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产主义是人的本质的复归

第三节 共产主义是人的本质的复归

共产主义的最终目的是实现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扬弃，这种异化不仅包括劳动异化，还包括由劳动异化引起的各个领域异化。共产主义是通过对人的异化的扬弃，实现人向人的本质复归。资本主义私有制下，人处于被压抑、被束缚的异化状态。异化劳动的扬弃是还给现实的个人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马克思认为，现实的人的自由和解放是指改变人类被异化的命运，即改变人类不合理的社会关系。共产主义讲的人的本质的复归，正是指把人从私有制条件下人的异化状态中摆脱出来，使人摆脱物的束缚，消除异化劳动给人带来的困惑，使人回归人的本质，使人在自由自觉的劳动中改造主观世界和客观世界。也就是说，在资本主义私有制下异化劳动使人丧失了人之为人的社会本质，把人变成畸形的、片面的、异化的人。简言之，共产主义人性的复归就是通过对私有财产的扬弃，克服人类在一切领域存在的异化现象，使人在社会生活中全面占有人的类本质。

现实的人的自由和解放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是身体的解放，主要是指改变人的现实生存条件和社会关系，为人类的生存创造合理的外部环境。另一方面是人性的解放，主要是指人的情感、意愿、能力等一切精神活动自由的发展。正如马克思在《手稿》中指出的：“对于一个忍饥挨饿的人说来并不存在人的食物形式，而只有作为食物的抽象存在；食物同样也可能具有最粗糙的形式，而且不能说，这种饮食与动物的饮食有什么不同。忧心忡忡的穷人甚至对最美丽的景色都没有什么感觉；贩卖矿物的商人只看到矿物的商业价值，而看不到矿物的美和特性；他没有矿物学的感觉。” 现实的生存条件和社会关系是作为现实的人的基本生存前提。作为社会的人的精神活动是作为现实的人的生存价值的体现。因此，马克思指出：“通过私有财产及其富有和贫困——物质的和精神的富有和贫困——的运动，生成中的社会发现这种形式所需的全部材料；同样，生成了的社会，创造着具有人的本质的这种全部丰富的人，创造着具有丰富的、全面而深刻的感觉的人作为这个社会的恒久的现实。” 所以，只有从根本上实现人在身体上和精神上的自由和解放，才能实现现实的人的自由和解放，才能回归人的本质。

总之，马克思预见的共产主义社会是这样一种生存状态：劳动成为人的第一需要，人对物的占有成为人发展自身能力实现自我价值的手段，人的劳动不再受私有制和分工的束缚而必须限定在特定的领域。马克思在《形态》中具体形象地描述了异化劳动和自由自觉劳动的不同状态：“分工立即给我们提供了第一个例证，说明只要人们还处在自然形成的社会中，就是说，只要特殊利益和共同利益之间还有分裂，也就是说，只要分工不是自愿的行为，那么人本身的活动对人来说就成为一种异己的、与自身对抗的力量，这种力量会压迫着人。只要分工还存在，人的活动就是不自由的，任何人都有自己一定的特殊的活动范围。比如，他是一个猎人、渔夫或牧人，或者是一个批判的批判者，只要他不想失去生活资料，他就必须从事固定的职业。在共产主义社会里，人的活动是自由自觉的活动，任何人都没有特殊的活动范围，而是都可以在任何部门内发展，社会调节着整个生产。每个人都享有极大的自由，可以根据个人的喜好选择自己喜欢的职业。共产主义社会就是要摆脱这种社会活动的固定化，使我们不再受制于这种统治我们、不受我们控制、使我们的愿望不能实现并使我们的打算落空的物质力量。

马克思对现实的人的生存状态的关注表达了他对人类命运的深切关怀。根据马克思在《形态》一书的相关论述，我们可以得出消除异化的历史条件：“这种‘异化’用哲学家易懂的话来说当然只有在具备了两个实际前提之后才会消灭。要使这种异化成为一种‘不堪忍受的’力量，即成为革命所要反对的力量，就必须让它把人类的大多数变成完全‘没有财产的’人，同时这些人又同现存的有钱有教养的世界相对立，而这两个条件都是以生产力的巨大增长和高度发展为前提的。另一方面，随着生产力的这种发展，人们的世界历史性的而不是地域性的存在同时已经是经验的存在了，之所以是绝对必需的实际前提，还因为如果没有这种发展，那就只会有贫穷、极端贫困的普遍化；而在极端贫困的情况下，必须重新开始争取必需品的斗争，全部陈腐污浊的东西又要死灰复燃。其次，生产力的这种发展之所以是绝对必需的实际前提，还因为：只有随着生产力的这种普遍发展，人们的普遍交往才能建立起来；普遍交往，一方面，可以产生一切民族中同时都存在着‘没有财产的’群众这一普遍竞争的现象，使每一民族都依赖于其他民族的变革；最后，地域性的个人为世界历史性的、经验上普遍的个人所代替。如不这样，（1）共产主义就只能作为某种地域性的东西而存在；（2）交往的力量本身就不可能发展成为一种普遍的因而是不堪忍受的力量：它们会依然处于地方的、笼罩着迷信气氛的‘状态’；（3）交往的任何扩大都会消灭地域性的共产主义。共产主义只有作为占统治地位的各民族‘一下子’同时发生的行动，在经验上才是可能的，而这是以生产力的普遍发展和与此相联系的世界交往为前提的。” 

