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林听到信，慌忙跑来。这时候，刘忠老汉仍旧坐在地下没有动地方。老汉瞧了瞧跑进来的大林，一句话没说。大林上前把他扶了起来。刘忠前后瞧了瞧，闺女没有了！这才如梦初醒，闺女千真万确叫地主朱海堂抢走了！
大林走到他姑妈身旁，小声地问：
“姑！你老病大发了吗？……睡了吗？……”大林觉得事情不好，伸手摸了摸他姑姑的手，啊！凉了！他不顾命地叫喊起来：“姑姑！姑姑！”
刘忠老汉望了一眼，知道完了。他坐在地下，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迎面露天的破墙豁，他不哭，他没喊。他不想老伴吗？他不想闺女吗？不是啊！他已经没有眼泪了。
还是大林先说了话：
“姑父，咱们先把我姑姑抬出去吧！”
老汉“嗯”了一声。
大林跑到外头，找来了两捆秫秸，跟姑父刘忠把姑姑的尸体用秫秸卷了起来。他们爷俩，抬着尸首，一前一后地走到围子外，这些日子，瘟疫流行，先死的还能捞着口棺材，后死的连口板柜都对付不着，有的甚至连秫秸都没裹，就那么扔到野地里。大林想避开不看，还是躲开这边，躲不开那边。四下里，横躺竖卧、尸体可地，任凭风吹雨淋，任凭狗咬狼掠，早几天死的，尸首腐烂了，发出了一种难闻的臭味。平时很怕人的老鹰和鹞子，这回胆子也大了起来，争相啄食着尸体。
掩埋好尸体，大林跟着姑父走回空无一人的破家。这时候，刘忠老汉不那么颓丧得一句话没有了。他对大林说：
“我对不住你呀，大林！淑芳叫朱海堂抢去，好不了啦！”
大林安慰他，解劝着说：
“姑父你别愁，我出去张罗，七块钱给他凑去，把妹妹赎回来。”
刘忠老汉摇了摇脑袋。
“咳！庄稼人五荒六月上哪弄钱去。”老汉感到无路可走。这时，老汉想起了丫头他妈死前对他的希望，希望他无论如何要把闺女养大，拣个好日子叫大林娶过去，了去当老人的心事。他暗自猜测，淑芳这时候恐怕已被朱海堂作践……他不敢再往下想。他觉得对不起老伴，对不起闺女，也对不起大林，他觉得没脸见人。他想找朱海堂评理去。但又一想如今晚的世道，哪有穷人讲理的地方？别说朱海堂又有钱，又有势，警察署长都让他三分，就是小小的警察狗子厌忤，不也可以任意栽赃陷害、讹你、熊你、欺负你吗？想到这，刘忠老汉感到无路可走，不如一死了事。他哽咽地对大林说：
“大林，你姑父对不住你们哪！你姑父要是死了，你要告诉你英武哥，别忘了给他爹报仇啊！”
大林早已怒火满腔，听姑父这么一说，更是火上浇油，他一把操起菜板上的菜刀就往外走。
“我去跟朱海堂拼了！”
刘忠老汉一把把大林拽住。
“不行啊！不能拿鸡蛋往石头上碰。要斗，咱得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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