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自庄公十八年、十九年）
背景鬻拳与楚王同姓，“盖先君所命傅保之臣（傅保之类的臣）也”（竹添光鸿笺），以强谏楚子而闻名。
初，楚武王克权[1]，使斗缗尹之[2]。以叛[3]，围而杀之。迁权于那处[4]，使阎敖尹之[5]。及文王即位[6]，与巴人伐申而惊其师[7]。巴人叛楚而伐那处，取之，遂门于楚[8]。阎敖游涌而逸[9]。楚子杀之，其族为乱[10]。冬，巴人因之以伐楚[11]。
十九年春，楚子御之，大败于津[12]。还，鬻拳弗纳[13]。［一］遂伐黄[14]，败黄师于踖陵[15]。还，及湫[16]，有疾[17]，夏六月庚申卒[18]。鬻拳葬诸夕室[19]，亦自杀也，而葬于绖皇[20]。
初，鬻拳强谏楚子，楚子弗从，临之以兵[21]，惧而从之。鬻拳曰：“吾惧君以兵[22]，罪莫大焉。”遂自刖也[23]。楚人以为大阍[24]，［二］谓之大伯，使其后掌之[25]。
［一］竹添光鸿：前段叛乱如麻，一经“弗纳”，转败为功，乃见鬻拳有力。
［二］竹添光鸿：此句警切，与“谓之京城大叔”同，以明楚人之尊信鬻拳也。
君子曰：“鬻拳可谓爱君矣，谏以自纳于刑，刑犹不忘纳君于善。”［三］
后语钱穆评曰：“鬻拳为人，盖性气极强烈。彼屡冒犯谏君，君之不听，甚至用武威胁，以求必从。其后君在外兵败，鬻拳甚至闭门不纳，其径行已心如此。然鬻拳终亦心不自安，以为用武胁君是一大罪，君不之罚，彼乃自刖己足。后之拒君弗纳，君道死于外，彼更引此内憾，认为君死由我，乃自杀以谢其对君之内疚。当时君子评此事，则仅谓鬻拳可谓爱君。此一评语，乃直道出鬻拳本人心事。若论其行迹，似乎鬻拳所为，非为臣之常轨。但探其内心，则鬻拳之一切反常违法，实莫非出于其平日一番爱君之至忱也。惟鬻拳既屡激于其爱君之心之所不得已，而终于自引为己罪，而卒至于自杀。此亦惟以求其一己之心之所安而已。此种精神，固亦不能不谓其是一种极高的道德精神也。”（《中国学术思想史论丛》一）
［三］竹添光鸿：二“纳”字相睨，而与“犹”字神采旁射。
【注释】
[1]权：诸侯国名，在今湖北当阳东南。
[2]斗缗：楚国大夫。尹之：为权之长官。
[3]以叛：斗缗以权叛楚。
[4]迁权于那处：将权地之人迁往那处。那处：楚地名，在今湖北荆门东南。
[5]阎敖：楚国大夫。
[6]文王即位：文王即位于鲁庄公五年（前689）。
[7]与巴人伐申而惊其师：阎敖与巴人一起伐申，以此警惧巴人。巴：诸侯国名，在今湖北襄樊。申：诸侯国名，在今河南南阳。惊同“警”。其指巴。
[8]门于楚：攻楚城门。
[9]游涌而逸：浮行于涌水而逃亡。涌：夏水支流，在今湖北省。
[10]其：指阎敖。族：宗族，族人。
[11]因之：依阎敖之族。
[12]大败于津：楚子大败于津。津：楚地名，在今湖北省。
[13]弗纳：不让楚子入国。鬻拳此时掌管楚国城门。
[14]黄：诸侯国名，在今河南省。
[15]踖陵：黄地名。
[16]湫：音jiǎo，楚地名，在今湖北省。
[17]有疾：楚文王病。
[18]庚申：十五日。
[19]鬻拳葬诸夕室：鬻拳将楚文王葬于王室墓地。
[20]绖皇：王室墓地前的一块空地。
[21]临之以兵：以兵器面对楚王，即以兵谏。
[22]惧君以兵：以兵惧君，以兵器使国君惧怕。
[23]自刖：将自己的脚砍掉。刖：音yuè。
[24]阍：守门官。大阍：守门官之长。大同“太”。
[25]使其后掌之：使鬻拳子孙继任大阍之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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