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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性审美是人类重要的本质特性

时间:2022-12-1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马克思认为,生命活动的性质包含着一个物种的全部特性,人的本质规定和活动是多种多样的。感性审美则是一切事物发展的最终归宿。马克思认为,人、社会、自然本是一体的。感性审美是人类重要的本质特性。亘古至今,求生的本能,及不断增长的人类的感性需求,正是推动人类社会不断向前发展的最为根本的动力与原因。人的本质力量,要依赖这些感性对象来证实,因为感性是人类最为重要的本质特性之一。

郭 东

内容提要:人是理性的,更是感性的。马克思认为,生命活动的性质包含着一个物种的全部特性,人的本质规定和活动是多种多样的。感性审美是人类重要的本质特性。感性是人类一切活动的出发点。感性审美则是一切事物发展的最终归宿。美感在实践中形成,在实践中发展。一个全面的人,是对自己的本质全面占有的人。个体既是具体的,又是抽象的,具有人的类本质的所有特性。一个全面的人,一定是感性审美的,一个健康的社会也必定是感性审美的。

关键词:感性;感性审美;全面的人;实践

马克思认为,人、社会、自然本是一体的。人类出现以前的自然界对人类来说毫无意义。所以追问人类是怎样诞生的与追问自然是怎样产生的都是愚蠢的问题。人从产生的那天起,就是自然的,感性的。自从有了人,自然也就是人化的自然,自然就是人的对象化,是另一个感性的人。人是自然的,自然亦是人的、社会的。人、自然、社会三者实为一体,不可分割。人感觉自然,认识自然,人感觉社会,认识社会。人的本质特性多种多样,人的所有特性,既包括感性的也包括理性的。感性审美是人类重要的本质特性。人类从感觉出发,通过意识、理性认识自然与社会,适应自然、社会,最终达到与自然和睦相处、与社会和谐相融的符合审美意境的感性存在状态,从而全面实现自由自觉的活动的人的类本质特性。

一、人是感性、受动的,感性是人类一切活动的出发点

视、听、嗅、触、味等感官直觉是人与生俱有的。受到强烈光线照射我们会眯眼,听到电闪雷鸣我们会惊恐,闻到花香我们会欢喜,被火灼伤我们会疼痛。饿了要进食,渴了要饮水,困了要入眠。人与动物一样,首先是一种感性的存在物。离开这些状况,人也不成其为人了。马克思在谈论人的本质时指出:“人的本质规定和活动是多种多样的。”[1]“如果用人的许多特性中的一个特性来顶替人本身,难道这不是荒谬的吗?”[2]这就告诉我们,人的本质原本就是多种多样的,切忌把人的本质抽象化、僵硬化、单一化。所谓本质,从广义来说,是指一件事物本来的面貌,包括构成此事物的所有要件。从狭义来讲,是指一事物区别于他事物的固有特性。人是一种高级动物,这种动物既有感性又有理性。广义而言,人是有思想有意识有感觉有情绪的动物;狭义来讲,人是有意识的动物。所以感性,实在是人之本质中的一个重要特性。

