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一多游美
一多是文学社的社友,清华现在唯一之诗人,有集曰《红烛》。今且游美,全社有失依之感。习俗之序赠的滥调,文学社友本不优为;而别离情绪盘萦脑际不去者累日,遂迸而成此。既成篇,诗之工拙弗计也!呈一多及诸社友。
一九二二年五月十六日
牡丹谢了,早谢了,
留下无数鸡爪子似的种子,
缀在绿色的枝头上。
荷钱还稀得很呢,
三三两两的在池边聚着,
也不知喁喁的商量些什么?
唉!什么是饯送的馈礼呢?
又谁是饯送的主人呢?
东方的魂哟!
雍容温厚的东方的魂哟!
不在檀香炉上袅袅的香烟里了,
虔诚的人们膜拜着些什么啊?
东方的魂哟!
通灵浩彻的东方的魂哟!
不在幽篁的疏影里了,
虔祷的人们供奉着些什么啊?
遗弃的髑髅啊!
优游的尸身啊!
东方的魂哟!
终于像断了线的纸鸢,
漂到迢迢遥遥的云阶上了吗?
唉!诗人早一把掣着了线端,
立在云端,欢喜的降着了。
从云缝里露着的景象:
跳舞的髑髅,游行的尸身,
早密业业的填满了人间。
诗人的心也就震荡了!
“拿去——这是你的灵魂!”
只这一句话能完成诗人。
我的朋友!
看渊潭久了,渊潭也要看你!
嗅香花久了,香花也要嗅你!
天上人间的诗人啊!且记取:
“拿去——这是你的灵魂!”
只这一句话能完成诗人。
朋友啊!
海洋里的熏风,
将把“红烛”里的光焰更扇亮些罢?
你就秉着熊熊燃着的“红烛”,
昂然驶进西方海岸的湾港罢!
我感到恐怖的黑暗,
便灭了我手里的纱灯;
但是,到海底探珠的人们啊!
燃着你们的灯光罢!
在魔鬼怀里炬火要缩成爝火,
爝火要变成磷火了!
纱灯的周围,有数不清的灯蛾;
但是闪烁的炬火也要驱走恶魔了!
朋友啊!燃着你的灯罢!
在烛影摇红里,我替你祝福了!
牵裳的风啊!
系鞭丝的柳枝啊!
挽不住离人去了……
朋友啊!
谢了的牡丹,
钱大的荷盖……
在这冷清的黄昏,
只这些是馈礼了!
但在失了魂的人们里,
谁又是饯客的主人呢?
一九二二年五月十六日黄昏
(原载一九二二年六月《清华周刊》第八次增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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