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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庄子》注是郭象写的

时间:2022-01-0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庄子》又称《南华经》。历来为《庄子》作注不少。《庄子》一书,现存的有晋郭象的注本,郭象注本较早较有名;向秀也注过《庄子》,向秀死后,其注尚存。毛泽东读《庄子》,有文献可查的大约开始于1913年。他在本年底的《讲堂录》笔记中,几次记下《庄子》书中的内容。《晋书》卷五十有《郭象传》。他喜好《老子》和《庄子》,能言善辩。

庄子(约前369—前286),名周,战国中期宋国蒙(今河南商丘市东北)人。庄子是我国先秦(战国)时期著名的思想家、哲学家和文学家。大约与孟子同时,是战国时期道家的主要代表人物。后世把他和老子并称“老庄”。

据《庄子》和《史记》本传记载,庄子一生没有什么辉煌的历史,因生活所迫,做过一段宋国蒙地方的漆园吏(相当于今天一个林场的场长)。不久,他就辞官返乡,决心“终身不仕”。他在魏国当宰相的同窗好友惠施被贬返乡后,他感叹道:做一布衣村夫,寄情于湖水原野之间,寓意于文章之中,没有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惶恐,虽贫但自由逍遥。庄子住在穷闾陋巷,困窘时织履为生,穷得面黄肌瘦。然而,他却鄙弃荣华富贵权势名利,力图在乱世保持独立的人格,追求逍遥无恃的精神自由。《史记·老子韩非列传》说,当时的贵族们(王公大人)都无法用他。相传楚威王闻其贤,派人带了厚礼,“许以为相”,他却拒绝了,说是做官戕害人的自然本性,不如在贫贱生活中自得其乐。

庄周于“学无所不窥,然其要本归于老子之言”。他的哲学思想体系,被思想学术界尊为“老庄哲学”,然文采更胜老子。庄子主张“天人合一”和“清静无为”。他的学说涵盖当时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但根本精神还是皈依于老子的哲学。

庄子继承、发展了老子“道”的学说和“无为”的思想。提倡“安时处顺”“安之若命”,即安于时运、听从命运安排的思想。倡导宿命论、虚无主义和出世哲学。

庄周是没落阶级的哲学家,对新兴地主阶级的统治极端不满,却又不敢反抗,悲观绝望,逃避现实,主张顺应自然,反对人为,幻想退回到原始的太古时代。陶醉于“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精神境界中,无知无欲地逍遥自在。他鼓吹一物我、齐是非、同生死、泯大小的哲理,幻想绝对自由的主观精神境界,走进了相对主义、虚无主义和宿命论的圈子,对后世产生了消极的影响。

庄子的文章大抵都是寓言,充满了幻想。结构奇特,汪洋恣肆,变化无端,想象的奇特丰富,情致的滋润旷达,给人以超凡脱俗与崇高美妙的感受,在中国的文学史上独树一帜。刘熙载《艺概·文概》论其“意出尘外,怪生笔端。”在先秦诸子百家中是少有的。《庄子》“寓真于诞,寓实于玄”,通篇以说寓言、讲故事的形式,阐发玄深的哲学思想。看似海阔天空,不着边际,荒诞玄远,其实思想脉络是很清楚的。鲁迅说,“其文则汪洋辟阖,仪态万方,晚周诸子之作,莫能先也”,对后世文学创作有极大的影响。

《庄子》思想丰富深刻,是先秦第一流著作。庄子本人既是一个哲学家,又富于诗人气质。因而,《庄子》这部哲学著作,又充满了浓厚的文学色彩。其语言生动、形象、精练,往往借助神话寓言比喻,发挥哲学的高深道理,使之成为形象鲜明、有艺术性的文学作品。在文学意义上,它代表了先秦散文的最高成就。因此,对后世的文学有深远影响。

庄周代表作《庄子》一书部头不算很大,有十多万字。《汉书·艺文志》著录《庄子》52篇,今存33篇,内篇7篇,大体上是庄周的手笔;外篇、杂篇除小部分是庄周所作的外,大部分是门人或庄周学派里的人写的。《史记》用精练的几行字介绍了庄子,说他著书十余万言,大抵都是寓言,如其中的《渔父》《盗跖》《胠箧》等篇,都是用来辩明老子的主张的。