追溯人类生命活动之起源,我们就会发现,感性原来就是人类最原始、最本初、最基本的特征,是人类一切行为和思想的基础之基础。亘古至今,求生的本能,及不断增长的人类的感性需求,正是推动人类社会不断向前发展的最为根本的动力与原因。大量的考古证明,原始人类以打猎捕鱼为生,史前时代的人类,在山洞中留下不少栩栩如生的动物壁画,却鲜有人像描绘的痕迹。而且,根据贡布里希的分析,那些动物,被刻画在“幽暗的山腹”之中,不像是供人欣赏的,最有可能是人类当时祈求获得的食物。“对于这些现象,最近情理的解释仍然是:这就是对图画威力的那种普遍信仰所留下的最悠久的古迹;换句话说,那些原始狩猎者认为,只要他们画个猎物图——大概再用他们的长矛或石头痛打一番——真正的野兽也就俯首就擒了。”[3]贡布里希用一个更为有趣的真实的现代故事来证明他的猜想:一位现代欧洲的艺术家在非洲的一个乡村画了一些牛的素描,当地居民竟难过地对艺术家说,如果你把它们随身带走,我们依靠什么过日子呢?显然,在当地居民看来,画出来的动物与现实中的是一致的,且那是他们的命根,他们依靠这些动物生活。可见在人类发展史上,求生的本能,生存的需求,感性的需求,是最根本最重要最基础的需求。人类的一切活动都围绕着生存,即如何存活而展开。中国出土的距今约5000多年的仰韶文化时期的彩绘物品,也能说明这一现象。最为有名的当属西安半坡、临潼姜寨出土的彩陶盆、彩陶钵所饰花纹图案。“纹样共同特征作图案化圆形人面,双目闭作一线者居多,圆睁者仅见一例,皆张口,口边、耳边对称饰两鱼或鱼尾纹,头顶绘作鱼尾形尖帽。”[4]陶盆中绘有游弋的鱼,人面上也缀满鱼形图案,想必鱼类正是当时人们最主要的食物来源,他们要在一切可能的地方都绘上他们赖以生存的对象,以表达那种强烈的企求之心。人类的发展史告诉我们,“食可果腹,衣可遮体”这种求生存的感性状况,就是人类发展初始的最为真实的一个状况,也几乎是唯一的追求。早期的人类,一切凭感觉出发,也只能靠感觉。人类这时没有意识到自我的存在,完全是一种受动的存在。

人是感性的存在,人依赖自然而生存。关于人对自然的感性依赖,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是这样论述的:“人依靠自然来生活。这就是说,自然界是人为了不致死亡而必须与之形影不离的身体。说人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同自然界不可分离,这就等于说,自然界同自己本身不可分离,因为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5]人与自然是一个整体。自然与人的关系就是整体与部分的关系。人与自然的关系,就像人的四肢与身体的关系一样,四肢离开身体无法存活,身体离开四肢也会残疾甚至死亡。四肢与身体的其他部位如五脏六腑等共同构成人的身体,四肢就是身体的一个组成部分,四肢与身体不可分,离开了身体的四肢不复存在。手受了伤,也可以说身体受了伤,脚折断了,就可以说身体残疾了。缺了四肢的身体也是不完整的。四肢与身体,身体与四肢,实际是相互依赖、相互渗透、不分彼此、不可分离的。人与自然的关系也正如此。人就是自然的一部分,人离开自然无法生存;自然离开人也是不可想象的。自然界从来都是一个有机的整体。正像自然界的其他物种是自然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一样,物种的减少,就危害着自然的健康。物种的灭绝,则意味着自然的毁亡。

人是感性的,受动的。感性是人类一切活动的出发点。“作为自然的、有形体的、感性的、对象性的存在物,人和动植物一样,是受动的、受制约的和受限制的存在物。也就是说,他的情欲的对象是作为不依赖于他的对象而在他之外存在着的,但这些对象是他的需要的对象,这是表现和证实他的本质力量所必要的、重要的对象。”[6]人的感觉——“他的情欲对象”,非常之重要,是表现和证实他的本质力量所必需的。人的本质力量,要依赖这些感性对象来证实,因为感性是人类最为重要的本质特性之一。失去了它们,人的本质力量就无从证实。人要吃喝,人有情感,这些都要依赖外界的存在物来体现。通过这些外在的存在物,人正好认清自我的本质,找到自由生存的空间。纯粹理性的抽象的人是不存在的。人的感性存在特性,要求人类的一切活动,包括科学活动,都要以人类的感性为基准,以人类的感性为出发点。因为自始至终,人类的一切活动,都是为了追求人类的自由的生存状态。而不管自由的标准是什么,我们不可否认的是,自由首先就是一种感觉。所以,马克思说:“感性必须是一切科学的基础。科学只有从感性的意识和感性的需要这两种形式的感性出发,因而,只有从自然界出发,它才是真正的科学。全部历史都是为了使‘人’成为感性意识的对象和使‘作为人的人’的需要成为自然的、感性的需要所做的准备。历史本身是自然史的一个现实的部分,是自然界生成为人这一过程的一个现实的部分。正像关于人的科学将包括自然科学一样,自然科学往后也将包括关于人的科学:这将是一门科学。”[7]

