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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被谁推了一把

时间:2022-12-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记得我被插到了初一班。这一情况就是有一次,我爸爸进城来给我买了一个十二块钱的铅笔盒,泡沫做的,粉红色,里面有好多小抽屉,一摁就会弹出来。这次把“买”字压得更重了,脸上好像充满了惊疑,好像而已,我记不大清了,当时可能沉浸在交流的兴奋中了。我说过了,平时一般是没有同学和我说话的,买了一个铅笔盒后不几天,他们又不理我了,我又陷入了深深的孤单。

小 说

我十年前是一个混蛋。

写下这句话后,我感到了轻松,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后,发现原来我一直想表达而没有表达或不大乐意表达的正是这样一句话:我十年前是一个混蛋。有关我十年前是一个混蛋的事情,我没有必要为之多说什么。事实上有许多人知道,他们对此深信不疑。然一直以来,我没有明确地指认,当然也没有怎样地拒斥。直到今天,我写下了开头的这一句话后,才发现我原来真的地地道道是一个混蛋。

十年前我作为一个混蛋的时候,不是徒有虚名的,而是实实在在地干过一些混蛋之事。比如,我就曾经把一名叫做宋雨的女学生意淫了好多次,连声招呼都没打;还打了要好的同学张吸引,使他不得不转到别的班级;再有一次,是放火烧了学校的库房,等等。这些具体的事实,让我对自己作了一个混蛋的界定,并没有感到吃亏。

十年以来,我一直没有从心理上把自己当作一个混蛋,尽管我对自己曾经干过的坏事供认不讳,也知道我干过的一些恶事够得上几个坏蛋的资本。那是因为这十年以来,我一直是一个学生。直至今天,我仍然混在一所大学的中文系。

对于十年前我是一个混蛋之事,现在时常有回忆。在不断的回忆反思中,我发现,原来我是注定要成为一个混蛋的。也就是说我最终成为一个混蛋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而是有着必然性存在的。

我是十一岁考上初中的,在当时农村孩子上学普遍较迟的情况下,有点早熟的意思。我考上的是一所乡村中学。但我的父母思想具有前瞻性,他们考虑到乡村的教育条件差,托关系把我转到了市上一所著名的重点学校,当时可为难了他们不少。记得我被插到了初一(4)班。那个班级一共有六十一名学生,只有我一个来自农村。那时农村的人们普遍还不大重视教育,许多的孩子初中也就在乡村的中学里混混算了,但我的父母望子成龙心切,硬是把我转到了那所著名的固原二中,我也没有别的选择。我现在回忆起我在固原二中上初一时情况,常常暗自失笑。那时候的我刚从乡村来到城市,带着一脸的乡气和迷茫,每天睁着惊恐的眼睛探照着城市学校的一切,觉得好奇而又滑稽。那时候我几乎没有学习,天天只是想着回家,想着父母,想着弟弟妹妹,一点读书的心情都没有。想来让我觉得好笑的是我那时候的形象,留着一个盖碗头(只有头顶上留有头发的一种发型,农村放牛的孩子多留这种发型,便于打扫,头又不凉),穿着一身粗布的小制服,上课不带书包,用半截塑料袋子提着,有时候用双手吊在肩膀上,像是一个赶集的农民,夏天热了,还会戴一顶草帽。可以想象,那时的我在六十余人的城市学生中,是显得怎样的“卓尔不群”和“气概非凡”啊,想想就让人激动。

