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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公悔杀里克

时间:2022-01-0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1〕赂:指晋惠公为回国而答应给秦国及里克、丕郑等的好处。晋惠公回国继位后,马上背弃了对国内外支持他的人许下的承诺。里克、丕郑被杀后,灾祸来临,晋惠公也在韩地战败被俘虏。此处说惠公将无后嗣。晋惠公做了国君之后,把申生挖出来重新安葬,尸体的臭味散发到外面来。惠公既杀里克而悔之,曰:“芮也〔1〕,使寡人过杀我社稷之镇〔2〕。”晋惠公杀了里克之后就感到后悔,说:“冀芮啊,你让我错杀了我的国家重臣。”

卷九 晋语三

惠公入而背外内之赂

惠公入而背外内之赂〔1〕。舆人诵之曰〔2〕:“佞之见佞〔3〕,果丧其田。诈之见诈,果丧其赂。得国而狃,终逢其咎〔4〕。丧田不惩,祸乱其兴。”既里、丕死〔5〕,祸,公陨于韩〔6〕。郭偃曰〔7〕:“善哉!夫众口祸福之门。是以君子省众而动〔8〕,监戒而谋,谋度而行,故无不济。内谋外度,考省不倦,日考而习,戒备毕矣〔9〕。”

【注释】

〔1〕赂:指晋惠公为回国而答应给秦国及里克、丕郑等的好处。〔2〕舆人:众人。诵:陈述,议论。〔3〕佞(nìng)之见佞:第一个佞为名词,指谗佞之人;第二个佞,指用花言巧语谄媚讨好。〔4〕狃(niǔ):贪。咎:灾祸。指下文的韩原之败。〔5〕里、丕:指晋国大夫里克和丕郑。〔6〕公陨于韩:指晋惠公在韩地作战失败被俘。韩地,又作韩原,在今陕西省韩城县西南。〔7〕郭偃:晋国大夫,掌卜卦事务。〔8〕省:考察。众:百姓。此指百姓的意愿。〔9〕戒备:警戒防备。

【译文】

晋惠公回国继位后,马上背弃了对国内外支持他的人许下的承诺。百姓讽刺说:“献媚的人被人(用花言巧语)作弄,终究没有得到土地。狡诈的人被人欺骗,最终也没有得到财货。得到国家还贪心不足的人,终将要遭到灾祸。没得到土地而不去报复的人,祸乱就要来临了。”里克、丕郑被杀后,灾祸来临,晋惠公也在韩地战败被俘虏。大夫郭偃感叹说:“真好啊!民众的嘴是招致祸福的大门。因此君子体察民众的意愿后再采取行动,了解民众的舆论后再进行谋划,谋划的事要细加揣度后再实施,因此事情没有不成功的。在内心谋划,结合外部情况细加揣度,不倦地思考比较,每天反复研究,警戒防备工作就很全面了。”

惠公改葬共世子

惠公即位,出共世子而改葬之〔1〕,臭达于外〔2〕。国人诵之曰〔3〕:“贞无报也〔4〕。孰是人斯,而有是臭也?贞为不听,信为不诚。国斯无刑,偷居倖生。不更厥贞,大命其倾。威兮怀兮,各聚尔有,以待所归兮。猗兮违兮,心之哀兮。岁之二七〔5〕,其靡有微兮〔6〕。若狄公子〔7〕,吾是之依兮。镇抚国家,为王妃兮〔8〕。”

【注释】

〔1〕共世子:太子申生。他死后谥号为“共”,史称“共世子”,或“恭世子”。改葬:申生丧葬没有依礼进行,因而惠公即位后要改葬。〔2〕臭:气味,此指难闻的气味。 〔3〕诵:议论。〔4〕贞:正。〔5〕二七:十四年。〔6〕靡:无。微:通“尾”,指后嗣。此处说惠公将无后嗣。〔7〕狄公子:在狄的公子。指当时逃亡在狄国的公子重耳。〔8〕妃:配也。宋庠《国语补音》曰“妃音滂佩反。又有后妃之妃,字一而音不同。妃与配义一也”。

【译文】

晋惠公做了国君之后,把申生挖出来重新安葬,尸体的臭味散发到外面来。国人议论这件事情说:“按正确的礼节改葬世子却没有得到好报,又是谁让尸体有这样的臭味?要为世子改葬却无人听从,想显示信义却没有诚意。国家没有这样的法令,让窃取君位的人侥幸地活着。如果再不改变政令,晋国的命运就危险了。畏惧啊怀念啊,大家各自怀着愿望,等待着想要归从的新君。想离开现在的君主,内心又因故土难舍而哀伤。十四年后,君主的儿子将要失去君位。流亡在狄国的公子重耳,是我们的依靠啊。他能够镇抚国家,真是周王的得力助手啊。”

郭偃曰:“甚哉,善之难也〔1〕!君改葬共君以为荣也〔2〕,而恶滋章〔3〕。夫人美于中,必播于外,而越于民,民实戴之〔4〕;恶亦如之。故行不可不慎也。必或知之,十四年,君之冢嗣其替乎〔5〕?其数告于民矣。公子重耳其入乎?其魄兆于民矣〔6〕。若入,必伯诸侯以见天子〔7〕,其光耿于民矣〔8〕。数,言之纪也。魄,意之术也。光,明之曜也。纪言以叙之,述意以导之,明曜以昭之。不至何待?欲先导者行乎?将至矣!”