二、美感在实践中形成,在实践中发展

除了与大多数动植物一样,人是受动的,人受制于自然依赖于自然而生存之外,人又是具有自然力与生命力的能动的存在物,人在改造自然、与自然的磨合过程中,产生出一种动植物所不具备的独有的美感来,并在与自然相处的过程中,不断地发展着这种美感。人类历史前期,生产力低下,人类基本上十分被动地受自然控制着。即使在进入农业社会的中国,也流传着“靠天吃饭”这种民间谚语。但人类除了这种被动性,却还有一种主动反思能力。马克思指出:“作为自然存在物,而且是有生命的自然存在物,人一方面赋有自然力、生命力,是能动的自然存在物。这些力量是作为禀赋和能力、作为情欲在他身上存在的……”[8]随着生产力的提高,产品的丰富,人类并不满足于被动地依赖自然界而生存的状况。人类有一种想要摆脱自然界的控制的冲动,人类想要不受控制、自由自在地存活,这是人类与其他物种非常不同的地方。人由于这种原初的感性冲动,在不断的实践过程中渐渐产生出一种美感来。黑格尔对人类的这种原始冲动是这样描述的:“人有一种冲动,要在直接呈现于他面前的外在事物中实现他自己,而且就在这实践过程中认识他自己。人通过改变外在事物来达到这个目的,在这些外在事物中刻下他自己内心生活的烙印,而他自己的性格就在这外在事物中复现了。人这样做,目的在于要以自由人的身份,去消除外在世界的那种顽强的疏远性,在事物的形状中他欣赏的只是他自己的外在现实。”[9]人想要摆脱外界控制的这种感性冲动,是这样的一种冲动,就是人想通过外在的对象认清自己,掌握人自身的本质,而外在的对象实际就是存在着的自然或人化的自然,人认清自己掌握自己,实质上就是认识与掌握和自己一体的自然。在这个过程中,人类的美感产生了。所谓美感,与一般的动物的生物条件反射类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这种美感,是在追求一种合情合理的存在方式,是人类想在自我与自然之间取得一种平衡,就是人类想要自由自在地存活下去、想不再被动地受自然的绝对控制。因此,马克思说,动物按自己的尺度生产自己的生活资料,而人类却是按人类的尺度、按美的规律在生产整个自然界。“动物只生产自己本身,而人则再生产整个自然界;动物的产品直接同它的肉体相联系,而人则自由地与自己的产品相对立。动物只是按照它所属的那个物种的尺度和需来进行塑造,而人则懂得按照任何物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并且随时随地都能用内在固有的尺度来衡量对象;所以,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塑造物体。”[10]按美的规律来塑造物体,就是想要人化的自然、外在的环境符合自身的愿望,希望自己的存在是舒适的自由的愉快的。在与自然交往相处的过程中,人类懂得按自身的要求去塑造自然,去变化自然。在实践过程中,人的四肢发达起来,头脑也发达起来,人类要自然配合自己,造出食物供养自己,制造布匹用来保暖,发现火光用来照明。进而,布匹不光用来保暖,还用来装饰,火光不只是用来照明,且用来娱乐……生产不断进步着,人类的美感也越来越增强,审美的情趣也越来越多起来了。

人类改造自然的活动不断前进着,人类的生存能力也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加强着,想要自由自在地生存,这便是人类的美感生存意识,也是人类的本质特征:“生命活动的性质包含着一个物种的全部特性、它的类的特性,而自由自觉的活动恰恰就是人的类的特性。”[11]这个“全部特性”,既有感性的,也有理性的。照马克思的话来说,人类的本质是多种多样的,人类其实是以一种综合的、复杂的、多样性的面貌存在于世的。它既包括人类的视觉、听觉、嗅党、味觉、触觉,也包括人类的思维、直观、感觉、愿望、活动和爱。人类的所有这些感觉愿望都是随实践的发展而发展着的。

