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说过，人没有前后眼。我说，对。那个交通事故一点预兆都没有给我，咔嚓一声，就摆在了我和儿子的眼前。
那天我去接儿子放学回家。从儿子的学校到我家有两条路，当然是指最近的路。一条是出了学校，穿过一个小公园，再过一条街，就到我家楼下了;还有一条路是从学校出来，绕到大街上，再绕到楼下。当然绕道得开车，虽然开车有时未必比步行快。那天发生的交通事故，就是因为我开了车，把我和儿子都牵扯进去了。也就是说，如果我不开车，带着儿子从小公园过，就不会那么快地到了楼下，就不会发生那件事了。现在想起，我的心情还是不能平静。
儿子要下车看。我没有下去，我不想管那些闲事，弄不好还会惹一身的麻烦，身边这类事情多了，原本是在做好事，却让好事搅扰得日月不安。我喊儿子看一下就上楼，做完作业还要拉琴。儿子不知听到了没有，我看见他虫子般一拧一拧地往人群里挤，转眼就看不到了。
没一会儿，儿子腾腾地跑回来了，书包在后背上左一下右一下晃来晃去，让人看着心疼。
爸爸爸爸，快，有个老爷爷在地上躺着，头上也流血了，你把他送医院吧。儿子砰砰地拍着车门。
我没有说去还是不去，也没跟儿子说那是麻烦事，不要去管。我说爸爸得存车去。
儿子急切地大喊大叫，眼里竟然扑簌簌流下了泪水。儿子哭着说，你不把爷爷送医院爷爷会死的……
旁边好多人都在看我们。我心想，又不是我的车撞了人。我看着儿子的眼泪还是下了车。我掏出手机，开了录音，挤进人群，趴在躺在地上的老人脸上，对老人说，不是我撞的你，你说句话，我录下来，你家人来了或者交警队来了好给我证明。
一旁围观的人嚷嚷开了。这个说，录什么呀录，人都受伤了。那个说，看看这世道，人心不古啊。
我心说你们就会说风凉话，就知道围着看热闹，咋不伸手呢?
儿子急切地催我把老人抱上车。
我说，儿子你不懂，得有人做个证明。
儿子说，我给你证明，爸爸，我证明不是你撞了爷爷。
儿子的话锤子般咚咚地敲打着我，我的脸倏地红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我和儿子把老人送到了医院，老人的儿子正好也赶了过来。
老人的儿子走到我跟前，刚要说话，我儿子就扯着他的胳膊说，不是我爸爸撞的爷爷，我证明。
老人的儿子呵呵笑着，告诉我们撞老人的车通过监控视频已经找到了，他是来感谢我的。
出了医院，儿子蹦跳着，嘴里叽叽咯咯地唱着歌儿。我喊住他慢点，问他唱的啥歌?
儿子仰起脸，又唱了起来:学习雷锋好榜样，忠于革命忠于党……
儿子告诉我下午老师刚教的这首歌。儿子说，老师教了一遍我就会唱了，老师还表扬我了呢。爸爸，你知道为啥我学得快吗?
我摇摇头。
儿子小小的眉头挤到了一起，小手指点着我说老爸啊老爸，你真是老了，你教我唱的你都忘了?你还给我讲过雷锋的故事你也忘了?
我给你讲过雷锋的故事?
儿子说，老爸今天咱们做的事算不算学雷锋呢?
我点点头，很重很重。
暖意融融的春风里，我跟着儿子一起唱起了歌:学习雷锋好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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