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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根柴

时间:2022-12-2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本文献给伟大的Alexey Pazhitnov,他于公元1985年6月发明了“俄罗斯方块”。小S要看不倒翁,她拼命挤到世界边缘,我们在她身后透过暗灰色的液晶屏幕,只见到一簸箩玩偶。我微笑:“西蒙娜·德·波伏娃,1986年4月14日逝世,而且,她是法国人。”“哎呀呀怎么又是你?我们小玉是乖孩子,写功课呢。”那一瞬我以为是阿灿的声音,视野中却照见一张沧桑男人面,三十几许正是好年华,拿着我们的宇宙的,却是另一个小男孩。

骆灵左

——本文献给伟大的Alexey Pazhitnov(阿列克谢·帕基特诺夫),他于公元1985年6月发明了“俄罗斯方块”。

茶包称我为柴哥,伞柄称我为老柴,小S称我为柴大官人,老方称我为阿柴。

系统时间1989年12月31日中午12点31分42秒,一股电流充盈我们的小小平面宇宙,旋即有黑色的光芒绽放,我们五兄妹在亿万分之一秒内凝聚出身形,尚未来得及寒暄,便听得宇宙外有响亮的童声:“这电池有电的!”

“这可是你爹地从铜锣湾带给你的,弄丢了打断你的腿。”

“妈咪,我要带出去找小玉玩。”

“阿灿!阿灿……你个细蚊仔。”

只看得见摇晃的地面,世界被他的手抓着,我们只好互相拉着手,以免被甩出去。

户外已不是香港,广东的天空比铜锣湾的天空似乎更开阔而荒芜,路上听到“沙榄啵,茶窖货。唔好食,不逗货!食落爽甜无渣啵!食过好食呢?再来买过!”一群小孩子嘻哈哈跑去跟卖榄小贩又要讲价,又要先尝后买。猛然传来另一方吆喝:“白须公,好笑容;推不跌,长立中……来啦,买个不倒翁!”

小S要看不倒翁,她拼命挤到世界边缘,我们在她身后透过暗灰色的液晶屏幕,只见到一簸箩玩偶。伞柄叫:“俄罗斯套娃!”大家望去,原来这小贩不只卖不倒翁,也卖俄罗斯套娃。伞柄又道:“那个很眼熟,莫非是我的老相好波伏娃?”大家啐他:“咱们何曾去过俄罗斯?柴哥你说是不是?”

我微笑(液晶点一明一暗):“西蒙娜·德·波伏娃,1986年4月14日逝世,而且,她是法国人。”众人赞我学问渊博,忽然茶包说:“到了到了。”

我们才觉出世界停止了晃动,阳光涂在液晶层上,若有人俯首去看,会见到我们几个挤作一团。我担心被人类看出状况,忙唤大家扮成演示界面,轮流自世界顶端降落。

“系靓女呀。”茶包边落边讲。

“不会粤语就别乱学。”伞柄随着茶包触底而下降,“靓女在哪里?”

我在降落的时候看到了阿灿,这是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相貌堂堂。

“未来将成人中龙凤呀。”小S在我身后说。

老方降落的时候,也向外看了看,我们却看到他在空中一抖,靠近我们的时候才闷声道:“死茶包嘴里没句实话。明明是个丑婆娘。”我们都好奇起来,未等老方落地,便又循环到世界顶端,排队下降了。

“阿姨,小玉在不在?”阿灿捏着我们的星球,手心里是湿热的汗。

“哎呀呀怎么又是你?我们小玉是乖孩子,写功课呢。”尖厉的声音传来,我们几个都抖了抖,排队在屏幕上滑过,只看见一个金黄色的鸡窝头在晃动,一张猩红的嘴唇开开合合,“啥事?”

“阿姨,我爸爸给我买了新玩具,想找小玉一起玩。”怯生生。

“我们小玉将来可是要考北大清华,玩什么玩!跟你这样的小混混玩?你撒泡尿……”尖酸刻薄。

小S问我:“大官人,她为什么想要阿灿撒尿?”

茶包说:“有些女人到了这个年纪,就好像被人下了疯药似的。”

忽然有个像阿灿一般年轻的声音说:“妈。”然后鸡窝头女人被拉到一边,叽叽咕咕说了些什么,我们没听清,只觉得阿灿的手汗更多了,大家都很担心会短路。

“阿灿,你进来吧。”

我们才看到,是个比阿灿还高半头的女孩子,浅浅地笑着,眉眼弯弯,粉色的嘴唇下微露着白瓷般的细牙。

伞柄感动地说:“她好美。”

美人总是有特别的力量,除了小S不服气地扭着腰,其他几个兄弟都在拼命穿梭于液晶屏幕表面,渴求引起少女的注意。这班废柴,一点定力也无。

我们随着阿灿走进屋子,小S还在嘟囔“她的肢体太圆滑了,根本不符合我们的审美观”之类,我叫她噤声,小S愤恨地瞪了我一眼。

小玉请阿灿坐下,又拿了奶糖和橘子水来,说:“阿灿,你找我有什么事?”

