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活动家许德珩

许德珩

许德珩(1890—1990)，字楚生。江西九江人。许德珩1915年丧偶，立志求学与学生运动，改字“楚僧”，以示无意结婚。后来劳君展(1900—1976)在与他的通信中，把“楚僧”的“僧”字圈掉，改为“生”字，这样“楚僧”成了“楚生”。姑娘以此表明爱慕心迹，从此两人进入恋爱阶段。

许德珩是汉章先生的学生。他曾回忆说:

1902年8月，张百熙主持北大拟定了一套学堂章程上奏，经清廷批准颁行，称为《钦定学堂章程》。章程规定:京师大学堂预备科学制三年，毕业后给予举人出身，大学堂分科学制三年至四年，毕业后给予进士出身。当时有一位对词章和文字训诂学颇有研究的陈汉章，本来大学堂请他来做教习，他为了取得进士出身的功名，情愿做大学堂的学生，而不就教习的职位。等到辛亥革命成功，进士、翰林的梦想破灭了，于是他就不再当学生而到预科、国文门作先生去了。(许德珩:《许德珩回忆录——为了民主与科学》，中国青年出版社1987年版，第18页)

我们知道，汉章先生是在1913年毕业的，而非1911年辛亥革命后不当学生去当教员，这是很多人的回忆中都出现的错误，许德珩的回忆也是如此，特予纠正。

许德珩于1915年秋考入北京大学。在这之前的1908年，他考入九江中学时，就参加了同盟会，1911年辛亥革命后，他以“许础”这个名字，投笔从戎。在李烈钧部下任职期间，他还于1912年10月第一次见到孙中山。1913年，在孙中山的领导下，国民党发动了“二次革命”，许德珩参加湖口讨袁之役。“二次革命”失败之后，他于同年冬到上海，1914年考进了吴淞中国公学，入英文系。因为经济拮据，中途辍学。1915年秋，入北京大学英文门。1916年3月，许德珩父亲和前妻相继病故，他又辍学半年多，至同年秋，转入北京大学国文学门，重读一年。汉章先生当时在北大，教过预科、哲学门、国文学门。1917年史学门招生，转入史学门，兼教其他门，也教过英文门。现在不清楚，许德珩入英文门时汉章先生是否教过他，但他在国文学门读书时，是教过他的。许德珩与范文澜是同班同学，而范文澜当年问汉章先生的答疑题，至今还保留下来。汉章先生那时在国文学门教过文字音韵、《尔雅》、《说文》等课，所以许德珩说汉章先生“对词章和文字训诂学颇有研究”。

1916年再度入北大的许德珩经济更为窘迫，幸蒙同乡蔡元培秘书徐宝璜教授荐举蔡校长。蔡叫他翻译一本英文本《多桑蒙古史》，在看了他翻译的一段文字后，较为满意，就推荐他到国史编纂处，翻译《多桑蒙古史》，每月十元。他不仅用所得的钱解决了生活上的困难，还把省下的钱寄给他母亲零用。

许德珩在北大读书时，深受李大钊、陈独秀的影响。他很早就读过李大钊的文章。李大钊于1918年6月发起建立少年中国学会，许德珩经李大钊的介绍入会。李大钊与许德珩等人创办的《国民》杂志社关系密切。许德珩曾回忆说:

这里要着重一提大钊同志和我们《国民》杂志社的关系。《国民》杂志成立于1918年10月20日，它是当时的青年爱国团体“学生救国会”办的一全国性刊物。它是由于1918年留日学生归国向总统府请愿失败而创立的。担任导师的李大钊同志对杂志社的成立以及刊物的出版进行过热情的帮助和指导，并为杂志撰写文章。(《许德珩回忆录——为了民主与科学》第38页)

关于北大的《国民》与《新潮》两个杂志社中的学生骨干人物，许德珩的回忆为我们提供了更为全面的真实情况，不妨再引用一段。他说:

“五四”前夕，北大成立了若干社团和刊物，这些社团或刊物，都程度不同地得到蔡元培、李大钊、陈独秀等先生的支持和帮助，是“五四”时期北大新文化营垒的主要力量。但是这些社团由于各有不同程度的政治思想倾向，因而彼此之间隔阂甚深，甚至不相往来，偶一发生问题就写出揭帖来贴在墙上(犹如后来的大字报那样)，赞成的，反对的，你唱我和，张贴得贴满墙。《新潮》是傅斯年主编的，傅也是国文学门，和我同班。胡适来北大后，我和傅等几个学生对他常常散布的资产阶级思想甚为不满，后来傅斯年受到胡适的影响，倒向胡适那边去了。1918年5月，傅斯年不赞成我们搞反日运动，竟跑到公府(即总统府)去告密，从此我们瞧不起他，他就更加投靠胡适。这里还要一提的是同学罗家伦，他本来已经参加《国民》杂志社，因为其人好自我吹嘘，社内人都讨厌他。傅斯年知道后，马上把罗家伦吸收过来并成为《新潮》社的发起人之一。

……

因为我们与傅斯年合不来，他们干的事我们不干。傅斯年不赞成我们反日，就不参加学生会。《新潮》提倡写白话文，我们《国民》就偏用文言体裁发表文章。当然，这与我们的刊物是全国性的有关。因为当时社会上对于白话文还不易接受，但是也含有与《新潮》搞对立的意图。到了五四以后，《国民》杂志的文章就改为白话文了。(《许德珩回忆录——为了民主与科学》第39、40页)

许德珩等与傅斯年、罗家伦等存在分歧和矛盾，但在李大钊的说服、帮助下，这些北大不同政治思想倾向的社团，在反日侵略中国这一共同点上团结起来，成为五四运动的主要力量。

《国民》杂志社主席是许德珩，编委中有邓康(中夏)、黄日葵、陈中凡等多人，除请李大钊为指导外，还请邵飘萍、徐悲鸿做顾问。它的宗旨是:一、增进国民人格；二、灌输国民常识；三、研究学术；四、提倡国货。于1918年10月创刊，由蔡元培写序言。它实际上是以刊物为载体的爱国反帝团体。

一般认为《国民》杂志在北大属中间派，根据许德珩的分析，实际上是它的内部分为三派。许德珩说:

一派是少数的保守派，以陈钟凡、黄建中为代表，主张保存国粹，反对白话文；二是几乎占半数的调和派，以易克嶷为代表，他是《国民》杂志社的发起人之一，提倡一致救国，同时也是一个新旧学说并行，东西文化并重的调和论者；三是与调和派几乎势均力敌的激进派，我和邓康、黄日葵、张国焘、高君守常是这一派的发言人，我们主张革命救国，同时拥护新文化运动。(《许德珩回忆录》第53页)这段回忆和张国焘在《我的回忆》第1册第46页上的文字基本一致。正如张所说:“《国民》杂志社的社员们都是狂热爱国的人物，后来成为五四运动的发起者和组织者。”(同上)许德珩也是五四运动的学生领袖之一，5月3日就推定他起草《宣言》。《宣言》说:

呜呼国民!我最亲最爱最敬佩最有血性之同胞!我等含冤受辱，忍痛被垢于日本人之密约危条，以及朝夕企祷之山东问题、青岛归还问题，今已有由五国公管、降而为中日直接交涉之提案矣。噩耗传来，天黯无色。夫和义正开，我等之所希冀所庆祝者，岂不曰世界中有正义、有人道、有公理，归还青岛，取消中日密约，军事协定，以及其他不平等之条约，公理也，即正义也。

……

第二天5月4日，游行、痛打章宗祥、火烧赵家楼，最后许德珩等32人被捕入狱，被捕之人中北大学生人数最多，有19人。当晚许德珩口占一诗，诗云:

为雪心头恨，而今作楚囚。

被拘三十二，无一怕杀头。

痛打卖国贼，火烧赵家楼。

锄奸不惜死，爱国亦千秋。

许德珩出狱以后，仍继续与军阀政府作斗争。参加组织“北京中等以上学校学生联合会”，5月19日北京学校罢课，他南下串联、成立全国学联，还与上海工、学、商联系，召开北大学生郭钦光追悼会，会后进行示威游行，冲入上海租界，期间二次拜会在上海的孙中山，广泛接触社会各界，又赴绍兴劝说蔡校长打消辞职念头。

许德珩在北大读书期间，还参加由李大钊、王光祈发起的中国少年学会，该会会员遍及全国及英、美、法、日和南洋一些国家，会员中有李大钊、毛泽东、张闻天、朱自清等。还参加平民教育演讲团等团体。

1919年12月，许德珩赴法勤工俭学，就读巴黎大学文学院社会学系，翻译涂尔干三十万字的《社会学方法论》，由蔡元培推荐商务印书馆出版，并由蔡写序言。蔡到巴黎期间，许为其寻找住宿地，找了不少于三十余家，最后才确定一家。

在法期间，许德珩与在里昂大学求读的劳君展经常通信，有时还去里昂看她，“彼此志同道合，甚为相得”。许德珩说:“我自1915年丧偶，便立志于求学与学生运动，故以‘楚僧’为别名，以示无意结婚。一次，在与君展通信中，她把我信上的署名‘楚僧’的‘僧’字圈掉，写上‘生’字，改为‘楚生’。说明她对我甚为关心。我们从此就更加深了感情。1924年暑假，君展在法国里昂大学毕业，得了硕士学位……入巴黎大学理科。她并从居里夫人学习镭学，我们经常晤面。经过五年多时间的相互了解，在蔡先生的极力撮合与支持下，我们于1925年4月16日，在巴黎中国饭馆举行结婚典礼。”(《许德珩回忆录——为了民主与科学》第143页)

许德珩由蔡元培推荐，于1927年1月回国，2月初，去中山大学任教，与当时来中山大学的鲁迅同住中山大学钟楼二楼宿舍，且是对门邻居，“几乎每晚总要坐在一起谈心，甚为相得。”(《许德珩回忆录——为了民主与科学》第165页)这样日子有一个多月。广东军阀发动“四一五”反革命政变之前，许德珩得悉自己被列入黑名单，就匆匆离开广州前往武汉，应恽代英之邀担任武汉中央军事政治学校政治教官，还在武汉第四中山大学讲授社会学。同年，又去广州，担任广州黄埔军校的政治部主任兼主任教官。广州起义失败后，许和夫人一起到了上海。1929年年底入暨南大学任教，此时北大同学陈中凡任暨南大学文学院院长。1931年6月底，去北平，在北平师范大学和北京大学任教。“九一八”事变后，许德珩宣传抗日，遭国民党非法逮捕，投入监狱，后经宋庆龄领导的中国民权保障同盟营救获释。1936年初，与马叙伦等发起成立北平文化救国会，与老同学范文澜成立“互济会”。抗战期间，先到山东，后到上海，又到武汉、江西，从事抗日救亡活动。1938年全家到了重庆，宣传抗日。抗战胜利后，于1945年9月发起成立九三学社。1946年10月带着男孩(考入清华大学)和女孩(考入北京大学)一起到了北平，一面在北大教书，一面从事反对国民党的斗争。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先后担任多种职务，如政务院法制委员会副主任委员、第一届全国人大常务委员会委员、水产部部长、第六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等职。

1982年，象山人民政府拨款重修汉章先生陵墓，由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的许德珩题写“陈汉章先生之墓”横直两幅。最后采用直写的题字。陈汉章先生墓道在其故乡东陈姆龙洞，于1986年列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