随着生产实践活动的向前发展,人类在基本的求生欲望获得满足以后,其感觉就获得一种超越,进入到审美发展阶段。康德认为,鉴赏(美感)判断是一种反思判断,只有人类才具备这种能力。席勒认为:“美使用带有想象力的知性。”[12]动物永远停留在自我存活的水平,动物不懂得通过外部世界、通过对象化的东西来创造自己,感受自己,动物没有这种反思的能力。这种感觉不再被基本的生存需求所束缚。美感是一种自由自在的身心愉悦,是一种超越了基本生存困境的一种情感上的享受。所以康德认为,美是一种无目的的合目的性,美感是无功利的愉悦。马克思继承了康德的思想,认为与功利相关的活动就不是自由自觉的活动,与功利、实用相关的感觉也不是美感,只是动物生存的一种本能欲望。马克思指出异化劳动是对人的本质的异化。“但是,国民经济学把劳动者只是看作劳动的动物,只是看作仅仅具有最必要的肉体需要的牲畜。”[13]如果劳动只与生计相关,那么人就与动物无异。劳动这时只是为满足肉体生存的需要,不可能有精神、美感的升华。

康德的主客二元论认为,美的形式、美的范畴先天存在着,但人可以有审美判断。美感有共通性,部分人有美感天赋,而大部分人没有美感天分。但他提倡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后天的培养和训练都非常有必要。马克思则认为,美感经验来自人类的实践,“总之,人的感觉、感觉的人类性——都只是由于相应的对象的存在,由于存在着人化了的自然界,才产生出来的。五官感觉的形成是以往全部世界史的产物”[14]。马克思坚持的是唯物主义一元论,唯物主义的实践观。认为美的形式并不是神秘地先天存在于某处,所谓美的形式、美的范畴,都是与人类的实践相关的,是人类在长期的生产实践的过程中积累形成的一种人类特有的感觉判断。人在与自然相融合的过程中,人类发现,自然界有的形式对人类是有益的、有利的,就感觉很好、很舒服;有的形式却是不利的,感到不适,甚至有害。长期的生产生活经验的积累,人类的五官感觉越来越发达,我们的视、听、嗅、触觉等所有感官,从而能精确鉴别出什么是美的,什么是丑的。与康德相同的是,马克思认为审美判断必须要具备敏锐的感觉能力,而普通人要经过后天的训练过程才能达到。他指出:“只有音乐才能激起人的音乐感;对于不辨音律的耳朵说来,最美的音乐也毫无意义,音乐对它说来不是对象,因为我的对象只能是我的本质力量之一的确证,从而,它只能像我的本质力量作为一种主体能力而自为地存在着,那样对我说来存在着,因为对我说来任何一个对象的意义(它只是对那个与它相适应的感觉说来才有意义)都以我的感觉所能感知的程度为限。”[15]马克思在这里强调了音乐是一种审美对象,审美主体是人,音乐有没有意义是以人的感知程度为限的,并不是每个人都对音乐有同样的敏感度。人欣赏某种事物,必须具备欣赏此种事物的能力,要有相关的知识与修养,这就是人类的一种本质力量,外界存在的事物则正好是这种力量的象征与确证。因此,要欣赏音乐,首先要懂得音律,不懂音律的人,就谈不上对音乐的欣赏与理解了。了解音律,懂得音乐,真正达到对音乐的完美欣赏水平,都需要后天的培养与训练才能做到。人类的美感就是在不断的实践中进化和发展起来的。

