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日子过得“混世魔王”。
电影,没瘾。就那几部外国片,还要排队买票:《地下游击队》、《宁死不屈》《看不见的战线》 《苹果的时候》。又打又炸,又哭又笑。无心看电影,就打牌,手风不顺,“四喜”碰上“同花顺”,输惨了。要钱花呀,宁哥托我买《李自成》 《李白与杜甫》,买书的钱让我花光。一月四十大元,抽烟喝酒都不够,哪有钱。
我想赚钱!
有个朋友贩金鱼,一年赚了一千多块,想跟着学。听过他的养鱼经后,彻底放弃。从针尖大的鱼卵养到两三寸长,要费多少心血,清早赶往水洼捞沙虫,哪个肯早起?捞到沙虫还要喂鱼,又是啰嗦事;落点烟灰入鱼池,一池鱼游仰泳。这笔钱难赚。
又有朋友干得新奇,躲进深山老林养熊:活熊取胆,据说熊胆能卖好价钱。约我合伙经营。哎,想过,养熊已是危险事,熊是肉食动物,我们的肉食凭票供应,一月才几两,哪有肉饲熊?熊没有肉吃,万一盯上我,给我一熊掌,找哪个报账?再说,到处割资本主义尾巴,我还翘起屁股让人割?算了。
有口诀:“耍归耍,玩归玩,钱不管,爱要谈。”天天早上硬得难受,谈爱耽误不得。找哪个?至少要找有固定工资的。同学中结婚最早的是南下同王娆,读高中时就暗度陈仓,毕业不久就成婚,南下是“干崽子”,他的高干家庭对王娆挑剔得很,鸡群里哪容得一只鸭,后来两人分手。南下本是浪荡子,后来想打果子的主意。王娆尚不入狼窝,果子岂能进虎口。我对果子说:“少同南下往来。”果子说:“管好你自己,看你光棍打到什么时候。”
穷极无聊,听到果子唱:桃花江是美人窝……
猛想到,桃花江不就是桃江?桃江有大纺织厂。纺织厂当然是“女儿国”。正好果子的小学同学在桃江,有接应。约好几个人凑足假期,备好行囊,开往桃江。阵营是整齐的,一律黄军装、白回力,每人挎个马桶包,雄赳赳,气昂昂,坐上了长途车。
找到果子的同学,由她穿针引线,马上见成效。门外莺歌燕舞,妙龄女工一拨一拨,借故进屋攀谈。问职业,问家庭,特别问出身,问得仔细。我们吹牛皮不脸红,“革干”、 “革军”地乱报。当天下午比赛篮球,纺织厂的球队不在话下,我们出尽风头。也许是服装光鲜,也许是球技出众,姑娘们对我们这些“高干子弟”笃信不疑,自然请吃饭。第二天更风光,我们同“县花”、“镇花”和“厂花”成双作对,一路招摇,馋得男工们眼睛滴血。住在招待所享受贵宾待遇,有人打洗脸水,有人送饭,还为我们准备几条烟:“沅水”牌,两角钱一包。
正当喜气、勇气上升到沸点,纺织厂保卫科传讯:你们中哪位出身“高干”?同伴如猪血泼脸,都不吭声。我麻起胆子坦白:“父亲是国民党高级将领,起义后在参事室工作。”心里说:真是“干崽子”,会来桃江找老婆?保卫干部正告我们,已向长沙去电话,二轻局说,我们几个,没哪一个出身好。
“还有什么好说的?”保卫干部语气还算客气。
我们牛气、底气全泄,灰溜溜走人。走不了,几条烟要留下,吃饭钱、住房钱要付。本来带的钱就不多,两天花天酒地,喝的是“竹叶青”,口袋掏空。交不出钱,会作“诈骗集团”处理,我们只好倾其所有,马桶包也成了抵押。这次爱情远征让果子大笑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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