《庄子》又称《南华经》。魏晋时,玄学兴起,老庄、易、三玄成了当时的显学,对《庄子》注家蜂起。历来为《庄子》作注不少。《庄子》一书,现存的有晋郭象的注本,郭象注本较早较有名;向秀也注过《庄子》,向秀死后,其注尚存。郭象的注是参考了他的著作的。清末郭庆藩的《庄子集释》,汇集了历代注解,颇为详备。王先谦的《庄子集解》言简意赅,也可参考。

毛泽东读《庄子》,有文献可查的大约开始于1913年。这一年,他考入湖南第四师范学校,在预科学习。他在本年底的《讲堂录》笔记中,几次记下《庄子》书中的内容。

湖南四师于1914年合并到湖南一师。

青年毛泽东在湖南一师读书时,于1917年暑假约同学好友萧子升进行了一次游学活动,来阅读社会这部大书。

游学期间,有一次他们在宁乡县专门拜访了声望很高的刘翰林。据萧子升回忆,刘翰林在与他们的交谈中,得知毛泽东和萧子升是从长沙省城来的学生,准备到宁乡县等地去游历。刘翰林对他们举动既感叹又惊奇。问他们说:

“你们或许是在洋学堂念书的吧?你们还可以写诗!”并称赞道:“你们的诗很好,书法也很不错。”

“我们在学堂不仅学作诗,还要研究古书呢。”萧子升解释道

“你们还研究古书?什么古书呀?”刘翰林继续问道。

毛泽东回答说:“我们读过《十三经》。也读过《老子》和《庄子》。”

“你们既然读过《老子》和《庄子》,你们认为谁对这两部书的评注最好?”刘翰林又问。

毛泽东回答道:“最好的《老子》注是王弼写的,最好的《庄子》注则是郭象写的。”(萧子升:《我和毛泽东的一段曲折经历》,昆仑出版社1989年版,第79—80页)

这条资料说明:(一)毛泽东青年时代就读过《庄子》,而且很熟;(二)此时毛泽东比较过后人各种注释本,知道晋郭象的《庄子注》最好。

《晋书》卷五十有《郭象传》。郭象(252—312),字子玄,是西晋有名的哲学家,清谈派人物。他喜好《老子》和《庄子》,能言善辩。《世说新语·文学》说他“才甚丰赡”,曾与善辩名士裴遐辩论。在社会上很有声望,“时人咸以为王弼之亚”。当时一些清谈名士都很推崇他。太尉王衍很欣赏他,常说:“听(郭)象语,如悬河泻水,注而不竭。”

郭象早年以清高著名,州郡请他出来做官,他都予以回绝,闲居在家,“以文论自娱”,即以著书立说自娱自乐。但中年以后,郭象却又愿意做官了,先后担任了司徒掾、黄门侍郎。东海王司马越很看重他,推荐他做了太傅主簿。郭象任职当权,势倾内外,成了一个非常势利的人物,由此遭到了一些清谈名士的鄙视和非议。

要懂郭象注《庄子》,就要懂魏晋玄学。玄学,中国魏晋时期出现的一种崇尚老庄的思潮。“玄”这一概念,最早见于《老子》:“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王弼《老子指略》说:“玄,谓之深者也。”玄学即是研究幽深玄远问题的学说。

西晋后期,社会动荡不安,危机已经显露。可是,在思想界却弥漫着一股空谈的气息。当时,朝中名公王衍、乐广大力提倡玄学,一时玄学盛行,一批凭口才能够滔滔不绝辩论的名士脱颖而出。

魏晋之际玄学含义是指立言与行事两个方面,并多以立言玄妙行事雅远为玄远旷达。“玄远”,指远离具体事物,专门讨论“超言绝象”的本体论问题。因此,浮虚、玄虚、玄远之学可通称之为玄学。玄学家又大多是当时的名士。主要代表人物有何晏、王弼、阮籍、嵇康、向秀、郭象等。它是在汉代儒学(经学)衰落的基础上,为弥补儒学之不足而产生的;是由汉代道家思想、黄老之学演变发展而来的。

