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也养一群羊

我家也养一群羊

村主任逛到柳山家时，柳山正在宰羊。柳山宰羊宰得很在行，一刀下去，羊就瞪了眼。四条腿折腾几下再也不动了，股股羊血顺着刀口泉水似的往外喷……

柳山看见村主任了，可柳山依然低头杀他的羊。柳山对村主任有意见，他家的羊肉饭馆开业半年了，村主任一次也没有带客人到他家饭馆吃过饭。村主任的身影却经常在其他两家饭馆里晃。临河村是个大村，农业上有特色、工业上有项目，到村里来的客人不少，要是村主任带客人到饭馆吃饭对生意肯定有好处。想到这里，柳山就不想理村主任，宰羊的刀下去也显得有点狠。柳山的媳妇看出了柳山的情绪，甩甩手，去屋里给村主任拿烟，笑盈盈地把烟递到村主任的面前，招呼村主任往她搬出的那把椅子上坐。

村主任也看出柳山有点牛，但他不急，要是没这点耐性村主任就不是村主任了。村主任从柳山媳妇的手里接过烟，点着了，尽管那烟吸着有些冲。村主任看柳山把一只羊收拾好了，笑笑说：“柳山，好手艺啊。”柳山不能不说话了，再不说话就有点太那个了。人家毕竟是村主任，饭店开在村里的地盘上呢。柳山看看村主任，憨厚地笑了笑。村主任问：“柳山，羊都在哪儿买呀？”柳山说：“在山里，也在临近的村庄买。”村主任又笑了笑，“柳山呀，干吗舍近求远呢，我家也养了一群羊呢。”

柳山狐疑地看了看村主任，“你家有羊？”

村主任吐出一口烟。“是啊，我爹在家没事。怕他寂寞给他买群羊放，有时间你过去看看。”一边说着一边径直地往外走。媳妇微笑着，赶忙送村主任，一边说，“行，主任，哪天就让柳山过去看。哎呀，主任家有羊，我们就方便多了。”

村主任往前走，喷出的烟圈在他头上飘。

村主任走远了，柳山“呸”地吐了一口：“我偏不买他家的羊。”

媳妇听了，弯腰笑。柳山说：“你笑个屁。”媳妇说：“我笑你痴、呆，告诉你，我们的买卖来了。”

倔是倔，柳山还是开始去买村主任家的羊了。村主任家的羊很肥，买了羊，柳山按媳妇说的意思办，当场就把钱放到了村主任家的桌子上。连续买了村主任家几回羊，村主任开始领着客人到他家的饭馆吃饭了。

之后，柳山更勤地去买村主任家的羊，村主任家每天都传出羊“咩咩”的嘶叫声。每次柳山逮羊捆羊，村主任微笑地站在一旁看。有时看柳山忙完了，也递支烟给他。柳山在逮羊的过程中总是闷闷地，捆好了，放了钱就走。

村主任也更勤地去柳山家的饭馆，隔三差五地带上边的客人或带村里的几名干部到柳山家饭馆吃一顿。有时喝到微醉，还拍着柳山的肩膀说：“柳山，好手艺啊。”趁人不注意也悄悄地捏一下柳山媳妇嫩葱一样的手说：“你这女人，精明着呢。”柳山媳妇低头笑一笑，薄薄的嘴唇贴近村主任肥大的耳垂，“告诉你，你家的羊要是供不上，我们就……就……”

过了腊月半，村里的饭馆都关了门。年味越来越浓了，乡村的街道已经开始响起零零落落的鞭炮声。这天晚上，媳妇盘了一年的成本账，高兴地说：“柳山，我们赚了两万多呢，光村里就吃了一万多。”

看着媳妇那张漾着喜气的脸，柳山喜不起来。嘟囔道：“你知道，每买村主任家一只羊，我们都多给他十几二十块钱呢，每天买他家两只羊，你算算，他今年多赚了多少钱。”

媳妇嗔他一眼，“真是死脑筋啊，不去买他家的羊，咱今年能赚这么多吗？”

柳山不说话，喷出一口浓浓的烟。

媳妇说：“村主任说让咱明年还开羊肉饭馆哩。”

柳山狠狠地把烟掐灭了。

过了年，柳山早早儿地就扛了行装走了，据说到外边去打工。有人问：“柳山，饭馆生意好好儿的，咋不开了呢？”

柳山径直往村外走，脚步踩得很气派，腰板挺得直直的。柳山在心里说：这样的饭馆下辈子我也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