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马能收人心

【原文】

曹操自击乌桓①，诸将皆谏，既破敌而还，科问前谏者，众莫知其故，人人皆惧。操皆厚赏之，曰：“孤前行，乘危以徼幸，虽得之，天所佐也，顾不可以为常。诸君之谏，万安之计，是以相赏，后勿难言之。”魏伐吴，三征各献计，诏问尚书傅嘏，嘏曰：“希赏徽功，先战而后求胜，非全军之长策也。”司马师不从，三道击吴，军大败。朝议欲贬出诸将，师曰：“我不听公休，以至于此，此我过也，诸将何罪？”悉宥之。弟昭时为监军，唯削昭爵。雍州刺史陈泰求敕并州，并力讨胡，师从之。未集，而二郡胡以远役遂惊反，师又谢朝士曰：“此我过也，非陈雍州之责。”是以人皆愧悦。讨诸葛诞于寿春，王基始至，围城未合，司马昭敕基敛军坚壁。基累求进讨，诏引诸军转据北山。基守便宜②，上疏言：“若迁移依险，人心摇荡，于势大损。”书奏报听。及寿春平，昭遗基书曰：“初，议者云云，求移者甚众，时未临履，亦谓宜然。将军深算利害，独秉固心，上违诏命，下拒众议，终于制敌禽贼，虽古人所述，不过是也。”然东关之败，昭问于众曰：“谁任其咎？”司马王仪曰：“责在元帅。”昭怒曰：“司马欲委罪于孤耶？”引出斩之。此为谬矣！操及师、昭之奸逆，固不待言。然用兵之际，以善推人，以恶自与，并谋兼智，其谁不欢然尽心悉力以为之用？袁绍不用田丰之计，败于官渡，宜罪己，谢之不暇，乃曰：“吾不用丰言，卒为所笑。”竟杀之。

【注释】

①乌桓：我国古代少数民族之一，原东胡部落联盟中的一支。②便宜（biànyí）：方便。

【译文】

曹操亲自率领大军攻打乌桓，诸位将领都曾经进谏反对，等到他凯旋归来的时候，召见了以前那些劝谏的人，众人不知其中的缘由，因此每个人都十分惶恐。曹操重重奖赏了那些曾经劝谏的人，说：“我带兵到前线去打仗，冒着危险侥幸取得了胜利，虽然胜利了，但是这是因为上天庇佑，决不可以经常这样做。各位的劝谏，是万全之策，因此要给予你们奖赏，以后有什么话请大胆讲，不要有什么顾虑。”魏国攻打吴国，三路军队进言献策，天子召见尚书傅嘏想要听听他的意见，傅嘏说：“希望能够用奖赏来鼓励战功，先决定去打仗之后才思考要怎么获取胜利，这不是军队获胜的长久之策。”司马师没有听从他的意见，兵分三路攻打吴国，军队最终惨败。朝臣讨论想要把各位将领贬职，司马师说：“我没有听从公休（傅嘏）的建议，才会导致这样的局面，这都是我的过错，与那些将领又有什么关系呢？”将领们因此免去了被处罚。司马师的弟弟司马昭当时正担任监军一职，只削了他的爵位。雍州刺史陈泰请司马师给并州下达命令，将集中力量一起征讨胡人，司马师听从了他的建议。兵力还没集中起来，两州的胡人就因为行程太远而逃回去了，司马师又对朝中的官员说：“这是我的过错，并不是雍州刺史陈泰的责任。”这样人们感到又惭愧又欣喜。在寿春城征讨诸葛诞的时候，王基刚刚到达，对寿春城的包围还没有形成，司马昭命令收拢军队坚守营地。王基多次请求进攻讨伐，司马昭却让他率领各支军队转移去占领北山。王基依据当时的情况，没有服从命令，上奏说：“如果将军队转移，只依靠北山险要的地形，军心将会动摇，将会大大破坏现在的战争局面。”奏章递上去之后被批准了。等到寿春城被攻克之后，司马昭写信给王基说：“当初，议论这件事的人众说纷纭，请求转移军队的人有很多，我因为没有亲临前线，也认为应该转移。将军深入考察分析转移的利弊，独自秉持着决心，对上敢于违抗下达的诏令，对下能够顶住众人的悠悠之口，最终打败了敌人俘虏了贼军的首领，就算是古人记录的事迹，也没有比得过您的。”但是在东关一战战败之后，司马昭向众将领询问：“到底是谁的过错？”司马王仪说：“是元帅您的过错。”司马昭发怒说：“司马想要把过错强加到我的头上吗？”于是就把王仪拉出去斩首了。这件事情就做错了。曹操和司马师、司马昭的奸诈叛逆，已经不用多说了。在用兵打仗的时候，将功劳留给别人，将过错归给自己，聪明才智超出了普通人的数倍，还有谁不愿意为这些人尽心尽力呢？袁绍没有采用田丰的计谋，在官渡之战中大败之后，本就应该将过错归给自己，自我批评还来不及，却说：“我没有采纳田丰的意见，最后被他嘲笑了。”竟然将田丰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