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中赠邹容①

章太炎

邹容吾小弟，②被发下瀛洲。③

快剪刀除辫，④干牛肉作糇。⑤

英雄一入狱，⑥天地亦悲秋。⑦

临命须掺手，⑧乾坤只两头。⑨

【作者简介】　章太炎（1869～1936），初名学乘，改名绛，后改名炳麟，字枚叔，号太炎。杭州余杭（今浙江省杭州市余杭区）人。师事俞樾，精于朴学。中日甲午战争（1894）后，投身变法运动，参加强学会，遭通缉出避日本，结交孙中山。不久剪辫立志革命以推翻清廷。因苏报案而入狱三年。出狱后加入同盟会，为其机关报《民报》主编。民国建立后，拥袁（世凯）又继而讨袁。1917年护法战争中任大元帅府秘书长。次年起退隐上海、苏州一带，研究经史，讲授国学。有《章太炎全集》。

【注释】　①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邹容著《革命军》一书，号召推翻清王朝、建立“中华共和国”，章太炎则作《驳康有为论革命书》，指斥清帝和清廷，并为《革命军》作序，发表在上海英美租界的《苏报》上，《苏报》并连续登载鼓吹《革命军》的文章，遂遭清政府提请租界当局查封，作者与邹容被分别判处监禁三年与二年，史称“苏报案”。此诗即作于租界巡捕房狱中。邹容（1885～1905），巴县（今重庆市巴南区）人，清光绪二十八年（1902）赴日本留学，投身革命，次年著《革命军》（上海大同书局出版），署“革命军中马前卒邹容记”，解答民主革命基本问题，提出“中华共和国”二十五政纲，系统阐发孙中山“建立民国”之设想。同年章太炎因“苏报案”被捕，邹容慷慨自动投案以共患难，一年多后病死于狱中。辛亥革命胜利后，孙中山追赠邹容为“陆军大将军”荣衔，崇祀宗烈祠。　　②吾小弟：作者时年三十五岁，邹容十九岁，故这样称。　　③被（pī）发：被通“披”。披发，散发，指未成年。周制，二十岁须束发，行成年礼（男加冠，女加笄），为成年的标志。然而其时间有十二岁至二十岁行礼者，各朝各地并不一致。瀛洲：古代传说东海中的仙山之一。此处代指日本。　　④“快剪”句：谓邹容剪去长辫，体现了与满清的决裂。　　⑤糇（hóu）：干粮。　　⑥英雄：赞誉邹容。⑦悲秋：见秋叶凋零而悲戚。这里指少年英雄邹容系狱，天地同悲。　　⑧临命：面临死亡。作者被捕入狱后，对自己和邹容作了可能被处以极刑的最坏打算。掺手：携手。⑨两头：两颗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