【注释】

〔1〕善:善事,好事。 〔2〕君:指晋惠公。〔3〕滋:更加。章:昭彰。〔4〕戴:拥戴。〔5〕冢嗣:嫡长子,通常指太子。替:灭,废黜。〔6〕魄:迹象。〔7〕伯:通“霸”,称霸。〔8〕耿:照耀。

【译文】

大夫郭偃说:“太厉害了,好事难做啊!国君把改葬申生作为一件荣耀的事,却让自己的罪恶更加昭彰。一个人内心美好,一定会在外表表现出来,并且在百姓当中传播,受到百姓的拥戴。相反一个人内心丑恶也一样。因此做事不能不谨慎啊。必定有人会知道,十四年之后国君的儿子将被废黜吗?十四这个数字已经告知百姓了。公子重耳大概要回国了吗?百姓已经看到这个兆头了。他如果回国继位,一定会成为诸侯霸主而朝见天子,他的光辉已经照耀到百姓了。数字是预言的记录,迹象是民意的先导,光辉是贤明品格的闪耀。用记录预言来表述,用阐发民意来引导,用闪耀的光辉来昭示。重耳不回国还等待什么?想让为他作先导的人应该行动了,他就要回来了!”

惠公悔杀里克

惠公既杀里克而悔之,曰:“芮也〔1〕,使寡人过杀我社稷之镇〔2〕。”郭偃闻之,曰:“不谋而谏者〔3〕,冀芮也。不图而杀者〔4〕,君也。不谋而谏,不忠。不图而杀,不祥。不忠,受君之罚。不祥,罹天之祸〔5〕。受君之罚,死戮〔6〕。罹天之祸,无后〔7〕。志道者勿忘,将及矣!”及文公入,秦人杀冀芮而施之〔8〕

【注释】

〔1〕芮:指晋国大夫冀芮。〔2〕过:错。社稷之镇:指镇抚国家的大臣,即重臣。〔3〕谋:谋划。〔4〕图:考虑。〔5〕罹(lì):遭受。〔6〕死戮:古时戮刑可以分为两种,生戮和死戮。生戮是先戮后杀,死戮是先杀后戮。戮,陈尸示众。〔7〕罹:遭受。无后:断绝后嗣。〔8〕施:陈尸示众。

【译文】

晋惠公杀了里克之后就感到后悔,说:“冀芮啊,你让我错杀了我的国家重臣。”郭偃听说了这件事,说:“不仔细谋划就轻率进谏的,是冀芮。不经过考虑就轻易杀掉国家重臣的,是国君。不仔细谋划就进谏言,这就是不忠。不经过考虑就杀人,这就是不祥。为人臣不忠,就要受到国君的惩罚。为人君不祥,就将遭到上天降给的灾祸。受到国君的惩罚,要被杀陈尸。遭到上天降给的灾祸,会断绝后嗣。通晓天道的人不要忘记占卜的预言,灾祸就要来了!”晋文公回国继位时,秦国人杀了冀芮,还将他的尸体示众。

惠公杀丕郑

惠公既即位,乃背秦赂〔1〕。使丕郑聘于秦,且谢之〔2〕。而杀里克,曰:“子杀二君与一大夫〔3〕,为子君者,不亦难乎?”丕郑如秦谢缓赂,乃谓穆公曰:“君厚问以召吕甥、郤称、冀芮而止之,以师奉公子重耳,臣之属内作,晋君必出。”穆公使泠至报问〔4〕,且召三大夫〔5〕。郑也与客将行事,冀芮曰:“郑之使薄而报厚,其言我与秦也,必使诱我。弗杀,必作难〔6〕。”是故杀丕郑及七舆大夫:共华、贾华、叔坚、骓歂、纍虎、特宫、山祁,皆里、丕之党也。丕豹出奔秦〔7〕

【注释】

〔1〕秦赂:指晋惠公为返国许诺给秦国的好处。〔2〕谢:致歉。〔3〕二君与一大夫:指奚齐、卓子与荀息。〔4〕泠至:秦国大夫。〔5〕三大夫:指吕甥、郤称、冀芮。〔6〕作难:发动变乱。〔7〕丕豹:晋国大夫丕郑的儿子。

【译文】

晋惠公继位之后,就背弃了给秦国好处的诺言。他让丕郑到秦国访问,并向秦君表示歉意。接着他又杀了里克,说:“你杀害了两个君主和一个大夫,当你的君主,不也太难了吗?”丕郑到秦国为不能进献城邑表示歉意,于是对穆公说:“您让人拿厚礼把吕甥、郤称、冀芮诱骗到秦国拘禁起来。再派军队护送公子重耳回到晋国,我们这些人做内应,这样一定能把晋君赶出晋国。”于是秦穆公就派泠至到晋国回访,并且召请吕甥、郤称和冀芮三位大夫前往秦国。丕郑和泠至将要依计行事,冀芮对惠公说:“丕郑出使秦国时带去薄礼,可是秦国却回赠了很丰厚的礼品,大概是他在秦国说了我们什么坏话,一定是让秦国来诱捕我们。如果不把丕郑杀了,他肯定要发动变乱。”于是就杀了丕郑和七舆大夫,七舆大夫是指共华、贾华、叔坚、骓歂、纍虎、特宫、山祁。他们都是里克、丕郑的同党。丕郑的儿子丕豹奔往秦国逃难

