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关税理论主要内容

1.关税首先是重要的财税来源

马克思考察发现，早期欧洲各部落、城邦、公国通过设立关卡对过往客商征收税收，客商缴了税就免遭抢劫而受到保护，当时的关税类似一种贸易保护费，它是当时一种重要的财税来源。他指出：“关税起源于封建主对其领地上的过往客商所征收的捐税，客商缴了这种税款就可免遭抢劫。后来各城市也征收了这种捐税，在现代国家出现之后，这种捐税便是国库进款的最方便的手段”。^[1]

早期为了增加国家财政收入，关税征收不考虑它对产业发展的负面影响。马克思写道：“在关税法中规定了出口税，这种税只是阻碍了工业的发展，它纯粹是以增加国库收入为目的”。^[2] 关税收入在整个国家财税收入中占据很高的比重，成为重要的财税来源。关税作为最古老的税收形式之一既体现国家的主权，又体现国家的财税职能。

2.关税是摧毁封建专制制度建立资本主义发展方式和实现国内自由贸易的手段或武器

保护关税制度有利于培植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摧毁国内封建主义农业、手工业小生产，建立资本主义大工业，促进国内自由竞争和自由贸易发展。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明确地指出：“保护关税制度是制造工厂主、剥夺独立劳动者，使国民的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变成资本、强行缩短从旧生产方式向现代生产方式的过渡的一种人为手段”。 ^[3]恩格斯也指出： “ 作为人为地制造工厂主的手段，保护关税制度不仅可以有益于还在继续同封建制度作斗争的尚未充分发展的资本家阶级，而且也可以有益于像美国这样一个国家——它从未见过封建制度，但是已经达到势必从农业向工业过渡这一发展阶段——的新兴资本家阶级。” ^[4]

保护关税制度是资产阶级在国内建立大工业和实现国内自由贸易的手段，是反对封建主义和专制政权的武器。马克思在《关于自由贸易的演说》中更详细地指出：“保护关税制度不过是为了在某个国家建立大工业的手段，也就是使这个国家依赖于世界市场，然而，一旦它对世界市场有了依赖性，对自由贸易也就有了或多或少的依赖性。此外，保护关税制度也促进了国内自由竞争的发展。因此，我们看到，在资产阶级开始以一个阶级自居的那些国家里（例如在德国），资产阶级便竭力争取保护关税。保护关税成了它反对封建主义和专制政权的武器，是它聚集自己的力量和实现国内自由贸易的手段。”^[5]他指出了保护关税制度的积极贡献，给予了比较客观的评价。

3.关税是贸易保护的政策工具

工业弱国靠保护关税可以促进幼稚工业成长，这是保护关税政策的积极一面。恩格斯写道： “……国外市场上的竞争也由于保护关税（英国以外的一切大工业国都用这个办法来保护自己）的实行而受到限制。”^[6] “要建立这样一个工业体系就需要有一套完善的、适用于一切受到外国竞争威胁的部门而且经常随着工业状况而改变自己形式的保护关税制度。”^[7]恩格斯在《国内危机》一文说：“英国就其自然条件来说，——如果不算某些肥沃的牧场的话——是一个贫穷国家，除了地势优越和拥有煤铁矿藏外，既没有肥沃的土地，也没有任何其他天然财富。从一个工业国必须具备的前提出发，自然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为了保卫自己的财源，这个国家应该用保护关税来防止别国工业品的侵入”。“如果谈到关税，那就连英国国内也承认，德国和法国的工厂制造出来的几乎所有的下等商品都比英国的好而且便宜，在其他许多商品的生产方面，英国也落后于大陆。一旦取消了保护关税制度，所有这些商品就会立刻充斥整个英国，而英国工业就会因此受到致命打击。”^[8] 保护关税制度拯救了英国工业免遭欧洲大陆商品的冲击。