美感随人类实践的发展而发展,这也表现在人类各个感觉器官的进化上。人类的感觉器官各司其职,各显其能,体现出人的本质的多样性特色。眼睛有眼睛的特质,耳朵有耳朵的特性。“因此,一方面,随着对象性的现实在社会中对人说来到处成为人的本质力量的现实,成为属人的现实,因而成为人自己的本质力量的现实。一切对象也对他说来成为他自身的对象化,成为确证和实现他的个性的对象,成为他的对象。而这就等于说,对象成了他本身。对象如何对他说来成为他的对象,这取决于对象的性质以及与其相适应的本质力量的性质;因为正是这种关系的规定性造成了一种特殊的、现实的肯定方式。眼睛对对象的感受与耳朵不同,而眼睛的对象不同于耳朵的对象。每一种本质力量的独特性,恰恰是这种本质力量的独特的本质,因而也是它的对象化之独特方式,是它的对象性的、现实的、活生生的存在的方式。因此,人不仅在思维中,而且以全部感觉在对象世界中肯定自己。”[16]对象就是人本身。人就是通过外在的对象认识自身的。外在的对象与人的思维相联系,与人的感官一一对应。眼睛有眼睛的对象,耳朵有耳朵的对象,它们是非常不同的。正是这些不同的对象的存在,证明了人类的各种感觉器官的独特性质,及其不可替代性。人创造视觉对象,也创造听觉对象。视觉对象的发达程度证明了人类视觉感官的进化程度,听觉对象的精密程度,体现了人的听觉器官的发展程度。人的感觉器官随实践的发展而发展,人就是通过这些对象化的外物,证明着自己的存在。人存在的意义就是追求人类本质的实现,就是追求自由自在地舒适地存在。感觉器官的进化与发达,都是以这个目标为契机的。舒适的感觉、愉快的感觉、自由自在的存在,也是人的感觉器官进化的理由与目的。

三、全面的人,是感性审美的

马克思认为,异化劳动将人也异化了。真正的人,人的真面目,人的本质,应该是全面的,丰富的,多向度的,感性的,审美的。

真正全面的人并不只是像动物那样的生理性的感觉存在,全面的人其感觉是审美的。全面的人“不应当仅仅被理解为对物的直接的、片面的享受,不应当仅仅被理解为享有、拥有”[17]。占有物质,享用物质,这只是一种动物的生理本能,并没有体现人类特有的审美特点。人类的感觉与动物有相似之处,但更重要的是人类的感觉与动物又有很大的不同,那就是人类的感觉具有审美的特性。全面的人除了与动物一样具有占有物、享用物的生理感受之外,还具有更多更高级的感觉。人类能通过视觉欣赏世界,通过听觉感知世界,通过嗅觉体味世界,通过触觉体验世界,通过思维认识世界,通过直观观察世界,通过感觉融汇世界,通过愿望祈求世界,通过活动沟通世界,通过爱感化世界。人类的思维、情感是丰富,全面的。而这些丰富全面的思维与情感,也表现在活生生的现实中,人类也只有在现实中,实现了自己的这些梦想,才能算得上是全面、自由的人。“人以一种全面的方式,也就是说,作为一个完整的人,把自己的全面的本质据为己有。人同世界的任何一种属人的关系——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思维、直观、感觉、愿望、活动、爱——总之,他的个体的一切官能,正像那些在形式上直接作为社会的器官而存在的器官一样,是通过自己的对象性的关系,亦即通过自己同对象的关系,而对对象的占有。”[18]一个完整的人,把全面的本质据为己有,他拥有深刻敏锐的感觉,洞察一切的思维,全面的人感觉世界,也思考世界。人类对这些本质的占有,必须是全面的,不可偏颇,不可残缺。光有灵敏的视觉、听觉、嗅觉等感觉的人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全面的人;抽象掉感性特征,只剩下纯粹理性思维的人更不能算作是一个完整的人、全面的人。人的本质特性是多种多样的,具有多样性丰富性的特征。在全面的、完整的人身上,是包括所有这些特性的。