阿灿低着头,把游戏机外壳握得嘎吱响:“我听说你明天要转学了。”

窗外有一群麻雀呼啦啦飞过,掠起一片鸟的影子撞进阳光,我看着阿灿的脸,他的眼睛盈着光,一动就能流出来。

小玉抿着嘴唇笑了笑,说:“阿灿……”

阿灿的脸更红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有什么,我想把这个送给你!”他猛然举起我们,递到小玉面前。

兄弟几个哎呀声一片,老方说:“惨了,这小子回家会被打死。”

伞柄长太息:“真感人,可你是猪啊!女生会玩游戏机吗?”

小S则一脸“我宁愿去死”的表情。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只用四个晶格来表达出这个效果的。

小玉伸手接过了游戏机。

阿灿不久便告辞,我们在阳台上看着小男孩的背影远去,他几步一回头,望着我们,傻乎乎地挥手,很快就再也见不到了。

小玉回屋里便开始写信,游戏机被她放在边上。我们故伎重施,挤在屏幕边缘看她写字,反正她不懂游戏机应当是什么样子,不会吓着她。

小玉写了半个多小时,将信纸塞进信封,信封上已经写好了收信人、寄信人的名址。

“寄信人:四川省成都市……那是哪里?”伞柄道,“再说,这儿不是广东吗?”

“你个绣花枕头,光看人家了,没听见说话是吧?”茶包鄙夷地说,“小玉明天就要转学了,这肯定是她的新地址呗!”

“那为什么不当面告诉他呢?”小S想不通。

“含蓄是一种罪啊。”老方慢慢说。

一语成谶。

猛然间,游戏机被一只鸡爪般的巨手抓起,屏幕反光照着一张扑粉过多的脸,伴着得意洋洋的笑:“这是那个小混混的?一会儿我就拿着它去找小混蛋的家长!我非要让他们好好管教——”

“妈!”

“这是给他写的信?情书?小小年纪你们两个——”

鸡爪不知道怎么关机,伸手到后盖拨开了电池盖……毫秒之间,我全身急剧闪烁,四个点以光速交换计算:“茶包!伞柄!小S!老方!”

“有!”

“Backup Memories!”

我仿佛听见鸡爪撕扯信纸的声音,也可能是幻觉,因为在那之前鸡爪已经抠出了电池。我看见兄弟们浑身闪烁,然后归于死寂,屏幕上只留下了黑色的液晶残影,一两秒后也消退得干干净净。

系统时间2009年1月25日23时25分52秒,一股电流充盈我们的小小平面宇宙,旋即有黑色的光芒绽放,我们五兄妹在亿万分之一秒内凝聚出身形,尚未来得及寒暄,便听得宇宙外有响亮的童声:“这电池有电的!”

那一瞬我以为是阿灿的声音,视野中却照见一张沧桑男人面,三十几许正是好年华,拿着我们的宇宙的,却是另一个小男孩。

“念玉,你没见过黑白的游戏机吧?”这孩子叫念玉?

“没见过。还能开机呢~”

“爸爸一直保管得很好的,电路板不受潮,就是三五十年也能用。”

“可黑白的太没劲了,老爸你自己玩吧,我玩PSP去了~”

中年男人拍拍儿子的屁股,笑着赶走他。

屋子里沉静下来,远处传来鞭炮的声音,还有春节晚会的喊叫声,他拿起游戏机,走向客厅。

我们看到电视机上人群涌动,演员们浑身冒着汗又喊又跳,拼命咯吱大家的腋窝……这情景令我陷入了沉思,随后我问:“储存下来了吗?”

他们呆滞地看着我,艰难地点头,由于以点阵闪烁来动态存储海量数据,这使得兄弟们看起来非常地动感。

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他捧起游戏机。

是时候了。

“Release!”

伴随着我的指令,老方、茶包、小S、伞柄,还有我,以每秒一格的速度在液晶屏上组建——

“阿灿你好”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随妈妈去了四川……”

释放的过程每一秒都让我们轻松一点,储存了二十年的信息,终于等到了给该看的人看——足足显示了半个小时,连带二十年前的小玉的地址:四川省成都市锦江区庆云北街。

中年的阿灿放下游戏机,我们看见他走进一间密闭的小屋子,接着从里面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他是不是在哭啊?”小S伸了伸腰。

大家都懒得搭腔,憋了那么久,六千九百六十五天,只想休息一下。

念玉进来,将PSP放在我们身边,跑到浴室门口喊:“爸爸!该出去放炮了!”

窗外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鞭炮炸响,PSP趁机探头探脑地凑近,毕恭毕敬地说:“前辈们好……”

“一边儿去。”茶包说,“我们不带用锂电池的家伙玩儿。”

这是我们最后的秘密:只有用干电池的机器,才拥有永恒的生命和无尽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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