恩格斯在《对法国的通商条约》一文中写道：“任何一个民族，如果被剥夺了工业，从而沦为单纯是庄稼汉的集合体，都是不能和其他民族在文明上并驾齐驱的。因此它们使私人的商业利益服从于民族的迫切需要，并用高额的关税来保护它们新生的工业。”^[9] “法国靠保护关税这道万里长城的庇护，也采用蒸汽进行生产。”^[10]保护关税政策有利于扶持一国幼稚工业的发展和国民经济的赶超。

恩格斯在《保护关税制度和自由贸易》一文中指出：“现代工业体系即依靠用蒸汽发动的机器的生产，就是在保护关税制度的卵翼之下于十八世纪最后三十多年中在英国发展起来的。”“英国在国内市场上实行的保护关税制度，又用在国外对它的商品的一切可能的消费者实行自由贸易作了补充。由于两种制度的这样巧妙的结合，到战争终了时，即1815年，英国就已经成了一切最重要的工业部门的世界贸易的实际垄断者。”^[11]可见，英国工业的发展也曾经历了一段必要保护关税制度的庇护，而并非其标榜的自始至终的自由贸易。资本主义工业弱国同时采取进口关税保护和出口自由贸易巧妙结合的政策推动本国资本主义的发展。

但是，对一个行业的关税保护会导致其他所有行业都会要求这么做，保护关税政策一旦确立，不易被取消，表现出保护关税的消极面。恩格斯指出： “保护关税制度再好也不过是一种无穷螺旋，你永远不会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把它转到头。你保护一个工业部门，同时也就直接或间接地损害了其他一切工业部门，因此你就必须把它们也保护起来。这样一来你又会给你原先保护的那个工业部门造成损失，你就必须补偿它的亏损，这一补偿又会像前面的情况一样，影响到其他一切部门，并且使它们也有权利要求补偿，就这样继续下去，in infinitum（没有尽头）。”^[12]保护关税既可以起到产业保护作用，也可能损害所有产业的利益，不合适的保护关税政策会形成保护落后和恶性循环的负面效应，表现出保护的消极一面。这种辩证唯物主义世界观和方法论贯穿于马克思整个关税理论体系之中。马克思主义认识到削减关税的自由贸易政策的积极意义，提倡自由贸易。

4.关税是国际资本斗争的武器

恩格斯支持对幼稚工业的短期关税保护，他在《德国的革命与反革命》一文中写道：“有一个国家，在那里，实行一个短时期的保护关税政策，不仅是正当的，而且是绝对必要的，这就是美国。……这样一个国家，经过20年左右的短期的保护关税政策，就能使它的工业马上达到任何一个竞争者的水平，那么能否设想它会让自己年轻的正在成长的工业去同早就建立的英国工业进行长期的持久的竞争呢？”^[13]恩格斯在《德国的制宪问题》中也指出：“在德国尤其需要这样一套保护关税制度，因为那里的工场手工业已经奄奄一息了。如果不规定出一套完整的保护关税办法，工场手工业就经不住英国机器的竞争，而所有到现在为止还靠工场手工业谋生的那些资产者、小资产者、工人也都要遭殃。”^[14]

关税的贸易保护功能是国际资本斗争、竞争的需要，关税工具成为国际资本斗争的武器。马克思指出：“ 保护关税制度把一个国家的资本武装起来和别国的资本作斗争，加强一个国家的资本反对外国资本的力量。”^[15]恩格斯指出：“保护关税本身，只不过是最后的、全面的、决定世界市场霸权的工业战争的准备。”^[16]恩格斯认识到以关税为武器的工业国家间无情的竞争，他写道：“自由贸易论是建立在英国应当成为农业世界的唯一大工业中心这样一个假设上的。而事实表明，这种假设纯粹是谎言。现代工业存在的条件——蒸汽力和机器，凡是有燃料、特别是有煤的地方都能制造出来，而煤不仅英国有，其他国家，如法国、比利时、德国、美国甚至俄国也都有。这些国家的人不认为，仅仅为了让英国资本家获得更大的财富和光荣而使自己沦为饥饿的爱尔兰佃农有什么好处。他们就动手来进行制造，不仅是为了自己，而且也是为了世界的其他部分；结果，英国享受将近100 年的工业垄断，现在无可挽回地被打破了。”^[17]