全面的人,其存在方式是自由的、感性审美的。感性审美的人,是认清了自我与自然的人,是在自然中找准了自己的位置的人,是实现了自由的人。全面的人依然依赖于自然界,但这种依赖,是人本身可以预料的,是人本身心甘情愿的,是人与自然求得了一种平衡的状态。这种依赖,这种“受动”,表面看来是被动的,但并不是完全的被动,这种被动是人在了解了自己,了解了自然后,与自然达成的一种和解。这种状态下的人,其实是自由的、审美的、享受的。审美的人,是自由自觉地活动着的。这种自由自觉的活动,就是指人类经过自己的实践探索,终于在自然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人类懂得不可越雷池一步,人类只在自己该有的活动范围内感性地、自在地存活着。人类于自然,就好比人体的四肢。手有手的用处,脚有脚的功能,手能摘物,脚能走路,这些都是天赋本能。手脚各尽其能,在这种情况下,手脚会感到自由、舒适,身体也是活泼生长、充满生机的。但如果异想天开,想要用手脚替代头脑五官的功能,恐怕就行不通了。就算真能做到这样,相信手也会感到不自在,脚也会感到不舒服,人的身体也会出现故障。因此,人类如果认清了自己的特点,掌握了自然的规律与特征,在自然中找准了自己的位置,与自然和谐相处,就能在合适的范围内充分地实现自我,达到自由自觉地生存的理想状态。人不自大也不自弃,人不迷茫也不疯狂。人掌控着自我,尊重着自然,沟通着自然,人在自然中找到了真正的属于自己的位置,人在自然中开始了自由自觉的活动。在人与自然的平衡体系中,人是自在快活的,自然也是充满着勃勃生机的。人的这种自由自觉的存在状态实际上是一种享受着的存在状态。因此,马克思说:“对属人的现实的占有,属人的现实同对象的关系,是属人的现实的实际上的实现,是人的能动和人的受动,因为按人的含义来理解的受动,是人的一种自我享受。”[19]人在这种状态下,明白了人所以“能动”的会是些什么,必然“受动”的又是什么,人找到了自己在自然中应该有的位置,充分享受着作为人的快乐。因此,全面的人是以一种美感的形式存在着的。

全面的人与自然相感相融,与自然共生死,同存亡。全面的人,是指人的本质得以全面的实现,主体与客体相互融合,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人的生死存亡与自然同步。人是自然的一分子,自然是人的对象化,是另一个感性的人。“因为对人说来,直接的感性的自然界直接地就是人的感性(这是同一个说法),直接地就是对他说来感性地存在着的另一个人;因为他自己的感性,只有通过另一个人,才对他本身说来作为人的感性存在着。”[20]自然界感性地存在着,人也是感性审美地存在着。人感知自然,自然亦同人相感应,人与自然同生共死,不可分离。人与自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界春光明媚,鸟语花香,人感到舒心甜蜜;自然界电闪雷鸣,人感到颤抖害怕。自然界有阳光,有风雨,就像人一样有开心的感觉,有伤悲的时候,自然就是另一个感性的人,人就是通过这个对象化的感性的人,来认识自己,来发现美感的。人总是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劳作,在风雪交加的黑夜里歇息。风和日丽带来愉悦美感,大雪飘飘也令人感到祥和。人与自然同悲,亦与自然同喜。日月星辰,其光灼灼,昼夜平复,往返运行,山笑水笑人欢笑。山崩地裂,河流低咽,人神俱忧,肝肠寸断。人在自然中感知着自己,寄托着自己的喜、怒、哀、乐。离开自然,离开对自然的真切、深刻的感知感受,人就会变成单向度的人,人就不再是全面的人,甚至人类是否是真实的存在也是值得怀疑的。

