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受命帝王及继体守文之君，非独内德茂也，盖亦有外戚之助焉〔1〕。夏之兴也以涂山，而桀之放也以妹喜；殷之兴也以有娀，纣之杀也嬖妲己；周之兴也以姜原及大任，而幽王之禽也淫于褒姒〔2〕。故《易》基《乾》《坤》，《诗》始《关雎》，《书》美厘降，《春秋》讥不亲迎〔3〕。夫妇之际，人道之大伦也。礼之用，唯婚姻为兢兢。夫乐调而四时和。阴阳之变，万物之统也，可不慎与？人能弘道，无如命何。甚哉，妃匹之爱〔4〕，君不能得之于臣，父不能得之于子，况卑下乎！既欢合矣，或不能成子姓〔5〕；能成子姓矣，或不能要其终，岂非命也哉？孔子罕称命，盖难言之也。非通幽明之变，恶能识乎性命哉〔6〕？
【注释】
〔1〕继体：继位。守文：遵守先帝的法度。
〔2〕涂山：国名，传说禹娶涂山氏女为妻。妹喜：夏桀之妃，有施氏之女。有娀：国名。传说帝喾次妃为有娀氏之女。姜原：周始祖后稷之母。大任：又作太任，周文王之母。禽：同擒。褒姒：周幽王宠妃。
〔3〕乾、坤：《周易》两个卦名，乾为天为阳，坤为地为阴。关雎：《诗经》第一篇。厘：料理。降：下，指尧把二女娥皇、女英嫁给舜。
〔4〕妃：同“配”。妃匹：配偶。
〔5〕子姓：子孙。
〔6〕幽明：指天地间可见和不可见、有形和无形的各种事物。
美文共赏
本文是《史记·外戚世家》开头的一段序言。《史记》中的“外戚”指的是帝王的后妃及其亲族。这篇序言是作者有感于外戚的荣辱兴衰而发的。作者先后论述了夏、商、周三代的兴衰和得失都与外戚有着密切关系，按照正反的原则对比罗列，说明了外戚在国家政治生活中的重要性，进而强调婚姻对人是极其重要的，要谨慎对待。这篇序言写得委婉曲折。汉代自惠帝时起，后妃、外戚专权反复造成祸乱，因此作者本文大概是有所指的。行文吞吞吐吐，有不便明言的苦衷。
本篇名句
“夫妇之际，人道之大伦也。礼之用，唯婚姻为兢兢。”
夫妇的结合，存在着人伦道德的大纲常。所以礼的应用，在婚姻嫁娶之上尤为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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