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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量和動量

时间:2022-12-3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量詞是計算物件的單位的名稱,事物有自然單位可數的,表達這種單位的量詞,叫做個體量詞。人爲單位之没有固定標準和系統的,大抵是用容器或意義和容器相近的動詞化成的名詞作爲量詞的。現代漢語裏的動量詞比名量詞要少,文言文裏的動量詞比現代的更少。就發展的趨勢來看,没有動量詞的時候,以數詞作爲動詞的狀語是主要的情況;有了動量詞,數量詞就有逐漸後移而作爲動詞補語的趨勢

量詞是計算物件的單位的名稱,事物有自然單位可數的,表達這種單位的量詞,叫做個體量詞。而像長度、面積、容積、重量、時間之類,則本來没有自然單位,要計算,只能用人爲的單位來作爲依據。人爲的單位有兩種,一種有固定的標準和系統,即度量衡、貨幣、時制等的單位,如:

余既滋蘭之九[20]兮,又樹蕙之百。(《楚辭·離騷》)

竹之始生,一之萌耳。(蘇軾《文與可畫篔簹谷偃竹記》)

江流有聲,斷岸千。(蘇軾《後赤壁賦》)

一種並無固定的標準,更無系統可言,如:

惠施多方,其書五。(《莊子·天下》)

今盜宗廟器而族[21]之,有如萬分之一[22],假令愚民取長陵[23]土,陛下何以加其法乎[24]?(《史記·張釋之馮唐列傳》)

侏儒[25]三尺餘,奉[26]粟,錢二百四十。(《漢書·東方朔傳》)

“車”和“囊”是容器,一抔土即一捧土,“抔”是動詞化成名詞。人爲單位之没有固定標準和系統的,大抵是用容器或意義和容器相近的動詞化成的名詞作爲量詞的。

也有一種事物,本身是有自然的個體單位的,但人們並不拿它的個體來作單位,而用幾個個體來作爲計算單位,表示這種單位的量詞叫做集合量詞,如:

子行三則誰與[27]?(《論語·述而》)

齊景公有馬千,死之日,民無德(得)而稱焉。(《論語·季氏》)

未知一生當著幾屐?(《世説新語·雅量》)

船上看山如奔馬,倏忽過去數百。(蘇軾《江上看山》詩)

佽飛[28]争識我,健兒身手此文官。(龔自珍《己亥雜詩》)

周代的軍制,五百人爲旅,二千五百人爲師,一萬二千五百人爲軍,不用個體來計算説成三萬七千五百人,而説三軍,“軍”就是一個集體量詞。“駟”和“量”也是集體量詞,四匹馬叫“駟”,“量”是“緉”的假借,《説文》:“緉,履兩枚也。”兩隻鞋、襪、木屐之類叫“一量”。以上這些集體量詞,每一單位的分子都是有定數的;而如“群、隊、輩、行”之類,則没有定數,稱爲若干群若干隊,只是計數中的偷懶法門而已。

個體量詞,先秦已經出現而不發達,後來逐漸加多,到南北朝而大大增加,奠定了現代漢語量詞發展的基礎,略舉數例如下:

晉車七百。(《左傳·僖公二十八年》)

晉人與姜戎要[29]之殽[30]而擊之,〔一〕馬〔一〕輪無反(返)者。(《公羊傳·僖公三十三年》)

魏氏之武卒……操十二石之弓,負服[31]矢五十。(《荀子·議兵》)

木千[32],竹竿萬,其軺車[33],牛車[34](輛),木器髤[35]者千。(《史記·貨殖列傳》)

明日復戰,斬首三千餘。(《漢書·李陵傳》)

但某一庸才,三隅頑學[36]。(蕭統《十二月啓·夷則七月》)

傳詔饒僧明奉宣敕旨,垂賚[37]細綾大文畫柳蟬山扇二。(蕭綱《謝賚扇啓》)

蒙賚豹裘一。(又《謝東宫賜裘啓》)

得所送飛白書[38]縑屏風十(叠)。(又《答蕭子雲上飛白書屏風書》)

今故賚爾香爐一……今故賚爾大硯一。(陶弘景《授陸景游十賚文》)

一寸二寸之魚,三竿竿之竹。(庾信《小園賦》)

蒙賚乾魚十。(又《謝趙王賚乾魚啓》)

當時四十萬馬,張公嘆其材盡下[39]。(杜甫《天育驃圖歌》)