丕郑之自秦反也,闻里克死,见共华曰〔1〕:“可以入乎?”共华曰:“二三子皆在而不及〔2〕,子使于秦,可哉!”丕郑入,君杀之。共赐谓共华曰〔3〕:“子行乎?其及也!”共华曰:“夫子之入,吾谋也,将待也。”赐曰:“孰知之?”共华曰:“不可。知而背之不信,谋而困人不智,困而不死无勇。任大恶三〔4〕,行将安入?子其行矣,我姑待死。”

【注释】

〔1〕共华:七舆大夫之一。〔2〕及:殃及,遭受祸患。〔3〕共赐:晋国大夫,共华的同族。〔4〕任:背负。大恶:大罪。三:三项,三条。

【译文】

丕郑从秦国返回,听到里克被杀的消息,去见共华问他说:“我可以回来吗?”共华说:“我们几个都在国内也没有遭难,你到秦国出访,应该可以回来。”丕郑回到晋国,惠公就把他杀了。共赐对共华说:“你逃走吗?不走灾祸快要来临了!”共华说:“让丕郑回来,这是我的主意,我要等着这场灾祸。”共赐说:“又有谁知道这是你的主意呢?”共华说:“不可以这样。自己知道错了却昧着良心不承认就是不信,为人谋划却让人陷入困厄境地就是不智,使别人陷于困厄自己却不敢以死谢罪就是不勇。我背负着这三项大罪,又能走到哪里去呢?你还是走吧,我姑且在这里等待杀戮。”

丕郑之子曰豹,出奔秦,谓穆公曰:“晋君大失其众,背君赂,杀里克,而忌处者〔1〕,众固不说〔2〕。今又杀臣之父及七舆大夫,此其党半国矣。君若伐之,其君必出。”穆公曰:“失众安能杀人?且夫祸唯无毙〔3〕,足者不处,处者不足,胜败若化。以祸为违,孰能出君?尔俟我〔4〕!”

【注释】

〔1〕忌:忌恨。〔2〕固:本来。说:通“悦”,喜欢,高兴。〔3〕祸:罪。毙:倒下,倒台。〔4〕俟:等待。

【译文】

丕郑的儿子丕豹,逃往秦国避难,对秦穆公说:“晋君已经失去了百姓的支持,他背弃了给你城邑许诺,杀死了里克,忌恨留守在国内的人,大家对他的做法本来就不高兴。现在他又杀害我的父亲和七舆大夫,他的党羽的势力在国内只剩一半了。您如果出兵讨伐他,他一定会被赶出晋国。”穆公说:“失掉百姓支持哪里还能杀这么多人?况且他的罪过还没到垮台的地步,罪大恶极的人,不可能在晋国立足;能在晋国立足的人,罪还不到垮台的程度。胜败变化无常。有杀身之祸的人都离开了晋国,谁还能赶走晋君呢?你还是等我们慢慢想办法吧!”

秦荐晋饥晋不予秦籴

晋饥,乞籴于秦〔1〕。丕豹曰:“晋君无礼于君,众莫不知。往年有难,今又荐饥〔2〕。已失人,又失天,其有殃也多矣〔3〕。君其伐之,勿予籴!”公曰:“寡人其君是恶〔4〕,其民何罪?天殃流行,国家代有〔5〕。补乏荐饥〔6〕,道也,不可以废道于天下。”谓公孙枝曰〔7〕:“予之乎?”公孙枝曰:“君有施于晋君,晋君无施于其众。今旱而听于君,其天道也。君若弗予,而天予之。苟众不说其君之不报也,则有辞矣〔8〕。不若予之,以说其众〔9〕。众说,必咎于其君〔10〕。其君不听,然后诛焉。虽欲御我,谁与〔11〕?”是故汜舟于河〔12〕,归籴于晋。

【注释】

〔1〕乞:请求。籴(dí),买进粮食,与“粜”相对。〔2〕荐饥:连年饥荒。荐,频仍,屡次。〔3〕殃:灾祸。〔4〕寡人其君是恶:此句是“是”字组合的倒装句。正常语序应为“寡人恶其君”。恶,厌恶,讨厌。 〔5〕天殃:天灾。代:轮流。〔6〕补乏:补救困乏。荐饥:救济饥荒。〔7〕公孙枝:秦国大夫,字子桑。〔8〕辞:托辞,借口。〔9〕说:通“悦”,取悦。〔10〕咎:归咎,责怪。〔11〕御:抵御,抵抗。与:赞同,支持。〔12〕汜(fàn):同“泛”,漂浮。

