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插曲一九一七年五月至一九一九年二月

插曲一九一七年五月至一九一九年二月

时间:2022-12-1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一九一八年一月达西大人写给艾默里的一封信。艾默里现在是长岛弥尔斯营登船港第一百七十一步兵团的一名少尉。艾默里,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是一个老人了。艾默里在甲板上一直向前走,终于在一盏电灯下找到了一只凳子。想象一下要付给一个不认字的人三百五十块的月工资!

一九一八年一月达西大人写给艾默里的一封信。艾默里现在是长岛弥尔斯营登船港第一百七十一步兵团的一名少尉。

亲爱的孩子:——

关于你自己,你只须告诉我你依然如故;至于其他问题,我只要追溯焦躁不安的记忆,用一个只显示寒热的体温表,与我在你这个年龄时的情况作一下对比,即可。但是人们会喋喋不休,我和你还会在舞台上向对方大声说着无聊的话,直至无聊的帷幕最后啪的一声落到我们频频鞠躬时的脑袋上。但是你正开始放映你的人生幻灯,用的是与我当年非常相似的一叠幻灯片,所以我一定要给你写信,即使只是为了要大声尖叫喊出人们的愚蠢……

这是一件事情的终结:不管是好还是坏,你不再完全是我过去认识的艾默里·布莱恩了,我们也不会再用过去那样的方式见面了,因为你们这一代正在茁壮成长,比我们这一代人茁壮得多了,尽管我们汲取了九十年代的营养。

艾默里,近来我重读埃斯库罗斯[1]的作品,在《阿伽门农》的天才讽喻文体中我找到了对于当今这个痛苦时代的唯一答案——整个世界都已经倒塌,化为废墟,而最紧密相关的类似年代回到了那绝望的无可奈何之中。有的时候,我把外面的人看作是罗马军团,他们远离堕落的城市,顶住乌合之众……毕竟,比起堕落的城市居民来,乌合之众更危险一点……对人类又一个隐蔽的打击,我们许多年前举行欢庆凯旋时传达的复仇狂热,面对着他们的尸体我们在整个维多利亚时代得意洋洋,蠢话连篇……

后来出现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物质主义的世界——还有天主教会。我心里纳闷,不知你会在哪里找到自己的合适位置。不过有一件事我是可以把握得住的——你生是一个凯尔特人,死也是一个凯尔特人;倘若你不拿天来不断检验你的思想,你就会发现地会不断呼唤你的雄心壮志。

艾默里,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是一个老人了。也像所有的老人一样,我有时候也做梦,我把梦说给你听。我很高兴,在梦中我把你当成我的儿子,我梦见也许是我年轻的时候,处于昏迷状态,生下了你,而等到我苏醒过来,却一点都不记得了……这是父亲的本能,艾默里——独身主义是深入内心的……

有时候我觉得能解释我们两人相像的理由是我们有某个共同的祖先,我发现达西家和奥哈拉家共有的唯一血缘是奥堂纳修……他的名字叫斯蒂芬,我认为……

闪电击中我们两人中的一个人,就等于击中了两个人:你还没有到达登船港,我就已经拿到个人证件,准备前往罗马,时刻等候通知,告诉我怎么上船。你还没有收到这封信,我已经出洋了;接下来就挨到你了。你走上战场就像一个堂堂的君子应该做的那样,就像你上中学、上大学一样,因为这是应该做的事。吵吵闹闹和颤音英雄主义还是让给中产阶级的好;他们做这种事情内行得多了。

去年三月份的那个周末,你带着伯恩·贺拉狄从普林斯顿过来看我,你还记得吗?他是多好的一个孩子!后来你在信中说他把我看作一个卓越的人,真把我吓了一大跳;他怎么会这样受蒙骗呢?卓越是唯一既不能用在你身上,也不能用在我身上的词语。说我们两人可以用许多词语——我们不平常,我们聪明,也可以说我们才华横溢,我觉得。我们可以吸引人们,我们可以制造气氛,我们几乎可以在凯尔特人的细微之处失去我们凯尔特人的灵魂,我们几乎也可以始终我行我素;可是说卓越——万万不可!

