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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亚洲的回忆

时间:2022-12-1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在我的马来西亚之行三年之后的今天,回忆起东方,对那次旅行的具体画面的回忆有些模糊和不真切,我不再能够把新加坡与科伦坡,吉隆坡与怡保,穆西河与巴当哈里河鲜明地区分开来并道出它们的不同。但这种爱是一种成年人对那些年幼的、羸弱的弟弟妹妹的爱,同时也唤醒一个欧洲人的良心愧疚。迄今为止,欧洲人对这些民族来说只是窃贼、占领者和冒险家,还从来不是进行帮助和引导的兄长、富有同情心的朋友、进行帮助的引导者。

在我的马来西亚之行三年之后的今天,回忆起东方,对那次旅行的具体画面的回忆有些模糊和不真切,我不再能够把新加坡与科伦坡,吉隆坡与怡保,穆西河与巴当哈里河鲜明地区分开来并道出它们的不同。但正因如此,几个大的格局却更加清晰地浮现出来。如果今天有人问我巨港或是槟榔屿或是占碑具体准确的细节,那我必须先去查查,要很努力才能给出一些可靠的东西来;但如果有人要问我整个旅行的价值和主要印象,那么现在我会比当时刚从旅行返家时能更快更好地回答。

我在马六甲半岛和苏门答腊的城市和森林中度过的那几周,下列的主要印象是我的旅行经历,是由上百处所看到的个别细节连接融合而成的。给我留下第一个,或许也是最强烈的外在印象的是华人。我在此之前还从来没有经历过,一个民族究竟意味着什么,许许多多的人怎样通过种族、信仰、灵魂上的脉络相通性、生活理念的共同性形成一个整体。在这个整体中,每个个体只是有限的,只作为一个细胞存活着,就犹如在一个蜂窝中的每一只蜜蜂那样。我知道怎么去区分法国人和英国人、德国人和意大利人、巴伐利亚人和施瓦本人、萨克森人和法兰克人,但最终只从英国人那里获得了一个这样的印象,这是一个在其特性上富有涵养的、以种族和历史为自豪的民族共同体,那些“低等”的民族跟这一切无关。在华人那里,我第一次见到一个民族本质的统一性如此绝对地决定一切,以至于所有的个别现象完完全全地泯灭了。从外在的和绘画的角度来看,人们也可以从马来人、印度人或者黑人那里获得同样的印象,肤色、民族服装和生活习性以高度的、显而易见的一致性将这些大众给统一化了。但是从一开始,文化民族这个印象就一直存在于中国人之中,一个在漫长的历史中形成并塑造起来的民族,在其自身的意识中并不是向后看,而是放眼行动中的未来。

那些原始民族留下的印象则是全然不同的。我把马来人算作原始民族,尽管他们从事贸易,信奉伊斯兰教,而且具备外在的文明化的能力。而面对中国人,我虽然始终抱有深深的同情,但其中总夹杂着一种对竞争和危险的预感。在我看来,我们必须认真研究中华民族,把它作为一个具有同等价值的竞争者来研究,视情况而定,它有可能成为我们的朋友或者敌人,总之会对我们有无尽的帮助或极大的损害。而那些原始民族则全然不会产生这种情愫。那些民族也会马上就赢得了我的爱。但这种爱是一种成年人对那些年幼的、羸弱的弟弟妹妹的爱,同时也唤醒一个欧洲人的良心愧疚。迄今为止,欧洲人对这些民族来说只是窃贼、占领者和冒险家,还从来不是进行帮助和引导的兄长、富有同情心的朋友、进行帮助的引导者。这些棕色的善良民族中出现对我们的文化的巨大威胁或者益处的可能性几乎是完全不存在的。但是欧洲的灵魂在面对它们的时候,由于充满了罪恶感和尚未赎的罪责而僵直,这一点确实是无可否认的。热带国家的被压迫民族面对我们的文明时,是具有更加古老的、同样有道理的权利的债权人,大概就如同欧洲的工人阶级一样。那些穿着裘皮大衣,坐在自己的私家车里从又累又冷的工人身边驶过的人,不能对自己提出一些认真的良心问题,就像那些在锡兰或者苏门答腊或者爪哇,作为主人与那些悄无声息进行服侍有色人一起生活的欧洲人一样。

我对那次旅行的第三个印象就是原始森林。我并不了解关于人类的原初家乡的最新理论;对我而言,至少在象征意义上,热带的原始森林是生命的家乡,是简单而原始的熔炉,在这个熔炉中由阳光和湿润的土壤共同酿造了生命的各种形式。我们这些所有生活在这样的国度里的人们——在这些国度中,自然生产力几乎被完全利用,至少已被认知、被测量过,我们以我们的习惯于数字和度量的思维站在原始森林中,就像是站在生命的摇篮边上,在这里带着惊讶感受到,地球并不是一个冷却后的,处于后期虚弱的抽搐中的星球,而是一股还正在进行创造的原始泥浆。乘船穿行在鳄鱼、鱼鹰、鹰和大型猫科动物之间,或者在一个森林的早晨,当透过疯长的森林中的洒满金色阳光的树枝时,一大群猿猴用啼声呼唤着来迎接新的一天的到来,这对于那些习惯了把田地划分得清清楚楚、悉心地培育出森林和在专属的狩猎区域里打猎的人来说,是一种美妙无比而又强烈震撼的经历。在氤氲潮湿的丛林中追逐小鸟或者蝴蝶时,还有那种危险的气息,那种单独个体生命的无价值的感觉;秘密和潜在的危险无所不在,每一平方英尺上都铺满了葳蕤的植物和孵化中的动物。还有那古老的、自然而然的、在欧洲早就被上千次遗忘掉的太阳的统治!无法抗拒的、将一切彻底地改变的夜幕降临,那种将生命再一次带回的蓬勃绚烂的清晨,无可比拟地飞速生成和恣意肆虐的暴风骤雨,温暖的带有生命气息的肥沃的泥土,这一切对我们而言都是一种充满神秘的、极具教育意义的对生命之源的回归。

最后还有一个对当地人的印象,也是最强烈的印象。那就是所有这数百万个灵魂的宗教秩序和对宗教的归附。整个东方散发着宗教的气息,就如同整个西方呼吸着理性和技术那样。无论是佛教徒、伊斯兰教徒还是其他什么教徒,与亚洲人的受到庇护、礼敬神以及充满信任的宗教性相比,西方人的灵魂生活看起来那么原始和被抛弃。这个印象决定着其他的各种印象,因为这一比较显示出东方的强大和西方的困局及缺点,正是在这个方面我们灵魂中所有的怀疑、忧虑和希望都加强了并得到证实。我们随处都可以认识到我们的文明和技术的优越性,我们随处都可以看到东方宗教民族还可以享受到一个我们所缺失的长处,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视这种长处比其他的优越性更为重要。当然,从东方贩运来的东西无法帮助我们,回归到印度或者中国也无法帮助我们,逃回到表述清晰的教会基督教也同样无济于事。但是有一点是清楚的,欧洲文化的拯救和存续只有通过重新找到灵魂的生活艺术和灵魂的共同财富才有可能。宗教是否能够被克服被替代,这或许是个问题。宗教或者宗教的替代品是我们最最缺乏的东西,处于亚洲的民族中时,我从未如此痛彻地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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