【译文】

晋国闹饥荒,请求秦国卖粮救灾。丕豹对穆公说:“晋君对您无礼,众所周知。往年晋君多有灾祸,现在出现连年饥荒。既已失去人心,又失天助,他的灾祸太多了啊。您不如趁机讨伐他,不要答应卖粮食给他!”秦穆公说:“我厌恶的是晋君,他的百姓又有什么罪过?天灾流行,每个国家都会轮流出现。补救困乏,救济饥荒,这是人道,不可以在诸侯面前废弃人道。”说完又问公孙枝说:“卖给晋国粮食吗?”公孙枝说:“您对晋君有过恩惠,晋君却没有施恩德给百姓。如今因旱灾而向您求救,这大概是天意吧。您若不卖粮食给他,而上天可能会给他。这样以来,如果晋国百姓不满他们国君忘恩负义的话,晋君就会有话可说了。不如卖粮食给他们,来取悦晋国百姓。百姓高兴,就必定会把过错归于他们的国君。晋君如不听从我们的话,我们就可以讨伐他。到时候他即使想抵抗我们,又有谁会和他站在一起呢?”因此就用船只沿着黄河,把粮食运到晋国。

秦饥,公令河上输之粟〔1〕。虢射曰〔2〕:“弗予赂地而予之籴,无损于怨而厚于寇,不若勿予。”公曰:“然。”庆郑曰〔3〕:“不可。已赖其地,而又爱其实,忘善而背德,虽我必击之。弗予,必击我。”公曰:“非郑之所知也。”遂不予。

【注释】

〔1〕河上:指黄河以西,即晋惠公回国前答应送给秦国的河西五城之地。〔2〕虢射:晋国大夫。〔3〕庆郑:晋国大夫。

【译文】

后来秦国也出现饥荒,晋惠公命令黄河以西五个城市为秦国输送救灾粮食。虢射说:“没有兑现给秦国河西五城之地的承诺,却要把五城之地所产的粮食卖给它,这非但不能减轻他们的怨恨,反而回增强他们的实力,不如不卖给他们。”惠公说:“确实如此。”庆郑劝谏说:“不可以这样做。已经背弃了给秦国土地的承诺,又舍不得那些粮食,忘记了秦国的善举,又背弃了秦国的恩德,即使我是秦国也一定会来进攻的。不给粮食,秦国一定会攻打我们。”惠公说:“这不是你所能明白的。”于是就没有卖粮食给秦国。

秦侵晋止惠公于秦

六年〔1〕,秦岁定〔2〕,帅师侵晋,至于韩〔3〕。公谓庆郑曰:“秦寇深矣,奈何?”庆郑曰:“君深其怨,能浅其寇乎?非郑之所知也,君其讯射也〔4〕。”公曰:“舅所病也〔5〕?”卜右〔6〕,庆郑吉。公曰:“郑也不逊。”以家仆徒为右〔7〕,步扬御戎〔8〕;梁由靡御韩简〔9〕,虢射为右,以承公。公御秦师,令韩简视师,曰:“师少于我,斗士众。”公曰:“何故?”简曰:“以君之出也处己,入也烦己,饥食其籴,三施而无报,故来。今又击之,秦莫不愠,晋莫不怠,斗士是故众。”公曰:“然。今我不击,归必狃。一夫不可狃〔10〕,而况国乎!”

【注释】

〔1〕六年:晋惠公六年,即前645年。〔2〕岁:年成,收成。定:稳定。即饥荒已过。〔3〕韩:晋国的韩原。〔4〕射:虢射,晋国大夫。〔5〕病:埋怨、责备。〔6〕右:车右。〔7〕家仆徒:晋国大夫。〔8〕步扬:晋国大夫,姬姓,晋公族郤氏的后代。因食邑在步,故称步扬。〔9〕梁由靡:晋国大夫。韩简:晋国大夫,韩万的孙子。〔10〕狃(niǔ):习惯,习以为常。

【译文】

晋惠公六年,秦国取得丰收,恢复安定的局面,于是秦穆公带领军队入侵晋国,抵达韩原。晋惠公问庆郑说:“秦军已经深入我们腹地,该怎么办呢?”庆郑回答:“您使晋国与秦国结怨加深,能让秦军不深入腹地吗?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您还是去问虢射吧。”惠公说:“你是在埋怨我吗?”占问车右时,结果卜象显示庆郑吉利。惠公说:“庆郑不谦逊。”于是让家仆徒做车右,步扬为他驾车;让梁由靡为韩简驾车,虢射为车右,跟随在惠公的兵车后面。惠公带兵抵抗秦军,派韩简勘察军情,韩简说:“秦军比我们少,但能作战的勇士却很多。”惠公问:“什么原因?”韩简回答说:“因为你逃亡时受到过秦国的接待,回国继位时是秦国派兵护送,饥荒时又靠秦国卖给我们的粮食渡过难关,秦国施给我们三次大恩惠而我们都没有回报,所以秦国才来侵犯我国。现在您又要出兵抗击他们,秦军将士无不义愤,晋军将士无不懈怠,因此秦军中能作战的勇士多。”惠公说:“的确是这样。但现在我如果不抗击,今后秦国一定会常常来侵犯我们。一个人都不能让他养成坏毛病,何况是一个国家呢!”

