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其四）

左思

济济京城内，赫赫王侯居①。

冠盖荫四术，朱轮竟长衢②。

朝集金张馆，暮宿许史庐③。

南邻击钟磬，北里吹笙竽④。

寂寂扬子宅，门无卿相舆⑤。

寥寥空宇中，所讲在玄虚⑥。

言论准宣尼，辞赋拟相如⑦。

悠悠百世后，英名擅八区⑧。

［注释］①济济—美盛的样子。京城—指长安。赫赫—显盛的样子。这两句是说长安城内王侯的住宅很多，而且富丽堂皇。②冠盖—冠冕和车盖，指贵人的穿戴和车乘。荫四术—遮蔽了要道。术，道路。这句是说冠盖如云、热闹繁华的景象。朱轮—用朱色涂的车轮。汉代列侯和二千石以上的官得乘朱轮。竟—终。衢—四通的道路。这句是说朱轮来往不绝。③金张—指金日磾和张安世，都是汉宣帝时的大官僚。见前第二首注。许史—指许广汉和史高，都是汉宣帝时的外戚。宣帝许皇后父许广汉被封为平恩侯，广汉的两个弟弟也被封侯。宣帝祖母史良娣的侄史高等三人都被封侯，事见《汉书·外戚列传》。这两句是说豪贵之家，日夕相聚，奔走应酬。④南邻、北里—都指金张许史之家。击钟磬、吹笙竽—描写他们朝欢暮乐。⑤寂寂—无人声。扬子—指扬雄。扬雄宅在成都少城西南角，一名草玄堂。无卿相舆—不与卿相来往。舆，车。⑥寥寥—幽深，寂静。空宇中—空廓的屋子里。玄虚—玄远虚无之理，指扬雄著《太玄经》。这两句是说扬雄深居简出，作《太玄经》十卷，讲论虚无玄妙的道理。⑦宣尼—指孔子，汉平帝时追谥孔子为“褒城宣尼公”。相如—指汉司马相如。准、拟—以为法则、标准。这两句是说扬雄仿《论语》著《法言》十三卷，模拟司马相如《子虚》《上林》而作《甘泉》《长杨》等赋。⑧悠悠—长久。擅—专、据有。八区—八方之域。这两句是说扬雄的英名百代之后流传天下。

赏　析

本诗通过对王侯权贵的奢华生活与扬雄甘于贫穷、著书立言的生活作对比，对扬雄的精神加以肯定，也表达了诗人自己内心的向往。

诗歌的前半部分集中描写贵族的豪华生活。在繁华的京城里到处是王侯贵族，他们的宅第堂皇显赫，他们的冠服车盖大得荫蔽了四周的街道，他们不管白天黑夜，不是在这家“击钟磬”，就是在那家“吹笙竽”。诗人对这种极尽奢华空虚的生活表示了鄙夷的态度。

诗歌的后半部分集中描写扬雄甘于贫贱、苦心治学的生活。扬雄住的地方空空荡荡，只有四面墙壁，门可罗雀，很少有人造访。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扬雄写出了《太玄经》，探究深奥的玄理。扬雄又模仿《论语》写了《法言》十三卷，模仿司马相如的《子虚》《上林》写了《甘泉》《长杨》《羽猎》《河东》等赋。百年之后，他的美名传播天下。诗人通过对扬雄的赞颂，表达了自己对名山事业的向往。

全诗最精彩的当属对比手法的运用。诗中描写了两类人物，表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态度：一边是醉生梦死的荒淫无度，一边是甘于贫贱苦心治学的精神。由此反映出诗人内心的理想：如果无法施展才能去建功立业，那么就像扬雄这样闭门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