共产主义是作为否定之否定的肯定，是人的解放和复归的一个现实的、对历史发展次一阶段说来是必然的环节。在这一过程中消除异化劳动是必然的。对于马克思指出的消除异化的历史条件，我们可以从以下五方面来理解：

一是高度发达的生产力。高度发达的生产力是消除私有制和社会分工的物质基础。马克思反对无视生产力必要发展的共产主义，并对其进行了严厉的批评，称其为“粗陋的共产主义”。然而，“这种共产主义，由于到处否定人的个性，只不过是私有财产的彻底表现，私有财产就是这种否定。普遍的和作为权力形成起来的忌妒，是贪欲所采取的并且仅仅是用另一种方式来满足自己的隐蔽形式。一切私有财产，就它本身来说，至少都对较富裕的私有财产怀有忌妒和平均化欲望，这种忌妒和平均化欲望甚至构成竞争的本质。粗陋的共产主义不过是这个忌妒和这种想象的最低限度出发的平均化的顶点。它具有一个特定的、有限的尺度。对整个文化和文明的抽象否定，向贫穷的、没有需要的人——他不仅没有超越私有财产的水平，甚至从来没有达到私有财产的水平——的非自然的简单状态的倒退，恰恰证明私有财产的这种扬弃决不是真正的占有。” 高度发达的生产力是马克思提出的共产主义的基本前提。

二是异化的极端发展。异化的极端发展是指有产者和无产者异化发展的极端对立。在这种异化的极端发展中，有产者被满足、被巩固，无产者被奴役、被毁灭、被推进非人之境。在异化的这种发展之中，无产者和有产者的对抗不可避免，无产阶级革命不可避免。但是，我们需要辩证看待异化劳动的历史作用。一方面给劳动者带来了灭顶之灾；另一方面创造出比以往更高的生产力。正如马克思指出的：“工业的历史和工业的已经产生的对象性的存在，是一本打开了的关于人的本质力量的书。”工业的发展极大推动了生产力的发展。“自然科学却通过工业日益在实践上进入人的生活，改造人的生活，并为人的解放做准备，尽管它不得不直接地完成非人化。工业是自然界同人之间，因而也是自然科学同人之间的现实的历史关系。因此，如果把工业看成人的本质力量的公开的展示，那么自然界的人的本质，或者人的自然的本质，也就可以理解了；因此，自然科学将失去它的抽象物质的或者不如说是唯心主义的方向，并且将成为人的科学的基础，正像它现在已经——尽管以异化的形式——成了真正人的生活的基础一样；至于说生活有它的一种基础，科学有它的另一种基础——这根本就是谎言。在人类历史中即在人类社会的产生过程中形成的自然界是人的现实的自然界；因此，通过工业——尽管以异化的形式——形成的自然界，是真正的、人本学的自然界。”

三是无产阶级的形成。异化的发展创造出消灭自身的无产阶级。在资本主义私有制下的异化劳动中，无产阶级成为被迫害的群体。对于无产阶级来说，对异化劳动的扬弃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基本生存条件。“工人还是必须在两条道路中选择一条：或者屈服于命运，做一个好工人，忠实地维护资产者的利益（如果这样做，他就势必要变成牲口），或者起来反抗，尽一切力量捍卫自己的人类尊严，而这只有在反抗资产阶级的斗争中才能做到。”异化的发展必然催生无产阶级的反抗。“过去的一切运动都是少数人的或者为少数人谋利益的运动。无产阶级的运动是绝大多数人的、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独立的运动。无产阶级，现今社会的最下层，如果不炸毁构成官方社会的整个上层，就不能抬起头来，挺起胸来。” 因此，无产阶级只有反抗才能生存下去。“批判的武器当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质力量只能用物质力量来摧毁；但是理论一经掌握群众，也会变成物质力量。”在马克思主义的革命实践中，究竟是哲学把无产阶级当成了自己的物质武器呢，还是无产阶级把哲学当成了自己的精神武器呢？显然，主要的性质是前者。这里所说的哲学当然不是纯哲学，而是革命的政治理论。一种革命的政治理论，把工人群众当成证实自己、实现自己的物质力量，去发动一系列英勇而悲壮的革命斗争。

四是普遍交往和世界历史性联系的建立。马克思指出：“每一个单个人的解放的程度是与历史完全转变为世界历史的程度一致的。”交往的狭隘性和人们生存的地域性是对人的自由解放的束缚。在狭隘的地域性的存在中，人们的交往比较有限。异化的消除和人类自由解放的实现只有在人们的历史性的普遍交往充分建立起来的历史条件下才是可能的。只有交往的普遍扩大，生产力才能发展到高度发达的程度。普遍交往和高度发达的生产力是实现人类自由解放的两个前提。

五是共产主义运动。“要扬弃私有财产的思想，有思想上的共产主义就够了。而要扬弃现实的私有财产，则必须有现实的共产主义行动。”马克思为了论证资本主义的最大罪恶——剥削，深入研究了政治经济学。这个研究为他带来一个更大的收获，这就是为共产主义必然代替资本主义寻到了科学的根据。这个根据就是以前提到的资本主义的两个无法解决的矛盾：生产的社会化与生产资料的私人占有制之间的矛盾；企业内部的精打细算与整个社会经济的无政府状态的矛盾。由于这两个矛盾只有社会的公有制才能解决，所以，共产主义必然要取代资本主义，共产主义革命不可避免，“资产阶级的灭亡和无产阶级的胜利同样不可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