欧美国家间展开着长达几个世纪的关税博弈和战争，各国都把关税作为战胜国际对手的武器。恩格斯指出：“普遍实行保护关税的新狂热。这种保护关税和旧的保护关税制度的区别特别表现在：它保护得最多的恰好是可供出口的物品。”^[18]马克思指出：“欧洲各国为了获得这种发明的专利权而勾心斗角，它们一旦成为谋利者的奴仆，就不仅要为此目的而间接通过保护关税和直接通过出口补助金等来掠夺本国人民，而且还要强制地摧毁其附属邻国的一切工业，例如英格兰摧毁了爱尔兰的毛纺织工场手工业。”^[19]

5.保护关税对已经发展起来的工业强国就是前进的桎梏或绊脚石

一些已经发展起来的工业强国把保护关税政策看作不能忍受的镣铐，坚决反对，要求实行自由贸易政策。恩格斯写道：“对于任何一个有希望获得成功而力求在世界市场取得独立地位的国家都会变成不能忍受的镣铐。”^[20]保护关税政策具有一定的时效性，不能一味地长期采取保护关税政策。

资本主义新生产方式在保护关税制度下培植起来，虽然在国内习惯于这种制度，但是国外保护关税制度妨碍了资本主义世界市场的形成和利用，保护关税成为一种障碍或绊脚石。恩格斯写道：“法国也由于保护关税制度的后果而吃了苦头。 在这里，这种独占统治地位达二百年的制度几乎成了民族生活的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而同时它仍然愈来愈成为绊脚石。生产方法的经常变化已经处在日程上了，但是保护关税制度挡住了这条道路。”^[21]

美国工业资本家在保护关税制度下培养起来后也要摆脱这种制度的束缚。恩格斯在《美国的总统选举》一文中写道：“美国在内战后所实行的保护关税制证明美国人力图摆脱这种垄断的束缚；依靠着丰富的自然资源和美利坚民族所具有的智慧和精神，这个目的现在已经到达了，因而在美国，保护关税已经成了工业的桎梏，美国要克服这个由保护关税制产生的经常的内在工业危机，只有为自己打开世界市场之门，为此它就必须摆脱保护关税，至少要摆脱像现在这样荒唐的保护关税。”^[22]

6.自由贸易与保护贸易对工人利益、无产阶级革命、劳资关系的作用存在差别

马克思批判保护关税制度的保守性质，无助于工人阶级利益和无产阶级革命，他指出：“保护关税派最多只能宣称他们所能做到的就是维持status quo（现状），再大的本领便没有了。但是工人阶级所要求的可不是维持住他们的现状，而是改善现状。保护关税派还有一个最后的遁词。他会说：他决不反对在国内实行社会改革，可是要保证社会改革的成功，第一件要事就是防止一切可能由外国竞争引起的混乱。”^[23]

马克思肯定了自由贸易制度对无产阶级革命和无产阶级解放的推动意义，他写道：“我们赞成自由贸易，因为在实行自由贸易以后，政治经济学的全部规律及其最惊人的矛盾将在更大的范围内，在更广的区域里，在全世界的土地上发生作用;因为所有这些矛盾一旦拧在一起，互相冲突起来，就会引起一场斗争，而这场斗争的结局则将是无产阶级的解放。”^[24]

马克思认为，自由贸易制度带有革命性质，能够加速社会革命，促进无产阶级在世界范围内爆发革命，而保护关税制度则是保守的，他写道：“总的说来，保护关税制度在现今是保守的，而自由贸易制度却起着破坏的作用。自由贸易引起过去民族的瓦解，使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间的对立达到了顶点。总而言之，自由贸易制度加速了社会革命。先生们，也只有在这种革命意义上我才赞成自由贸易。”^[25]马克思赞成自由贸易是基于它能够加速社会革命这个意义上来讲的。

