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题】
此诗作于崇宁三年(1104年)。按《山谷年谱》:“崇宁三年甲申,是岁二月,过洞庭,经潭、衡、永、桂等州,五六月间,至宜州贬所。从旧次,花光寺在衡州,经途所作。仲仁盖衡州花光山长老,山谷为作《天保松铭》云。”仲仁,即花光长老,按《图绘宝鉴》:“僧仲仁,会稽人。住衡州花光山,以墨晕作梅,如花影,然别成一家,所谓写意者也。”又元汤垕《画鉴》:“华光长老以墨晕作梅,如花影,然别成一家政,所谓写意者也。传世不多,仆平生止见四五本,子昂学其枝条花用别法。”
梦蝶真人貌黄槁[1],篱落逢花须醉倒。
雅闻花光能画梅,更乞一枝洗烦恼。
扶持爱梅说道理,自许牛头参已早[2]。
长眠橘洲风雨寒[3],今日梅开向谁好。
何况东坡成古丘,不复龙蛇有挥扫。
我向湖南更岭南,系船来近花光老。
叹息斯人不可见,喜我未学霜前草[4]。
写尽南枝与北枝,更作千峰倚晴昊[5]。
【注释】
[1]梦蝶真人貌黄槁:任渊《山谷内集注》:“梦蝶真人”谓庄子,今以属秦少游,取游戏花间之意。
[2]牛头:指禅宗的牛头宗。《传灯录》:“法融禅师入牛头山,幽栖寺北岩之石室,有百鸟衔花之异。”
[3]长眠橘州风雨寒:任渊《山谷内集注》:“少游北归至藤州,卒于江上。其子处度护丧藁殡于潭,故有长眠橘洲之语。”
[4]霜前草:衰草。阮籍《咏怀诗》之三:“凝霜被野草,岁暮亦云已。”
[5]晴昊:晴空。杜甫《苏端薛复筵简薛华醉歌》:“安得健步移远梅,乱插繁花向晴昊。”
【辑评】
元符三年(1100年),秦观卒于滕州,黄庭坚此诗名为题画之作,实为悼亡之作。故而在诗中黄庭坚并没有直接描绘仲仁画作的具体形态,而是重在写自身追悼秦观之情,叹息之余,聊喜自身躯体仍存,“叹息斯人不可见,喜我未学霜前草”。而这种坦然的心境则有借于仲仁所作的数枝墨梅,“更乞一枝洗烦恼”。从这一侧面出发,我们也可以体会仲仁所作墨梅的清寒而又生机盎然的审美风格。
宋邓椿《画继》:“仲仁,会稽人,住衡州华光山,一见山谷出秦苏诗卷,且为作梅数枝,及烟外远山。山谷感而作诗记卷末:‘雅闻华光能墨梅,更乞一枝洗烦恼。写尽南枝与北枝,更作千峰倚晴。’吴又见其平沙远水题云:‘此超凡入圣法也,每率此为之,当冠四海而名后世。’又题横卷云:‘高明深远,然后见山见水。’盖关仝、荆浩能事华光,懒笔磨钱作镜所见耳。”
明陶宗仪《说郛·画梅谱序》:“墨梅始自华光仁老之所酷爱,其方丈植梅数本,每花放时,辄移床其下,吟咏终日,莫知其意,偶月夜未寝,见窗间疏影横斜,萧然可爱。遂以笔规其状,凌晨视之,殊有月下之思,因此好写得其三昩,标名于世。山谷见而美之曰:‘嫩寒清晓,行孤村篱落间,但欠香耳。’往往士大夫有索数年而未下笔者,有不求而自得者,华光每写时,必焚香禅定,意适则一扫而成。人或戏之曰:‘昔王子猷爱竹师,何癖于梅?’华光正色曰:‘其趣安轻重哉!’闻者萧然可爱,及其临老,纵心笔墨,愈作愈高于时,宗写六人,补之亦在其列。当时名公巨卿诗词褒美不下数千首,而公平日所作一千二百余本。逮其在西时,独留披风带露几案,与山谷最为绝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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