公令韩简挑战,曰:“昔君之惠也,寡人未之敢忘〔1〕。寡人有众〔2〕,能合之弗能离也。君若还,寡人之愿也。君若不还,寡人将无所避。”穆公衡彫戈出见使者〔3〕,曰:“昔君之未入,寡人之忧也。君入而列未成,寡人未敢忘。今君既定而列成,君其整列〔4〕,寡人将亲见。”

【注释】

〔1〕未之敢忘:此为宾语前置句,正常语序应为“未敢忘之”,即不敢忘记这些事。〔2〕众:此指将士。〔3〕衡:通“横”,横握。〔4〕整列:整顿队伍。

【译文】

惠公让韩简挑战秦军,并派使者传话说:“从前您对我的恩惠,我没敢忘记。我将士众多,能把他们集合作战却不好遣散。您如果能带着军队回国,这正是我所希望的。您如果不退兵回国,我也没有退避的余地。”秦穆公横握雕花战戟出来接见使者,并传话说:“从前您流亡国外,我为您担忧。您回国继位地位不稳固时,我也不敢时常牵挂。现在您君位稳定,军队整修完毕,您还是整理好队伍,我要亲自和您在战场上兵刃相见。”

客还〔1〕,公孙枝进谏曰:“昔君之不纳公子重耳而纳晋君,是君之不置德而置服也〔2〕。置而不遂〔3〕,击而不胜,其若为诸侯笑何?君盍待之乎?”穆公曰:“然。昔吾之不纳公子重耳而纳晋君,是吾不置德而置服也。然公子重耳实不肯,吾又奚言哉?杀其内主,背其外赂,彼塞我施,若无天乎?若有天,吾必胜之。”君揖大夫就车,君鼓而进之。晋师溃,戎马泞而止〔4〕。公号庆郑曰:“载我!”庆郑曰:“忘善而背德,又废吉卜〔5〕,何我之载?郑之车不足以辱君避也!”梁由靡御韩简,辂秦公〔6〕,将止之,庆郑曰:“释来救君!”亦不克救,遂止于秦〔7〕

【注释】

〔1〕客:指韩简派出传话的使者。〔2〕服:指顺从的人,此指公子夷吾。〔3〕遂:成功,如意。〔4〕戎马:驾兵车的马。此指惠公所乘的战马。〔5〕吉卜:指上文的“卜右,庆郑吉”之事。〔6〕辂(lù):通“迓”,迎上。韦昭注“辂,迎也”。〔7〕止:指战败被扣留。

【译文】

晋国使者回去之后,公孙枝劝告穆公说:“昔日您不拥立公子重耳却立了夷吾为晋君,这是您不立有德行的人而立服从您的人。立了夷吾却又不如意,攻打晋国如果再不能取胜,这岂不要被诸侯耻笑?您为什么不等着晋国自己败亡呢?”穆公说:“确实如此。过去我不拥立公子重耳却立夷吾,这是我不立有德行的人而立顺从我的人。可是公子重耳当时确实不肯做国君,我又有什么好说的呢?晋君杀了国家忠臣丕郑和里克,又背弃了给我们城邑的许诺,他自私封闭而我们一再施惠给他,难道没有天理了吗?假如有天理话,我一定能打败他。”穆公让大夫们登上战车,亲自击鼓指挥发起进攻。晋军战败溃退,战马都陷入泥泞中走不动了。惠公对庆郑大声疾呼说:“快用车载着我逃走!”庆郑说:“您忘记别人的好处,背弃别人的恩德,又不用吉卜,不让我做车右,又何必要搭我的车?我庆郑的战车不值得您委屈乘坐来避难!”梁由靡为韩简驾车,挡住了秦穆公,将要抓住他,庆郑说:“放了他来救国君!”但最终也没能把晋君救回来,于是晋惠公被秦军扣留。

穆公归,至于王城〔1〕,合大夫而谋曰〔2〕:“杀晋君与逐出之,与以归之、与复之,孰利?”公子絷曰:“杀之利。逐之恐搆诸侯〔3〕,以归则国家多慝〔4〕,复之则君臣合作,恐为君忧,不若杀之。”公孙枝曰:“不可。耻大国之士于中原〔5〕,又杀其君以重之〔6〕,子思报父之仇,臣思报君之仇。虽微秦国,天下孰弗患?”

【注释】

〔1〕王城:秦地名,在今陕西省大荔县东。〔2〕合:聚集。〔3〕搆(gòu):搆怨。〔4〕慝(tè):奸邪,邪恶。〔5〕耻:羞辱,使受辱。〔6〕重:加重,加剧。

【译文】

秦穆公回国行至王城,召集大夫们商量说:“把晋君杀掉,或者流放他,或者把他放回国,或者恢复他的君位,哪种做法对我们有利?”公子絷说:“把他杀了对我们有利。流放他恐怕会与诸侯结怨;让他回去国家将会有更多的祸患;恢复他的君位,晋国君臣一定会同心协力,将来恐怕成为您的忧患,不如把他杀了。”公孙枝说:“不可以这样做。我们在韩地的原野上打败了晋国让他们的将士蒙受耻辱,又要杀他们的国君以加重这种耻辱,这样一来儿子一心想为父亲报仇,臣下一心想为君主报仇。即使不是秦国干的,天下人对这种杀害别人君主的事谁不憎恨呢?”