但是，马克思认为自由贸易制度没有改变资本主义制度下工人以及广大劳动者必须接受最低工资规律的现实，针对自由贸易派所宣扬自由贸易能够带来“廉价的面包，高额的工资”，他指出： “随着经济学家们的前提，即自由贸易的实现和成为现实，劳动商品的这一规律，即最低工资的规律也就显现出来。因此，二者必居其一：或者全部否定以自由贸易这一前提作基础的政治经济学，或者就同意说在自由贸易的情况下工人一定要经受经济规律的严厉打击。”^[26]马克思主义者认识到一个国家工人阶级利益与该国在世界贸易中的地位息息相关，恩格斯在《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一文中认识到：“当英国工业垄断地位还保持着的时候，英国工人阶级在一定程度上也分沾过这一垄断地位的利益。这些利益在工人阶级中间分配得极不均匀；取得绝大部分的是享有特权的少数，但广大的群众至少有时也能沾到一点。而这就是自从欧文主义灭绝以后，英国未曾有过社会主义的原因。”^[27]

在马克思看来自由贸易制度是资本的自由，无论保护关税制度下，还是自由贸易制度下，劳资之间剥削与被剥削关系仍然存在，没有改变。马克思写道：“在现代的社会条件下，到底什么是自由贸易呢？这就是资本的自由。排除一些仍然阻碍着资本前进的民族障碍，只不过是让资本能充分地自由流动罢了。不管一种商品交换另一种商品的条件如何有利，只要雇佣劳动和资本的关系继续存在，就永远会有剥削阶级和被剥削阶级存在。”“假定一旦不再有谷物法，不再有海关，不再有城市进口税，一句话，假使工人迄今认为是使自己处于贫困境遇的那些偶然情况都全部消失，那时，一向掩盖着他的真正敌人的一切帷幕就被揭开了。他将看到摆脱羁绊的资本对他的奴役并不亚于受关税束缚的资本对他的奴役。”^[28]

资产阶级自由贸易派的世界范围普遍建立友爱关系是基于资本自由的需要，对工人受剥削的地位改善没有任何帮助。马克思指出：“即使自由贸易在世界各国之间建立起友爱关系，这种友爱关系也未必更具有友爱的特色。把世界范围的剥削美其名曰普遍的友爱，这种观念只有资产阶级才想得出来。在任何个别国家内的自由竞争所引起的一切破坏现象，都会在世界市场上以更大的规模再现出来”。^[29]

恩格斯在《保护关税制度与自由贸易》一文的最后部分写道：“关于自由贸易和保护关税制度问题，完全是在现代资本主义生产制度的范围内兜圈子，因此对于我们，即争取消灭这一制度的社会主义者说来，没有什么直接的兴趣。但是，它间接使我们感到兴趣，原因在于我们应该希望现代生产制度尽可能自由地、迅速地发展和扩大，因为同它一起，也将发展起作为它的必然后果并且必定要把它整个加以摧毁的经济现象。从这一观点出发，马克思在40年前宣告原则上赞成自由贸易这个更进步的办法，也就是能更快地把资本主义社会带进那个死胡同的办法”；“但是如果这个国家拒绝自由贸易而要抓住保护关税制度不放，以便使社会主义者对期待中的社会浩劫大失所望，那么，这也丝毫无损于这个国家的社会主义前途。保护关税制度是人为地制造工厂主的办法，因此也是人为地制造雇佣工人的办法。不能造成前者而不造成后者。……以剥削雇佣劳动为基础的生产制度，使财富同受雇的、受剥削的工人人数成比例地增长的制度，不可避免地会增加雇佣工人阶级亦即注定有朝一日要摧毁这个制度本身的那一阶级的人数。同时，也没有任何解救的办法；你总要继续发展资本主义制度，总要加速资本主义财富的生产、积累和集中，同时也就要加速生产革命的工人阶级。是实行保护关税制度还是实行自由贸易，对于最终结局是没有什么意义的，而在最终结局到来以前的延缓时期也未必有什么关系”。^[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