不怕西伯利亚

我对多灾多难的俄罗斯民族的感受，是既亲切而又敬畏的。这也许是以前读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高尔基的《我的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以及托尔斯泰等俄罗斯民族作家作品所产生的影响。这本外国名人自传丛书之一的《赫尔岑自传》，有好几次拿起来翻翻，甚至有一次出差也带着去，随随便便翻了几页，却总读不下去。这个暑假重新拿起来读，起初也没有多大耐心。后来静下来了，读读，也还是读出了一些东西，虽然仍不喜欢用小说笔法写自传的形式。

俄罗斯的专制与中国封建专制相比，不差多少，但我一直感佩俄罗斯民族对专制制度下产生无处不在的苦难所具有的那份强健与坚毅——俄罗斯民族对苦难具有的那份贵族式的蔑视让我深印在心，难以忘怀。《赫尔岑自传》中赫尔岑在自己被捕、流放、流亡、流浪以及家庭悲剧面前，坚强不屈地挺着的精神，本身就是很好的证明，更不要去说保尔·柯察金的钢铁般的意志。赫尔岑这样，即便是赫尔岑写到的他的朋友们，也同样表现着这一份让人感动的强健与坚毅。赫尔岑在写到他“第一次目睹好友去世”中的好友瓦季姆时，有这样一段精彩的议论：“他对苦难有一种贵族式的蔑视，由此养成了一种特殊的自尊。但他也很会爱别人，也会不惜一切地献出自己。他从不畏惧什么，甚至有些过于冒失。仅仅由于出生在西伯利亚，又在流放者家庭中长大这一点，他就比我们强得多，因为他不怕西伯利亚。”“贵族式的蔑视”“从不畏惧什么”“不怕西伯利亚”这些词语，对我很有触发。我实际上是个软弱的人，因为我善良得有些单纯，但我又是个不怕一切的人。也许正因为如此，我的心里极蔑视人世间的一切庸俗。在我心里一直有个“布衣傲王侯”的自我形象。“不怕西伯利亚”应该成为人生的一个口号。人生难免有苦难，在碰到苦难时，高呼“不怕西伯利亚”应该能得到一份温暖。说到“温暖”，这“温暖”一词让我想到了俄罗斯女性的伟大，让我再次感受到了十二月党人流放西伯利亚时，那些抛弃一切紧随丈夫给丈夫坚毅而又给人世间带来温暖的那份温暖！

19世纪的俄罗斯，是一个产生天才人物的时代，那个时代的俄罗斯天空群星璀璨。赫尔岑出身高贵，是天才，这个天才在苦难中被磨砺得更加富有光彩——赫尔岑成了那个时代星空中最为耀眼的巨星之一。也许当时我买下这本自传时，心里就有一份了解这颗巨星的想法在。普希金是诗人，有浪漫；赫尔岑与之相比，承受的苦难似乎应该更为深重，我一直以为苦难越深重，苦难孕育出的思想就更为深邃更为广博。从这个意义上看来，赫尔岑比普希金更有价值更有意义！我深爱普希金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但我似乎更关注赫尔岑的苦难。我买书有个习惯，先翻前言后记，再看目录。也许当时我是看到了下面几段话才决定买下这本自传的吧。“如果说普希金为19世纪以来俄罗斯文学的辉煌放下了第一块基石的话，那么可以说赫尔岑以他的思想理论和革命实践以及文学创作，为所谓的‘俄罗斯思想’的形成与发展，为俄国革命的发动与开展，起了开创的作用，是一位伟大的先驱者。”“这位俄罗斯的伟大儿子，伟大的文学家、政治家、哲学家和革命活动家，以其伟大而辉煌的一生和其深邃广博的思想，影响了几代俄罗斯人。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他是一个影响天才的天才，哺育巨人的巨人。”“影响天才的天才，哺育巨人的巨人”到底是怎样的人呢？后来我读不下去，也许是因为被巨星的光芒刺着了眼睛，再加上读人物评传类作品较多，像小说一样写自传的读的不多，不是很喜欢这种方式，感觉有点虚，感觉赫尔岑不是这样的普通，所以读不下去。

现在用了三四天时间，读完了，感觉还是很有意义的。我明白了伟人就是一个普通人。他也有普通人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但伟人跟普通人不一样的成就，是他所具有的独特生活和思想。赫尔岑成为人们热爱的伟人，我现在能感受到的原因有四：一是赫尔岑始终热情地投身生活，这是最为可贵的。他不是为成为伟人而成为伟人的，生活是第一要义，他为生活而抗争，不论生活中遭遇到什么。他一生的经历证明了这一点。二是让自己的天才在不懈的工作中表现出来。赫尔岑在《流浪在欧洲》中有一段话，很给我鼓舞。在他经历了监狱和流放，经历了流亡国外的生活，经历了革命的失败和反革命的嚣张，加上家庭不幸，让他身心疲惫之时，他写道：“现在怎么能什么也不做……应当工作！我以双倍的力量投入了工作。”工作唤起了他内心的勇气。他写道：“我们的毅力虽有限，但忍耐却是无限的！”三是对人世达到最深的认识。人是冷酷的，但在历遭磨难之后，在翅膀折断之后，在发觉自己的衰弱之后，在意识到没有旁观者只是他独自一人之后，人发现了自己的软弱和渺小。于是人学会了宽容，学会了宽厚待人，懂得擦掉羞愧的汗水。这是赫尔岑接受生活的教育而给予人们的教育。四是成为伟人，除了精神意志和思想外，还要有成为伟人的载体，文字应该是最不朽的载体之一。赫尔岑最后以回忆录形式写的《往事与随想》给予我国20世纪最伟大的良心的巴金以巨大的影响。

做亲近自然又有不凡成绩让人敬仰的人，先从做一个不朽的“不怕西伯利亚”的勇敢的人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