公子絷曰:“吾岂将徒杀之〔1〕?吾将以公子重耳代之。晋君之无道莫不闻,公子重耳之仁莫不知。战胜大国,武也。杀无道而立有道,仁也。胜无后害〔2〕,智也。”公孙枝曰:“耻一国之士,又曰余纳有道以临女,无乃不可乎?若不可,必为诸侯笑。战而取笑诸侯,不可谓武。杀其弟而立其兄,兄德我而忘其亲,不可谓仁。若弗忘,是再施不遂也,不可谓智。”君曰:“然则若何?”公孙枝曰:“不若以归,以要晋国之成,复其君而质其适子〔3〕,使子父代处秦,国可以无害。”是故归惠公而质子圉〔4〕,秦始知河东之政〔5〕

【注释】

〔1〕徒:只,仅仅。〔2〕后害:后患,遗患。〔3〕适子:指嫡子,古代指正妻所生之子。〔4〕圉:晋惠公的儿子。惠公死后被立为怀公,很快被国人所杀。〔5〕河东:指黄河以东的晋国五座城邑。

【译文】

公子絷说:“我哪里只是杀了晋君就算了?我将让公子重耳代替他做晋国君主。大家都知道晋君不仁,公子重耳仁德。战胜晋国,是威武。杀无道的夷吾而立有道的重耳,是仁义,取胜而不留后患,是明智。”公孙枝说:“让整个国家的将士蒙羞,又说我立有道的人来做你们的君主,这样恐怕行不通吧?如果行不通,一定会被诸侯耻笑。战胜大国却被诸侯耻笑,不能说是威武。杀了弟弟而立他的哥哥为君,哥哥感激我们而忘了手足亲情,不能说是仁义。如果不忘手足亲情,那就是再次施恩而不如意,不能说是明智。”穆公问:“那怎么办呢?”公孙枝说:“不如放他回国,和晋国缔结盟约,恢复惠公的君位,让他的太子来秦国做人质,让儿子代替父亲留在秦国,这样我们国家就可以没有祸害了。”因此穆公把惠公放回晋国,留下子圉作人质,从此秦国开始行掌管河东五城的政事。

吕甥逆惠公于秦

公在秦三月〔1〕,闻秦将成,乃使郤乞告吕甥〔2〕。吕甥教之言,令国人于朝曰:“君使乞告二三子曰:‘秦将归寡人,寡人不足以辱社稷,二三子其改置以代圉也〔3〕。’”且赏以悦众,众皆哭,焉作辕田〔4〕。吕甥致众而告之曰:“吾君惭焉其亡之不恤,而群臣是忧,不亦惠乎?君犹在外,若何?”众曰:“何为而可?”吕甥曰:“以韩之病,兵甲尽矣。若征缮以辅孺子〔5〕,以为君援,虽四邻之闻之也,丧君有君,群臣辑睦,兵甲益多,好我者劝,恶我者惧,庶有益乎?”众皆说,焉作州兵〔6〕

【注释】

〔1〕公:晋惠公。在秦三月:被秦国扣留了三个月。〔2〕郤乞:晋国大夫。〔3〕二三子:诸位大夫。改置:改立国君。〔4〕焉:于是。辕田:也写作“爰田”,古代按休耕需要分配土地的一种办法。〔5〕孺子:指晋国太子子圉。〔6〕州兵:春秋时晋国的兵制。每州二千五百家,由州长自行组织甲兵,以备战时之用。

【译文】

晋惠公被拘禁在秦国三个月,听说秦国要和晋国和解,于是就派郤乞回国把这个消息告诉吕甥。吕甥把设计好的一番话教给郤乞,让他当着集合在宫门前的国人说:“国君让我告诉大家:‘秦国就要让我回来,我战败被俘不配再当国君,你们改立子圉为国君吧。’”并代表惠公进行赏赐来取悦民众,大家都感动得哭了,于是晋国就广开阡陌把土地分赏给众人。吕甥召集众大夫并且告诉他们说:“我们国君因战败被俘感到愧疚,但他并不为自己考虑,反而为群臣担忧,不也是很慈惠吗?国君现在还被拘禁在国外,该怎么办呢?”大家说:“我们该做些什么才能让国君回来呢?”吕甥说:“由于韩原战役的失败,晋国的武器装备全部耗尽了。如果我们增征赋税,修缮武器,来辅佐太子子圉,并在国内支援国君,让四方邻国听到后,知道我们国君被扣留又有了新国君,群臣和睦团结,武器战备加强,和我们关系好的国家就会勉励我们,我们的敌对国家就会害怕我们,这样是否会对国君回国有帮助呢?”大家都很高兴,于是晋国就建置州兵增强实力。