我到罗马去,身上带着令人惊讶的文件和前往欧洲每一个首都的介绍信,我到了那里就会造成“不小的轰动”。我多希望你与我一起前往!这话听起来颇有点挖苦人的味道,决不是一个中年神职人员该对一个即将出征的青年说的话;唯一可以拿来作为辩解的是,这个中年神职人员是说给自己听的。我们内心深藏着秘密,你知道那是什么,像我一样明白。我们都有庄重的信念,尽管你的信念目前还不很明确;我们都有高度的正直,一切诡辩都无法摧毁,尤其是我们有孩子般的天真,能防止我们表现出真的恶意。

我给你写了一首挽歌,抄在下面。我很是抱歉,你的脸颊还没有漂亮到我诗中描绘的那样,但是你会一边抽烟一边长夜读诗——

闲话休提,诗抄录如下:

为养子即将出发征战外国国王而作挽歌。

“哎呀呀[2]

我心的儿子已离我而去

如少年安格斯[3]他正青春年少

聪明鸟的安格斯

思想顽强又敏锐如穆伊尔蒂姆的古楚林。[4]


Awirra sthrue

他的额头洁白如梅弗[5]的奶牛

他的面颊鲜红如树上的樱桃

樱桃树朝圣母弯腰而她在给圣子哺乳


Aveelia Vrone

他的头发像塔拉山[6]国王的金色护领

他的双眼像爱尔兰的灰色大海,

笼罩在濛濛细雨中。


Mavrone go Gudyo

他将欣然出征、浴血奋战在头领中,

他们成就了英勇的丰功伟绩

而他的生命将会丢失

我灵魂的心弦也将放松。


A Vich Deelish

我的心在我儿子的心中

我的生命当然也在他的生命里

一个人可以年轻两回

只能是在他儿子的生命里。


Jia du Vaha Alanav

愿圣子在他上面、在他下面,在他前面、在他后面

愿自然力将外国国王的眼睛蒙上迷雾,

愿仁慈的女王牵着他的手在他敌人阵地上穿行而不见

愿盖尔人圣帕特里克、教会的牧师和全爱尔兰圣徒教会的五千圣徒保佑他

让他出征参战。

哎呀,哎呀呀。”


艾默里——艾默里——我感到,不知怎么的,一切都已经完了;不是你就是我,在这场战争中不会成为幸存者……我一直以来都想告诉你,在过去几年里,我本人在你身上的转世化身,意义有多么重大……我们两人奇怪地相似……奇怪地相异。

再见,亲爱的孩子,上帝保佑你。

泰厄·达西

艾默里在甲板上一直向前走,终于在一盏电灯下找到了一只凳子。他从口袋里摸出笔记本和铅笔,然后开始慢慢地、吃力地写起来:


“我们今夜开拔……

无声地,我们涌向静悄悄、空荡荡的马路,

列队前进黑压压,

幽灵惊跳,他们听见了压低声音的脚步

趁月黑整装出发;

齐整的脚步声响遍了隐隐绰绰的船坞,

日夜操练未疲沓。


我们在无风的甲板上徘徊,

看海岸朦胧一片

千日光阴,可怜灰暗似残骸……

啊,是否悲叹难免

嗟悔枉然!

眼前大海白茫茫!

云层散去了,天上亮光阴冷,

照见了空洞的通道,两旁的光,

海浪掀起来,拍打着船尾波涛声声,

夜曲冗长伴随我们的征程,

……我们今夜开拔。在船上。”


艾默里写给佐治亚州高顿营T·P·丹维里埃少尉的一封信,发信地址和日期为“布列斯特,一九一九年三月十一日”。

亲爱的波德莱尔:——

就在这个月的三十号,我们在曼哈顿碰面;然后我们就去租一间漂亮的公寓,我和你还有亚历克,写这封信的时候他就在我的身边。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但是我有一个很模糊的梦想,准备从政。为什么毕业于牛津和剑桥的英国青年的佼佼者进入政界,而在美国我们让粗俗的人去从政?——他们是由党派的基层机构培养的,是在党派集会上训练的,然后送往国会,都是一群大腹便便的营私舞弊的人,正如辩论家常说的那样,他们是既没有“思想”也没有“理想”的人。即使是四十年前,在政界我们也有称职的人,但是我们,我们的培养目标是要敛财,要“让人知道我们是用什么材料做的”。有时候真愿自己是一个英国人;美国生活太笨、太蠢、太糟糕。

由于可怜的贝雅特丽丝的去世,我可能会有一点钱,但是钱少得可怜。我对母亲什么都可以谅解,就是不能谅解她到了人生即将结束的时候,突然心血来潮开始笃信宗教,于是一半遗产都用到教堂里,用到神学院的捐款上去了。我的律师巴顿先生写信告诉我,我的千万财富大多数都投在公共交通上,而上述公交公司是亏损的企业,因为车费只有五分钱。想象一下要付给一个不认字的人三百五十块的月工资!——然而这一切我还是相信的,即使我已经看到曾经是相当可观的一笔财富就这样一点点地消失了,消失在投资上,消失在铺张浪费上,消失在民主管理上,消失在所得税上——多么现代呀,这就是我整个人,宝贝。