东汉末至两晋是两百多年的乱世,统治思想界近四百年的正统儒家名教之学也开始失去魅力,士大夫对两汉经学的烦琐及三纲五常的陈词滥调普遍感到厌倦,于是转而寻找新的、形而上的哲学论辩。

延安时期,毛泽东曾在名著《矛盾论》中指出:

形而上学,亦称玄学。这种思想,无论在中国,在欧洲,在一个很长的历史时间内,是属于唯心论的宇宙观。并在人们的思想中占了统治的地位。(《毛泽东选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2版,第300页)

玄学的发展经历了不同阶段。正始玄学(约240—249)以王弼、何晏为代表,为玄学发展的第一阶段,由汉末才性问题的讨论演进到玄学本体论的范围。尤以王弼对中国哲学的影响最大。竹林玄学(约255—262)以嵇康、阮籍为代表,为玄学发展的第二阶段。西晋玄学(约263—316)以裴、郭象为代表,构成玄学发展的第三阶段。

这一时期,玄学仍朝两个方向发展:一是嵇、阮“越名教而任自然”的思想由“贵无”派发展到极端,使当时一些名士继承嵇、阮思想中颓废的一面。二是沿着向秀的思想发展为裴和郭象的“崇有”论哲学。郭象进一步发展了“崇有”论思想,提出“无不能生有”“物各自造而无所待焉”等新的命题,并在万物“自生”说的基础上提出“独化”的概念,把“崇有”论推向极端。

郭象哲学思想是魏晋玄学发展中的一个重要阶段。郭象哲学有两个重要独特的名词,一个是“独化”,一个是“玄冥”。这两个名词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前者是回答有关玄学本体论的问题,后者则是讨论有关心灵境界的问题,而这两点正是玄学,也是郭象哲学的主题所在。之所以独特,则因为这两个名词所表达的哲学意蕴是其他玄学家所没有,而为郭象所独有的。不仅前期玄学,即使先秦道家,也没有提出这两个概念。

曹魏正始年间,王弼等人讨论的玄学,主要发挥《老子》这部先秦著作中的思想,但仍结合儒家如孔子的学说进行阐述。到了西晋中后期,《老子》就不是那么吃香了,《庄子》一书更受士大夫的青睐,《晋书·向秀传》概括当时学风是:“儒墨之迹见鄙,道家之言遂盛。”也就是说,脱离实际的空谈,为空谈而空谈,成了一种时代风尚。

郭象是西晋中后期(290—316)玄学的代表人物。他的著作,流传至今最为重要的是《庄子注》。这部书一直流传下来,在中国封建时代成为《庄子》的标准注解,实际上这不是《庄子》这部书的注解,这是一部哲学著作,它是代表玄学发展第三阶段的最后体系。

西晋中后期以《庄子注》为代表的玄学理论,否定了王弼“以无为本”的旧义,认为“无”这一本体并不存在,因而“无”不能生“有”,世间万“有”(即万事万物)之所以发生、发展、变化,关键在于事物本身“独化”,自然而然出现的。乍看这说法,好像有否定造物主存在的唯物论色彩,不是贵“无”,而是崇“有”;仔细推敲,“有”是“独化”进行的,不需要相互联系,也不存在这种联系,而且事物是不可认识的,也是无须去认识的,因而这一新义是另一种形式的主观唯心主义认识的表述。

既然《庄子》之书成为一门显学,那么,给这部原先不大为人重视的先秦著作进行注释,并挖掘其中的玄学新义,也就成了名流学者们一显身手的用武之地了。于是,在郭象之前为《庄子》作注的就有数十家之多。魏晋之际,著名哲学家和文学家向秀(227—272)在各家《庄子注》的旧注外另作新注,颇有见地,受到人们的极大关注,产生的影响不小。但是,向秀还没有最后完成全部注释,就病死了,时间大约在西晋中期。《晋书·郭象传》介绍说,向秀所撰的《庄子注》未完稿,只缺《秋水》《至乐》两篇,其他31篇都注过了。向秀的儿子年幼无知,致使向秀的注本散佚。