吕甥逆君于秦〔1〕,穆公讯之曰〔2〕:“晋国和乎?”对曰:“不和。”公曰:“何故?”对曰:“其小人不念其君之罪,而悼其父兄子弟之死丧者,不惮征缮以立孺子〔3〕,曰:‘必报仇,吾宁事齐、楚,齐、楚又交辅之。’其君子思其君,且知其罪,曰:‘必事秦,有死无他。’故不和。比其和之而来〔4〕,故久。”公曰:“而无来〔5〕,吾固将归君〔6〕,国谓君何?”对曰:“小人曰不免,君子则否。”公曰:“何故?”对曰:“小人忌而不思,愿从其君而与报秦,是故云。其君子则否,曰:‘吾君之入也,君之惠也。能纳之,能执之,则能释之。德莫厚焉,惠莫大焉。纳而不遂,废而不起,以德为怨,君其不然?’”秦君曰:“然。”乃改馆晋君,馈七牢焉〔7〕

【注释】

〔1〕逆:迎接。〔2〕讯:问。〔3〕惮:畏惧。征缮:征收赋税,整顿武备。〔4〕比:等到。〔5〕而:你。〔6〕固:本来,原本。〔7〕馈(kuì):进献食物。牢:牛、羊、猪各一头为一牢。按周制,馈送诸侯之礼为七牢。

【译文】

吕甥到秦国去迎接惠公,秦穆公问他说:“晋国上下和睦吗?”回答说:“不和睦。”穆公问:“什么原因?”回答说:“那些平民百姓不计较国君的过错,而悼念在韩原战死的父兄子弟,他们不怕增征赋税修缮武备来拥立子圉为新君,说:‘一定要报仇,我们宁可臣服于齐国和楚国,让齐国和楚国一块帮助我们。’那些君子想念我们的国君,并且知道他的过错,说:‘一定要事奉秦国,就是死也不能有其他想法。’因此晋国上下不和睦。等统一了认识才来,因此时间长了些。”穆公说:“你不来,我原本也要送晋君回国。晋国人认为晋君会怎么样?”回答说:“百姓认为国君难逃祸患,君子却认为不会这样。”穆公问:“什么原因?”回答说:“小人只是忌恨秦国,不思考国君的过错,都要跟随子圉一起找秦国报仇,因此才这样认为。君子却不是这样,他们说:‘我们国君回国继位,是您的恩惠。您能接纳他,能拘捕他,也就能放他回来。仁德没有比这再宽厚的了,恩惠没有比这再大的了。接纳他回国继位而不成全他,废黜他而不再起用,这样做使原来的恩德转变为怨恨,您大概不会这样做吧?’”秦穆公说:“是的。”于是改善了晋君的待遇,为他安排馆舍居住,又依照诸侯之礼,用七牢来款待。

惠公斩庆郑

惠公未至,蛾析谓庆郑曰〔1〕:“君之止〔2〕,子之罪也。今君将来,子何俟〔3〕?”庆郑曰:“郑也闻之曰:‘军败,死之;将止,死之。’二者不行,又重之以误人,而丧其君,有大罪三,将安适?君若来,将待刑以快君志;君若不来,将独伐秦。不得君,必死之。此所以待也。臣得其志,而使君瞢〔4〕,是犯也。君行犯,犹失其国,而况臣乎?”

【注释】

〔1〕蛾析:晋国大夫。〔2〕止:被俘。〔3〕俟:等待。〔4〕瞢(méng):指惭愧、羞愧。韦昭注“瞢,惭也”。

【译文】

晋惠公回到晋国前夕,大夫蛾析对庆郑说:“国君被秦国俘虏,是您的过错。如今国君将要回来,你(不逃走)还等什么?”庆郑说:“我听说:‘军队战败了,应该以死谢罪。主将被俘,也应该以死谢罪。’这两点我都没有做到,又耽误了别人救助国君,导致国君被俘,身负这三条大罪,还能往哪里逃呢?国君要是能回国,我准备等待刑罚处置,让国君(消除心头的怨愤)高兴;国君要是不能回国,我将独自带兵讨伐秦国。不把国君救回来,便以死谢罪。这是我等待(不逃走)的原因。我得逞私志,而让君主感到羞愧,这是干犯君主的行为。就是国君有干犯礼法的行为,尚且要失去国家,更何况是臣子呢?”

公至于绛郊〔1〕,闻庆郑止〔2〕,使家仆徒召之,曰:“郑也有罪,犹在乎?”庆郑曰:“臣怨君始入而报德,不降〔3〕;降而听谏,不战;战而用良,不败。既败而诛,又失有罪,不可以封国。臣是以待即刑,以成君政。”君曰:“刑之!”庆郑曰:“下有直言,臣之行也〔4〕;上有直刑〔5〕,君之明也。臣行君明,国之利也。君虽弗刑,必自杀也。”

【注释】

〔1〕绛:晋国都城,在今山西省翼城县东南。〔2〕止:拘捕,此指留下来没逃走。〔3〕降:此指国势下降。〔4〕行:应有的行为,本分。〔5〕直刑:依法所定刑罚。

【译文】

晋惠公走到国都绛城郊外,听说庆郑留下来没逃走,就让家仆徒召他过来,问道:“你庆郑有罪,怎么还留在都城?”庆郑说:“我怨恨您,当初要是您回国就报答秦国的恩德,国势就不会下降;国势下降后要是听取合理的劝谏,也不会和秦国兵戎相见;开战如果能选用精良将士,也不会一败涂地。战败之后就要诛杀有罪的人,如没有处置有罪的人,就没有办法守卫国家疆土。我因此等待就刑,来成全国君的政令。”惠公说:“把他处死。”庆郑说:“臣下直言进谏,这是臣子的本分;君上依法定刑,这是国君的圣明。臣子尽职而国君圣明,这对国家是有利的。国君即使不杀我,我也肯定会自杀的。”