在全面的人看来,自然是感性审美的,社会也是感性审美的。“自然界的社会的现实和属人的自然科学,或关于人的自然科学,都说的是同一个东西。”[21]自然界是社会的,而社会也是自然的。因而,在人眼里,社会同样具有感性审美特性。“只有在社会中,人的自然的存在才成为人的属人的存在,而自然界对人说来才成为人。因此社会是人同自然界完成了的、本质的统一,是自然界的真正复活,是人实现了的自然主义和自然界实现了的人本主义。”[22]全面的人,既是自然的人,也是社会的人,人在社会中实现了自我与自然的本质的统一。人、自然、社会因此成为三位一体、不可分离的整体。在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建立在自然的感性审美之基础上的。人的本质是相同的,人人生而平等。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与协调,就像是一个手掌的五根手指之间相互配合的现象。一个手掌上的五根手指虽然长短不一,但却都是手指,具有手指的特性与功能。五根手指各得其所,各安其位,各自独立,互不倾轧,互不牵扯,富有生机,活动自如。每个手指的能力,也就是手的能力,手指与手掌不可分。个体的存在与社会的存在是相一致的。个体是感性审美地存在,社会也是如此。“因此,如果说人是特殊的个体,并且正是他的特殊性使他成为个体和现实的、单个的社会存在物,那么,同样地他也是总体、观念的总体、可以被思考和被感知的社会之主体的、自为的存在。正如在现实中,他既作为社会存在的直观和对这种存在的现实享受而存在,又作为属人的生命表现的总体而存在一样。”[23]个体存在的自然感性特征,决定了由人组成的社会的存在也是感性的。马克思反对那种将个人与社会割裂开来的形而上学的分析方法,他认为个体的存在就是总体的存在,就是社会的存在,不能将社会的存在简单抽象出来,社会的存在就表现在具体的活生生的个体的生活、存在中。因此,马克思指出:“可见,思维和存在虽然是彼此有别的,但是同时二者又处于统一之中。”[24]根据康德的审美鉴赏的共通性原则,爱好秩序,爱好美的形式,追求美感,是人类的普遍情感。感性审美的个体追求美的秩序、自由的存在,人类社会亦追求审美的自由的存在。一切理想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切理想的经济、法律、政治制度都应建立在审美的基础之上。所以无论是科学技术,还是经济、政治、法律等社会制度,都应以实现全面的人为旨归。如果科技的发达,政治经济的发展,不能改善人类的生存状态,不能让人实现人类那“自由自觉的活动”的根本特性,如果社会的发展与进步,违背人类的生存意志,违背人类的审美情感,那么这种发展,就是一种不明智的发展,就是一种不理想的发展,就是一种退步。正如席勒所言:“在人的内心世界的分离重新被扬弃,他的自然本性得到完全充分的发展,以致自然本性本身成了艺术家,并保证理性的政治创造具有其现实性之前,人们都必须宣布,任何这样一种国家改革的尝试都为时过早,任何建立在这上面的希望都是幻想。”“自然在它的物质创造中给我们标明了人们在道德创造中所必须走的道路。”[25]

(郭东:江西省社会科学院马克思主义研究部副研究员)

【注释】

[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24页。

[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1961年版,第579页。

[3][英]贡布里希著,范景中译:《艺术发展史》,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1991年版,第18页。

[4]沈从文编著:《中国古代服饰研究》,上海书店出版社2005年版,第7页。

[5]马克思著,刘丕坤译:《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49页。

[6]马克思著,刘丕坤译:《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21页。

[7]马克思著,刘丕坤译:《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81-82页。

[8]马克思著,刘丕坤译:《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20页。

[9][德]黑格尔著:《美学》第1卷,商务印书馆1986年版,第39页。

[10]马克思著,刘丕坤译:《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50-51页。

[11]马克思著,刘丕坤译:《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50页。

[12][德]席勒著,张玉能译:《审美教育书简》,译林出版社2009年版,第288页。

[13][德]席勒著,张玉能译:《审美教育书简》,译林出版社2009年版,第13页。

[14][德]席勒著,张玉能译:《审美教育书简》,译林出版社2009年版,第13页。

[15][德]席勒著,张玉能译:《审美教育书简》,译林出版社2009年版,第79页。

[16]马克思著,刘丕坤译:《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79页。

[17]马克思著,刘丕坤译:《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77页。

[18]马克思著,刘丕坤译:《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77页。

[19]马克思著,刘丕坤译:《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77页。

[20]马克思著,刘丕坤译:《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82页。

[21]马克思著,刘丕坤译:《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82页。

[22]马克思著,刘丕坤译:《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75页。

[23]马克思著,刘丕坤译:《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76页。

[24]马克思著,刘丕坤译:《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75页。

[25][德]席勒著,张玉能译:《审美教育书简》,译林出版社2009年版,第1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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