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拙随顺世缘偈

光明寂照①遍河沙，凡圣②含灵共我家。

一念不生全体现，六根③才动被云遮。

破除烦恼重增病，趋向真如亦是邪。

随顺世缘无挂碍，涅槃④生死等空花。

【注释】

①寂照：安静清明，多指心境。《楞严经》云：“净极光通达，寂照含虚空。”

②凡圣：即佛教所说“六凡四圣”，简称“十界”。前六界称“凡夫”，包括地狱、饿鬼、畜生、阿修罗、人、天；后四界为已解脱的“圣者”，包括声闻、缘觉、菩萨、佛。

③六根：佛教将其视为“心所依者”，亦称“六情”。指眼、耳、鼻、舌、身、意具有能取相应之六境，生长相应之六识的六种功能。

④涅槃：亦称“灭度”，指脱离一切烦恼，进入自由无碍的境界。后来亦将僧人去世称作“涅槃”。

【出处】

此偈出于《禅林珠玑·居士篇·附录》。有个叫作张拙的秀才，请禅月大师带他参见石霜。石霜问他：“秀才尊姓大名？”他回答：“我姓张，名拙。”石霜说：“觅巧尚不可得，拙自何来？”张拙被此一问，忽然省悟，即作此偈以呈。

【赏析】

世人都想聪明一点，唯恐被人骂“笨蛋”。张秀才名拙，这与世人一般观念有所不同。拙者，笨也；是巧的对立面。说自己笨的人，不一定真笨；说自己聪明的人，也不一定真聪明。有人只是假装聪明，看上去好像什么都懂，其实并未真正懂得社会、人生。这首偈诗，正是张拙突然领悟后的一点心得。偈诗一反佛家传统的说法，如“破除烦恼”，进入了自由无碍的境界，怎么还会“重增病”呢？“趋向真如”，认清了一切事物的真实状况，怎么会“亦是邪”呢？莫非他要放弃追求“涅槃”这个最高境界吗？不。偈中强调的是“随顺世缘”。这就是石霜对张拙分析的“巧”与“拙”的关系。连一般人眼里的“巧”的标准都达不到，怎么称得上具有慧根的人眼里的“拙”呢？《老子》说：“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一个真正超脱的人，不会口口声声说自己六根清静，已见真如之性。所有的真理，都具有普遍性，也都最简单。随顺世缘，既是传法播道者的法门，也是学佛修行者的准则。要超越世上诸法，首先要超越自己，才能真正“无挂碍”。

什么叫“无挂碍”？比如眼球跟眼眶相合就是“无挂碍”，眼睛容不得沙子，就是“挂碍”；又如皮与肉相合就是“无挂碍”，肉中容不得刺，就是“挂碍”。无挂碍就是没有恐怖，恐怖就是忧虑、烦恼。比如眼中有沙极为难受，看不清东西，看不清就会有忧虑、烦恼。又如肉里有刺极为疼痛，还会有发炎溃烂的忧虑、烦恼。

从前有位金壁峰禅师，坐禅功夫十分了得，一入定任何人都找不到他。不过在入佛门之前，他曾造过许多杀业，业感到了，阎王就派无常去抓他。但金壁峰入定了怎么找也找不到，这无常就无法回去交差。无常急了，找到土地公公请教。土地公公告诉小鬼：“金壁峰入定了你是找不到的，但他有一个软肋，就是特别喜欢一只紫金钵，谁要动了他的钵，他就会心动出定的。”这还不好办吗？无常就变了只老鼠，在他的紫金钵上跳来跳去，弄出了很大的动静。“谁在动我的紫金钵呀？”金壁峰心动了一下，就出定了。无常赶紧用铁链一锁，说声“阎王有请！”就要把金壁峰带走了。金壁峰心想不好，只怪自己执著放不下，挂碍这个紫金钵，被无常逮个正着。他不甘心束手就擒，想找个法子脱身，就对无常说：“反正我已经被你抓住了，能否就让我再看一眼紫金钵呢？”无常想想让他看一眼钵又何妨，就把紫金钵给了他。金壁峰一拿起紫金钵就把它砸了，腾空而起，说道：“要想捉我金壁峰，犹如铁链锁虚空。虚空若能锁得住，再来拿我金壁峰！”虚空无相当然锁不了，这时金壁峰禅师心如太虚，已经了无挂碍，当然再也抓不到锁不住啦！从这个故事我们可以悟出，只要我们心中有一丝的挂碍，就不能活得真正的自在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