庭前把燭唤兩炬,峽口驚猿聞一。(又《夜歸》詩)

花飛減却春,風飄萬正愁人。(又《曲江》詩)

潭中魚可百許。(柳宗元《小石潭記》)

上面的引例,先秦的有四個,漢代的六個,南北朝的八個,唐人的五個,這不是説,每一個時代只有這些例子,也不是説,哪些例子只是哪一個時代才有,其間没有重複,這只是説,這些例子表明古漢語裏早已有個體量詞,中古以來更加大大地增多而已。物體既然有自然單位,按理個體量詞就不是完全必要的,先秦的個體量詞不多,當時的記載和議論文章還不感到怎樣欠缺,就是唐宋以後,特别是和口語距離較遠的文言文,也仍然以數詞和名詞直接結合爲常。例如:

隸而從者,崔氏二小生:曰恕己,曰奉壹。(《小石潭記》)

蘭、春有黨數十。(李公佐《謝小娥傳》)

二客從予,過黄泥之坂。(蘇軾《後赤壁賦》)

二馬並驅攢[40]八蹄,二馬宛[41]頸鬃尾齊;一馬任前雙舉後[42],一馬却[43]避長鳴嘶。……後有八飲且行,微流赴吻若有聲。……最後一馬中龍,不嘶不動尾摇風。(蘇軾《韓幹馬十四匹》詩)

一女郎由東而西。(《聊齋志異·嬰寧》)

忽一老嫗扶杖出。(同上)

即煩阿姨爲汝擇一良匹。(同上)

我一姐適秦氏,良確。(同上)

而女殊密秘,不肯道一語。(同上)

細視,非女,則一枯木卧墻邊。(同上)

女逾年生一子。(同上)

這些例子,蘇詩的後半截用個體量詞,其餘不用。特别是《嬰寧》一篇,不用個體量詞的例如此之多,可見和口語距離較遠的文言文裏,即使到了清代的文言小説裏還是如此。現代漢語中非用個體量詞不可,是從南北朝開始逐漸造成這種局面的,而在發展中間,個體量詞究竟還只是在口頭逐漸佔了上風,没有能全部佔領文言文的疆域。但是因爲個體量詞在表達上有一定的好處,所以仍然在不斷地增長。它的好處是,第一,能够顯示事物的某些性態特色,例如扇之稱“柄”,硯之稱“面”,竹之稱“竿”,花瓣之稱“片”稱“點”等。第二,能清晰明確地區分出可能有的個體單位,例如《嬰寧》裏的“捻梅花一枝”和“執杏花一朵,俯首自簪”。捻的是一枝,不止一朵;簪的是一朵,没有幾朵;不是各别的量詞是分不清的。因爲這樣(並非完全必要而在表達上有一定的需要),所以從最早到很晚的文言文裏,像蘇軾《韓幹馬十四匹》詩那樣兩種用法摻雜起來的情形都是存在的。

以上所談,主要是名量詞的類别問題。現在要談一談名量詞和數詞、名詞的結合和其他用法的問題。

數詞和名詞結合,數詞可以放在名詞之前,如“二馬並驅攢八蹄”,也可以放在名詞之後,如“蘭、春有黨數十”。量詞必須放在數詞之後,數量詞結合起來,也可以放在名詞之前,也可以放在名詞之後;在前的如“一介庸才、三竿兩竿之竹、四十萬匹馬、一片花飛”,在後的如“首三千餘級、豹裘一領、魚百許頭”。大抵文言文裏數詞或數量詞放在後面的,是比較着重這個數字的,也即計算性較强的。這可以從《三國志》諸葛亮的話看出:“豫州[44]軍雖敗於長阪,今戰士還者及關羽水軍精甲萬人,劉琦合江夏戰士,亦不下萬人。”

如若數詞是“一”,量詞在名詞之前,“一”可以省去,前面舉過的《公羊傳》“輪無反者”就是如此。此外,《世説新語·方正》:“粟之謡,常爲陛下耻之”,就是指漢文帝時的民謡“一尺布,尚可縫;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能相容”;《後赤壁賦》:“我有酒,藏之久矣”也是這樣的例子。不過,現代語裏的“個人”,在“找個人來”中是省去數詞“一”,“個人有些意見”就不是省去“一”;古漢語裏也有“個人”的説法,意義完全不同,是“這個人”或“那個人”之意,如周邦彦《瑞龍吟》詞:“黯凝伫[45],因念箇人痴小,乍窺門户。”

