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在孤独中疗伤

不要在孤独中疗伤——电影《心理医生》的生命启示

关于心理医生的电影，大多有将医生本人设置成有心理郁结的偏好。从剧情的角度来理解，这有助于增加张力，凸现矛盾。但日复一日，观众看多了这样的电影，便产生了这样的固定思维——心理医生每天倾听多了，装满了心理垃圾，变成了最易患心理疾患的一类人。这确实是一个天大的误会，因为心理医生不光是倾听那么简单，他必须有独特的消毒和保护装置。退一步讲，在自我调适和寻求帮助这两个方面，心理医生都具有一般人群无法比拟的资源和优势。当然，就像任何心理治疗必须当事人予以配合一样，对心理医生的治疗也需要他本人的积极投入。由于专业的原因，来自他内心的阻抗可能会更大一些，但一旦配合，进展也快于普通的当事人。

《Shrink》（中文译名“心理医生”）这部影片中的Carter医生就是被导演设置成不幸的那一个。“shrink”这个英文单词，既有“缩水”、“退缩”的意思，在俚语中也有“精神病学家；心理学家”的含义。据说后者的含义最初来源于“headshrinker”这个词。我查了下WIKI，倒确实如此，那涉及印第安人如何风干和保存大脑的技术，此处不再多说。按这个俚语的文化背景，我们不妨这么理解，心理医生的职业大抵如此——在来访者大脑进水的时候，帮助他保持干燥，以免被侵蚀。

人生而平等，无论你是名人还是平民，都可能有大脑进水的某天。《心理医生》这部电影中，就充满了大脑进水的角色。Carter医生的客户们，有患有严重强迫症的影视大鳄Patrick，有自认性爱沉溺的老男人，有找不到自我的过气女星和自恋无比的摇滚歌星，有陷入迷茫毫无成就感的穷作家，有失去母亲沉湎于创伤的姑娘Jemma。

当然，更让人意外和担忧的是，Carter医生本人，因妻子的自杀而深陷颓废和绝望。他听任胡须疯长，因为准备剃须时，拿起的却是妻子曾使用的粉红剃刀；他吸食毒品，在贩卖大麻的眼镜弟那里寻求安慰；他写的《不再悲伤》和《幸福在此》两本书都盘踞畅销榜，可这反衬着他内心的痛苦；形形色色的好莱坞大牌明星慕名前来咨询，可他知道自己拯救的力量无比渺小。创伤、自我怀疑、自我否定纠缠着Carter医生的心灵，所以他冷漠地拒绝了父亲安排的督导。他叱责妻子的心理医生，犹如叱责另一个自己。他绝望地意识到“I can’t fix people”，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终于他在电视节目中爆发，大声告诉观众：我不过是一个骗子。

没有谁会活得像个超人。在这个异化、扭曲和匆忙的社会，金钱、权力、爱情、宗教似乎并不能让我们的神经更加坚韧。命运之手拨弄着大众，我们一直以为更坚强的心理医生也不能拥有更优先的机缘。

在这部电影里，情节是一个个穿插交织的短暂瞬间，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颗又一颗生锈的心，一个又一个得病的人，一段又一段充斥失望和忧伤的生活。所以，我们看到了，片中的人们，活在光鲜的职业和绝望的内心之间，活在辉煌的昨天和失意的今天之间，活在期待的成功和黯淡的现状之间，活在美好的追忆和悲伤的事实之间，活在伪装的自我和放纵的本我之间，他们在寻求解脱。可毒品、性爱和死亡，又怎么能够真正挽救他们？

“在表面上人们看上去都不错，其实，人类是很脆弱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问题，有些人能够用比较开放、简单的方式处理好，而我扮演的角色Carter很明显遇到了非常棘手的问题，却无人诉说，只能自我疗伤。”这是扮演心理医生的凯文·斯帕西说过的一句话。

是的，每个人都需要自我疗伤，但自我疗伤终归不够。当自我不再退缩，才有了他人关爱融入的缝隙。影片中，Jeremy终于创作出了不错的剧本，这多少要归功于他自己的坚持不懈和那位女秘书的鼓励支持；Jemma宁愿选择在影院里逐渐抹平创伤，可打动她的却是Carter的爆发和Jeremy出色的创作；Carter在迷幻中杀死了妻子送给他的爱狗，那像缝合伤口一样痛苦，但苏醒之后Kate的关爱是如此温暖，他终于有勇气面对妻子的遗言，面对自己那一直封闭的心。在好友的自杀面前，Patrick的自我中心似乎也发生着改变，他开始自责，开始给予女秘书制片和展示才华的机会。那个自认为沉溺性爱的老男人，终于认识到那不过是逃避自己的托词。

谁能拯救内心？是自己，却又不完全是自己。我们总要学会打开封闭的内心，不再退缩和逃避，不再让自己在绝望中疗伤，才能激荡出自己生命深处的潜能。

2010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