闲话休提,我们会有真正漂亮的房间——你可以在一家时尚杂志找一份工作,亚历克可以到锌矿公司或者他们家开的随便哪一家公司去——他在我后面看我写信,他说是铜矿公司,但是我觉得什么矿都没有关系,你说对吗?不管是锌矿公司赚的钱还是铜矿公司赚的钱,可能都一样有营私舞弊。要说赫赫有名的艾默里嘛,他要写出不朽的文学作品,倘若他有把握敢于大胆向别人叙述。要给予子孙后代危险的礼物,莫过于几句说得巧妙的陈词滥调了。

汤姆,你为何不做一个天主教徒?当然,要做一名虔诚的天主教徒你得抛弃你过去常跟我说的那些恶毒的阴谋诡计,但是倘若你与金色的高大烛台联系在一起,你就可以写出更加优秀的诗歌以及长而平和的赞美诗,即使美国的神甫如我母亲所说是相当的低级趣味,你还是要找一个漂亮一点的教堂,我会把你介绍给达西大人,他的确是个奇才

凯里的死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在某种程度上杰西也是。我有极大的好奇想知道伯恩到底被世界的哪一个奇怪角落吞噬了。你觉得会不会是他化了名被投进监狱了?战争,按照正确的反应,可以把人变得正统,但是战争非但没有把我变得正统,相反倒把我锻炼成一个充满激情的不可知论者。罗马天主教会的羽翼近来频频遭折,它的作用恐怕已经微不足道,他们也不再有什么优秀作家了。切斯特顿的作品[7]我也已经读厌了。

我只发现一个军人经受了被炒得甚嚣尘上的精神危机的考验,例如这个人,唐纳德·汉基[8],我认识的那个人现在已经在攻读牧师职位,所以他已经成熟,可以担当这个职务。我真诚地认为这都是一派胡言,尽管对于在国内的人来说这也是感情上的安慰;也会让父母亲们为自己的孩子而高兴。这种危机引发的宗教毫无价值可言,充其量只会转瞬即逝的。我认为有四个人发现了帕里斯,[9]而相比之下只有一个人发现了上帝。

可是我们——我和你还有亚历克——哦,我们要找一个日本男管家,穿戴整齐去出席晚宴,喝佐餐葡萄酒,过着沉思、毫无感情的生活,直至我们决定与财产拥有者们一起拿起机关枪——或者与布尔什维克们一起扔炸弹。上帝呀!汤姆,我希望闹出事来。我像魔鬼一样焦躁不安,害怕发胖,害怕恋爱而变得婆婆妈妈。

日内瓦湖的家现在已经出租,但是我上岸之后准备西行,去找巴顿先生,了解详细情况。来信可寄芝加哥布莱克斯通转交。

专此并颂安好,亲爱的鲍士威尔,

撒缪尔·约翰逊

[1] 埃斯库罗斯(Aeschylus,公元前525?—前456),古希腊三大悲剧作家之一,相传一生创作八十多部悲剧,现存七部,《阿伽门农》为其中一部。

[2] 原文为爱尔兰语感叹词ochone,挽歌结尾也是och ochone,表示悲痛、惊讶,挽歌每一节第一句都是表示同样感情的不同表达方式,故仍保留原文的拼写。

[3] 少年安格斯(Angus Og),爱尔兰神话中的爱神,头上飞着象征吻的四只鸟。

[4] 古楚林(Cuchulain)是爱尔兰民间传说中的英雄,爱尔兰戏剧家和民间文学家奥古斯塔·葛里高利夫人(Lady Augusta Gregory,1852—1932)著有《穆尔蒂姆的古楚林》(1902)一书,受到爱尔兰传奇文学学者的好评。

[5] 梅弗(Maeve),爱尔兰神话中的康诺特女王。

[6] 爱尔兰东北一村庄,在都柏林西南,古代爱尔兰国王之乡。

[7] 参看第四十五页注①,切斯特顿以写布朗神甫的侦探小说而著称。

[8] 唐纳德·汉基(Donald Hankey,1884—1916),英国军人,因两卷写第一次世界大战志愿兵的散文《弃学从戎》(1915,1916)而出名。

[9] 希腊神话里特洛伊王子,因诱走斯巴达王的妻子而引发特洛伊战争。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