蛾析曰:“臣闻奔刑之臣〔1〕,不若赦之以报仇。君盍赦之,以报于秦?”梁由靡曰:“不可。我能行之,秦岂不能?且战不胜,而报之以贼〔2〕,不武;出战不克,入处不安,不智;成而反之〔3〕,不信;失刑乱政,不威。出不能用,入不能治,败国且杀孺子〔4〕,不若刑之。”君曰:“斩郑,无使自杀。”家仆徒曰:“有君不忌〔5〕,有臣死刑,其闻贤于刑之。”梁由靡曰:“夫君政刑,是以治民。不闻命而擅进退,犯政也;快意而丧君,犯刑也。郑也贼而乱国,不可失也!且战而自退,退而自杀;臣得其志,君失其刑,后不可用也。”君令司马说刑之〔6〕

【注释】

〔1〕奔刑:指主动认罪接受处罚。奔,趋。〔2〕贼:指偷袭、刺杀之类行为。〔3〕成:讲和,缔结盟约。〔4〕败国:败坏国家。杀孺子:害死太子。因惠公的太子在秦国做人质。若刺秦王,太子必被杀。 〔5〕忌:忌恨。此指忌恨前嫌。〔6〕司马说:司马,官名,掌管军政和军赋。说,司马的名字叫说。

【译文】

蛾析说:“我听说主动服罪受刑的臣子,不如免了他的罪,让他去报仇。国君为什么不赦免了庆郑,让他去找秦国报仇呢?”梁由靡说:“不可以这样做。我们能够这样做,秦国难道就不能吗?况且打仗失败,而用不偷袭刺杀等手段去报复,不是勇武的行径;出战失利,回国后又不安分,不是明智的举措;和秦国和解后又背弃合约,不是诚信的做法;失去刑法乱了国政,不能显示法纪的威严。如果这样做了,在外不能战胜敌人,在内不能治理政务,将会败坏国家且危及太子性命,不如把庆郑杀了。”惠公说:“杀了庆郑,不要让他自杀!”家仆徒说:“做国君的不忌恨臣下以前的过错,做臣子的甘愿服罪自杀,这样的名声比君主处死臣下更好。”梁由靡说:“国君的政令刑法,是治理百姓的。不听命令而擅自行动,就是触犯政令;为了自己的快乐而致使国君被俘,就是触犯刑法。庆郑伤害了国君、扰乱了国家,不能免他的罪过!再说打战时私自逃退,败退而自杀,这样以来,臣下随心所欲,国君刑罚不当,以后就难以调度将士作战。”于是惠公命司马说执刑。

司马说进三军之士而数庆郑曰〔1〕:“夫韩之誓曰〔2〕:失次犯令〔3〕,死;将止不面夷〔4〕,死;伪言误众,死。今郑失次犯令,而罪一也;郑擅进退,而罪二也;女误梁由靡,使失秦公,而罪三也;君亲止,女不面夷,而罪四也:郑也就刑!”庆郑曰:“说!三军之士皆在,有人能坐待刑,而不能面夷?趣行事乎〔5〕!”丁丑,斩庆郑,乃入绛。

【注释】

〔1〕进:召来,集合。数:列举,历数。〔2〕韩:指韩原之战。誓:宣誓。〔3〕次:行列,阵列。 〔4〕止:被俘。夷:伤。〔5〕趣(cù):古通“促”,快。

【译文】

司马说召集三军将士,当众历数庆郑的罪状说:“韩原之战誓师时说,扰乱阵列违抗军令的,处死;主将被俘虏,部下脸上没受伤的,处死;制造谣言涣散军心的,处死。现在庆郑扰乱阵列违抗军令,这是第一项罪过;不听指挥,擅自进退,这是第二项罪过;你耽误梁由靡而使秦君逃脱,这是第三项罪过;国君本人被俘获,你面无伤痕,这是第四项罪过;庆郑,你受死吧!”庆郑说:“司马说!三军兵士都在这里,我能坐在这里等待就刑,难道还怕脸上受伤吗?快动手吧!”丁丑这天,斩杀了庆郑,然后惠公才进入国都绛城。

十五年〔1〕,惠公卒,怀公立〔2〕,秦乃召重耳于楚而纳之。晋人杀怀公于高梁〔3〕,而授重耳,实为文公。

【注释】

〔1〕十五年:晋惠公十五年,即前637年。〔2〕怀公:晋怀公子圉,前636年继位,很快被国人所杀。〔3〕高梁:古地名,在今山西省临汾市东北。

【译文】

晋惠公在位十五年去世,晋怀公继位,秦国于是把重耳从楚国接来。晋人在高梁杀了怀公,把君位授予重耳,这就是晋文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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