但我现在经过认真思量,确定那时候我卓而不群的时候其实是孤单的,这一点在我成为一个混蛋之后,开始有了较为明晰的认识。想想,如此卓尔不群的我在当时会有什么样的境遇呢。现在回想起来,发现我人生孤独的色彩正是从那时候开始蒙上的。那时候初一(4)班的具体情况是这样的,除过老师,平时一般没学生愿意和我说话。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有这样一种情况,别人会和我说话。这一情况就是有一次,我爸爸进城来给我买了一个十二块钱的铅笔盒,泡沫做的,粉红色,里面有好多小抽屉,一摁就会弹出来。我高兴坏了,上课的时候放在桌子上,竟然比其他学生的铅笔盒还要大,还要气派。我当时没有想到这会给我带来幸运。接下来便有几个热心的同学找到了我,和我说话,问我哪来这么一个铅笔盒,我说是我买的。他们说你买的吗,“买”字压得特别重,我说是的,我爸爸给我买的。他们说是你爸爸给你买的吗?这次把“买”字压得更重了,脸上好像充满了惊疑,好像而已,我记不大清了,当时可能沉浸在交流的兴奋中了。和他们交流后,我对他们充满了感激,终于有人和我说话了,高兴得我差点要唱起山歌来。记得他们当时好像都摇着头,齐声地说着不可能。我当时觉得好笑,连一个铅笔盒都如此关心,好像没见过啥。末了他们又问是不是你舅舅给你买的(我舅舅在该校教书),我大声地说不是,是我爸爸给我买的,声音里布满了骄傲。随后我看到他们摇摇头走开了,他们的离开让我当时感到非常遗憾,我多么希望他们再跟我说一会儿话啊。

我说过了,平时一般是没有同学和我说话的,买了一个铅笔盒后不几天,他们又不理我了,我又陷入了深深的孤单。直到有一天,对,是有那么一天,他们中的几个人在我身上又有了新的发现,据他们说还是一次比较大的发现,对他们影响很大。这就是我每天中午居然也要吃一个苹果,这件事让他们大吃一惊。于是又有几个同学找到了我,非常关心地对我说,王之文,我们每天一个人才吃两个苹果,你怎么能一天吃一个呢?你要为你们家考虑考虑,你父母供你上学不容易的。记得他们当时的语气中充满了关怀,可把我给感动坏了,原因一方面是关怀,更主要的方面是又有人愿意和我说话了。我记得我当时感激地望着他们,认真地说,那我以后就一周吃一个吧,让我爸把我们家产的剩下的苹果送别人。其实当时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希望他们不要急着走开,和我多说说话而已。

这些都是我在固原二中上初一时的小事情,那时候我十一岁,第一次离开父母到了城市读书,感受了城市的所谓美好的一切,内心深处学会了感激。当然在我成为了一个流氓混蛋之后,就对什么都不以为然了,包括这些。

我是在要升初二时被固原二中劝退的,当时的情景我依稀记得,班主任找来我的父亲和我舅舅,向他们说明了我的实际情况,这种情况就是我初一已上完了,写作文还不知道分段,而且不知道开篇前空两格;更严重的是我初一上完了,还没有学会“name”和“book”这样的单词。记得当时我的班主任非常温和地对我父亲说:“这个娃娃还小着呢,再长几岁大脑说不定就转好了。”

接下来的事实是我被父亲领回了家。我听到了我父母关于我的交谈中充满了冗长的叹息。而我却非常高兴,以为这下他们可能要解放我了。那些时间我又和小学时候的玩伴混在一起。我们整天在河里戏水,捉蝌蚪,把小鸡鸡用泥巴糊了朝天支着,感到快乐无穷。

我最终又被送进了一所中学,我的父母可能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我是一个傻子,他们抱着的这线希望当时让我非常无奈。这所中学就是我前面提到的那个乡村中学,我在父母的旨意下,又从初一开始读起。

我在我以前的小说中说过了,我是从十三岁开始正式成为一个混蛋的,那时候我正是在这个学校读初二。那时候我第一次感到了我童稚的身体的变化,会有一些无名的野火无端地在身体内燃烧,那时候我抚摸着自己那根丑陋的家伙,内心无比地焦灼和绝望,我一遍又一遍感到它的膨胀和灼热,我担心我一定是病了,而且是一种怪病,要不就将不成为一个人了,这时候我想起了我曾在固原二中上初一时的“卓而不群”,确定我真的是和别人不一样的,是个另类,怪物。确定了这点之后,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伤心,一下子对生活充满了绝望。最终,我发生了人生路途中第一次重大的改变,成为了一个混蛋。先是意淫同班女同学宋雨,接着无缘无故打了好朋友张吸引,再是放火烧了学校的库房,等等。

我成为一个混蛋终于成为一个无法否认的事实。

这些事情发生在十年前。

我现在在一所大学的中文系读书,学习成绩和生活表现都还不差,目前还没有被开除。我现在的生活状态基本是,每天上课、做作业、吃饭、睡觉、看毛片,手淫等。想起十年前我是一个混蛋之事,想笑一下,但又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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