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吹笙（一）

怅望银河吹玉笙，楼寒院冷接平明。重衾幽梦他年断，别树羁雌昨夜惊（二）。月榭故香因雨发，风帘残烛隔霜清（三）。不须浪作缑山意，湘瑟秦箫自有情（四）。

（一）截取首句中“银河吹笙”四字为题，犹无题。

（二）接平明：天色接近黎明。他年：昔年。别树：犹别枝、斜出的旁枝。羁雌：孤栖的雌鸟。以上四句倒叙，意谓重衾幽梦之欢，早望断于他年，而不复追寻，昨夜别树羁雌，悲鸣惊梦，梦醒以后，更感到楼寒院冷、孤孑凄清，因而怅望银河，吹笙寄情，直至天明。牛、女犹有年年一度相聚，自己却永世孤栖，所以说“怅望银河”。昨夜所惊之梦，即他年已断之梦，主观上已不复追寻，昨夜却仍然入梦，正见情之不能自已。重衾幽梦，指美好的爱情之梦。

（三）榭：建在高土台上的敞屋。故香：指已开过的残花的余香。两句意谓：月榭旁的残花由于近日经雨，此刻正散发出依稀的幽香；风帘中的残烛在隔帘的清霜映衬下，愈显出凄清的情韵。朱彝尊说：“此联从第二句来。”

（四）缑山：又名缑氏山，在今河南偃师县。据《列仙传》：周灵王太子晋喜吹笙作凤鸣，为浮邱公引往嵩山修炼。三十余年后，在缑氏山顶上，向世人挥手告别，升天而去。缑山意，指修道成仙的意愿。湘瑟：《楚辞·远游》：“使湘灵鼓瑟兮。”湘灵，即湘夫人，传为虞舜之妃。秦箫：秦穆公时有萧史者，善吹箫，能致白鹄、孔雀。穆公女弄玉好之。秦穆公为筑凤台以居之。后弄玉乘凤、萧史乘龙，升天而去。事见《水经注·渭水》及《列仙传》。湘瑟、秦箫，这里喻指人间夫妇之乐。两句意谓：不要空自立下修道成仙的意愿，要知道湘灵鼓瑟、秦台吹箫，人间夫妇本自有深挚的情爱。

这首诗写一位女冠孤孑凄清的处境、心情，和对人间爱情不能自已的向往欣慕，反映出求仙学道、宗教清规和人的正常爱情生活的矛盾。诗人抓住中宵惊梦后的情景，集中抒写女主人公的细微心理活动和对环境的微妙感受，达到人物心境与环境浑然一体的境界。“重衾”句暗示入道以后，爱情的欢乐已不可寻，“别树”句则又暗示昨夜仍然入梦，一“断”一“惊”之间，正显示出宗教清规难以禁锢人的心灵。点出“羁雌”惊梦，暗切女冠身分。“月榭”一联，写景抒感，寄兴在有无之间，“故香”因雨而发，“残烛”隔霜而清的景象，含有比兴象征意味，能引发读者对女主人公身世、处境、心境的广泛联想，却不必过于指实。首联以吹笙起，暗寓道流，末联以湘瑟秦箫结，暗喻人间夫妇，前后对映，结构也很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