郭象为人没有德行,他在得到向秀的注本后,“以(向)秀义不传于世,遂窃以为己注”。他见向秀的注本在世上还没有得到流传,便对向秀的《庄子注》进行了增改,自注《秋水》和《至乐》两篇,又将向秀已注过的《马蹄》这一篇作了些改动,“其余众篇或点定文句而已”,“述而广之”,别成一书,即编成了自己的《庄子注》。

对郭象的不德之举,晚年的毛泽东也还关注着。1975年8月间,毛泽东读房玄龄等著《晋书》卷五十《郭象传》,旁批四字:

郭象无行。(《毛泽东读文史古籍批语集》,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第167页)

《晋书》本传说郭象“为人行薄”,举例特别提到他剽窃别人著作的事。毛泽东对学术上的剽窃行为一向深恶痛绝,因而便批注道:“郭象无行。”这里也包括对郭象另一种表现的批评:郭象早年自命清高,而“任职当权”后却极端势利,乱施威权。

学生时代的毛泽东说“最好的《庄子》注则是郭象写的”,这显然是他从老师那里学习得到的记忆和体会,并得到刘翰林的认同和称赞;晚年的毛泽东读《晋书·郭象传》,对郭象的人品文品皆有批评。历史地看,这两种对立的观点都有其合理性。

第一,《庄子》古注,仍以郭象《庄子注》最佳,它不但对庄子思想把握准确,名词注释允当,而且创立新的概念和玄学体系,使其成为魏晋玄学第三发展阶段的代表作,在中国思想史上要记上一笔,这部书是研究中国哲学史、道家思想史和晋史不能绕过之作。

第二,郭象有才无德,所谓“文人无行”。郭象窃取了向秀的成果,实属不道德的行为,这降低了《庄子注》的社会影响力。

第三,郭象是才子而不是圣人。在晋代,他在学术领域不是庸人,有一点才气,但他不是道德楷模,言行有悖,人们从他的书中可以获取知识,却不能把他的为人处世视为样板。但是,历史有很大的复杂性,向秀死后儿子幼小,致使其学术著作散佚流失。郭象窃为己有,加上自己的补注,整理抄写流行,客观上又使向秀的学术成果保留传播开来。郭象干坏事中却有这么一宗好处,也算他的“功绩”吧。郭象与向秀这桩学术公案,到他们死后二百年的唐初房玄龄等人撰写《晋书》之时,已经是非分明,有了结论,并且写入正史。可是直至今天,《庄子注》仍署晋人郭象著,并未因其“无行”改为向秀著。如此看来,青年毛泽东、萧子升与其老师以及那位没有留下名字的刘翰林,把郭象《庄子注》视为“最好”注本,自有其道理在。

毛泽东对郭象《庄子注》不仅看过,而且还有运用。有这样一个例子很可以说明问题:

《庄子·齐物论》中说“彼非所明而明之,故以坚白之昧终”。郭象注:“是犹对牛鼓簧耳,彼竟不明,故己之道术终于昧然也。”郭象此注,后演化为成语典故“对牛弹琴”。如宋惟白集《建中靖国续灯录》中说:“对牛弹琴,不入牛耳。”

郭象注中“是犹对牛鼓簧耳”这句话给毛泽东留下很深的印象。1941年5月,毛泽东在《反对党八股》一文中曾运用说:

许多人常常以为自己写的讲的人家都看得很懂,听得很懂,其实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因为他写的和讲的是党八股,人家哪里会懂呢?“对牛弹琴”这句话,含有讥笑对象的意思。如果我们除去这个意思。放进尊重对象的意思去,那就只剩下讥笑弹琴者这个意思了。为什么不看对象乱弹一顿呢?何况这是党八股,简直是老鸦声调,却偏要向人民群众哇哇地叫。(《毛泽东选集》第三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2版,第836页)

语言学知识告诉我们,没有郭象《庄子注》的“对牛鼓簧”,也就没有宋惟白集《建中靖国续灯录》中的“对牛弹琴”,更不会有毛泽东《反对党八股》中对这个成语典故的思想分析和辩证运用。

据此,我们说毛泽东对《庄子》一书,对《庄子注》本,都有深切了解,似不为过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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