名量詞可以單獨使用,表示“每一”的意思,名詞也有這樣用法,例如:

鄭伯使出豭,出犬鷄,以詛射潁考叔者[46]。(《左傳·隱公十一年》)

勸民務農桑,令[47]種一樹榆,百本薤[48],五十本葱,一畦韭;二母彘[49],五鷄。(《漢書·龔遂傳》)

凡所應有,無所不有;雖有百手,有百指,不能指其一端;有百口,有百舌,不能名其一處也。(林嗣環《秋聲詩自序》)

從實用的觀點看,述説數量應該直截明白。但在古人的詩文裏却並不完全如此,他們有時採取了比較迂回隱晦的説法。這種説法大概分爲兩類。一類用倍數、分數或加減法,例如:

鮐、鮆千斤,鯫千石,鮑[50]千鈞,棗栗千石者三之。(《史記·貨殖列傳》)

種豆三畝,粟倍之。樹[51]梅花千,桃、杏居其半。芋一區,薤韭各百本。(宋濂《王冕傳》)

牛大小十一頭,橐駝三頭,驢如橐駝之數而加其一焉。(韓愈《畫記》)

一類用物體頭、角、尾、蹄等作爲計數的依據,例如:

馬蹄躈千,牛千足,羊、彘千雙,僮[52]手指千。(《史記·貨殖列傳》)

江草秋窮似秋半,十角吴牛放江岸。(陸龜蒙《五歌·放牛》)

“千石者三之”是三千石,“倍之”是六畝,“如橐駝之數而加其一”是四頭,“躈”《漢書》作“噭”,就是嘴,“蹄躈千”即二百匹,“手指千”即一百人。這種説法,似乎不足爲訓,但是爲了避免呆板而加以變化,乃是一種修辭的説法,不能一概反對。至於“蹄、角”之類,只能看做臨時用來計數的依據,不能認爲已經是量詞了。

名量詞隨時代與地區而不同,如古代稱車爲“乘”,而後來稱“輛”;古代稱鞋爲“緉”,而後來稱“雙”。有些古代的量詞,在今天看來非常特别,這些都不詳述了。

現代漢語裏的動量詞比名量詞要少,文言文裏的動量詞比現代的更少。表現動量最常見的方法是拿數詞作狀語,去修飾限制動詞,例如:

令尹子文[53]爲令尹,無喜色;[54]之,無愠色。(《論語·公冶長》)

昔馬融東觀[55],漢代稱榮;張衡[56]史官,晉朝稱美。(劉知幾《史通序》)

烏得不能,但須其人耳。(《聊齋志異·瑞雲》)

濯之當愈,然須親出醫人也。(同上)

至於把數詞放到動詞後頭去而作它的補語,這要有了量詞才有充足的條件,像下面的例子是爲數不多的:

〔聶嫈〕乃大呼“天”者,卒於邑[57],悲哀而死〔聶〕政之旁。(《史記·刺客列傳》)

即使這樣,要是拿掉提頓性的“者”,這個句子是很難站得住的。

文言文裏常用的動量詞,是“遍(徧)、回(迴)、過、度”,例如:

人有從學者,〔董〕遇不肯教,而云:“必當先百遍。”言:“百遍,而義自見。”(《三國志·魏志·王朗傳注》引《魏略》)

庭前八月梨棗熟,一日樹能。(杜甫《百憂集行》)

舊書不厭百回,熟讀深思子自知。(蘇軾《送安惇秀才失解西歸》詩)

願書萬本萬過,口角流沫右手胝[58]。(李商隱《韓碑》詩)

一日不思量,也千度。(柳永《晝夜樂》詞)

對瀟瀟暮雨灑江天,清秋。(又《八聲甘州》詞)

上舉的例子中間,數量詞有的作狀語用,有的作補語用。就發展的趨勢來看,没有動量詞的時候,以數詞作爲動詞的狀語是主要的情況;有了動量詞,數量詞就有逐漸後移而作爲動詞補語的趨勢;到現代語裏,動量詞在動詞之後已成爲主要形式了。

“下、頓、場”等動量詞,大概從南北朝以來就已有了。而在文言文和詩詞中却出現得很少,尤其是前兩個;就是有,用法也已和現代語相同,這裏不用多講了。至於“看一眼,砍一刀”之類的形式,在文言文裏也是不容易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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