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产出与就业的预期

第五章　决定产出与就业的预期

一

满足消费是一切生产的最终目的。然而从生产者(把消费者考虑在内)投入成本开始,一直到产品被最终消费者购买,其间会有一个时间间隔,而且有时可能还很长。在这段可能相当长的时间间隔后,在生产者能为消费者直接或间接地提供产品时,消费者愿意花多少钱购买这些产品,企业家(包括生产者和投资者)并不能确切地知道,他只能尽量做出最准确的预期(Expectations)。如果他所从事的生产确实存在这样的时间间隔,那么,没有别的任何选择,他就只能根据这种预期来做出生产安排。

我们可以把制定商业决策(Business Decisions)所依据的预期分为两类。一部分人和厂商专门做第一类预期,另一部分则专门做第二类预期。第一类是对价格的预期,即一个制造商决定开始生产某种产品时,他期望自己的产品“制成”(Finished)时,能够卖一个什么样的价钱,从制造商的角度来看,一件产品已经能够使用或者可以卖给另一方时,产品就已经“制成”。第二类是关于未来报酬的预期,即企业家在决定购买(或生产)制成品以增加资本设备时,他期望将来能从中所得收益的预期。前者可称为短期预期(Short-term Expectation),后者可称为长期预期(Long-term Expectation)。

这样,单个厂商决定其每天(Daily)^[8]产量的依据是短期预期。即对各种可能生产规模之下,产品成本和销售价格的预期。然而,假如他的产品是卖给别人用来增加资本设备的,或是卖给中间商的(Distributors),那么,他这种短期预期在绝大部分情况下决定于别人的长期(或中期)预期。厂商提供的就业量正是决定于这些各种不同的预期。只有当生产和销售这些产品的实际实现结果(Actually Realised Results)能够影响或导致下次预期改变时,它们才能对就业量产生影响。在决定第二天的产量时,虽然当时的资本设备、半成品和原材料等的存量,是根据先前的预期购置的,但先前的预期也与第二天的就业量无关。因此,企业家在每次做决策时,固然会考虑现存的设备和存货(Equipment and Stock),但决策还是依据当时对未来成本(Prospective Costs)和销售价格的预期而做出的。

一般来说,预期(不论短期还是长期)如有改变,在通常情况下,这种改变对就业量的影响力是逐渐发挥的,待其全部发挥出来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即使预期只改变一次,因预期改变而导致的就业量的变化,在预期改变后的第二天也不同于第一天,第三天又不同于第二天,依次类推。原因在于,当短期预期趋向逆转时,通常情况下,其改变不会太强烈或太急剧,以至于使企业家立即停止已经开始的生产过程,虽然根据修正后的预期,这些生产过程本不应当开始;当短期预期趋于好转时,则必须经过一个准备时期,然后就业量才能达到一个新的水平而与修正后的预期相吻合。当长期预期趋于逆转时,有些设备虽然不能重新购置,但在没有损坏之前,还需要雇人在上面工作;当长期预期趋于好转时,则开头时的就业量,比资本设备已经与新环境相适应后的就业量也许会较高。

我们假定某种状态的预期已经持续了足够长的时间,以致它对就业量的影响力已经得到充分发挥,即所有应该就业的人员都已经就业,所有不应就业的人员也都已经离业,那么,这时达到的稳定的就业水平,可被称为与这一预期状态相对应的长期就业量。^[9]可见,虽然预期的经常改变,可能会使实际就业量从来没有充分的时间来达到与现行预期状态相对应的长期就业水平。但是,每一种预期状态都必然会有一个与之相对应的确定的长期就业水平(Level of Long-period Employment)。由此,即使预期经常改变,以至于实际就业量总没有时间达到与现行预期状态相适应的长期就业水平,但每一个预期就业状态必然会有一个长期就业水平与之相对应。

如果我们假设预期改变一次,且以后不再有新的改变与之相混淆或干扰,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是怎样过渡到长期预期状态的。我们先假定这一改变的特点是:新的长期就业水平高于原来旧的就业水平。一般来说,开始时受较大影响的只有投入(Input)的速度,换句话说,只有新生产过程初期的工作受到影响;而消费品的产量以及预期改变以前就开始的生产过程后期的工作大致与以前相同。如果开始时还有半制成品存货,那么这个结论可能要作一定的修正;但是,就业量在初始阶段的增加是有限的这一结论仍然是成立的。就业量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增加。另外,我们很容易想象,还有可能会出现这样一种情况:在某个阶段,就业量可能会高于新的长期就业量。这是由于在为满足新预期状态而建造资本设备的过程中,就业量和当前消费量都可能超过长期状态所能达到的水平。因此,预期的改变可以导致就业水平逐渐上升而达到一个顶峰,而后又下降到新的长期水平。即使新的长期水平与旧的相同,但如果预期的改变是由消费方向的改变所引起的,并进而导致某些生产过程及资本设备不适应而被淘汰,那么也会出现同样的结果。如果长期就业水平比原有水平低,那么在过渡时期,就业量会暂时低于新的应有的长期就业水平。因此,在预期的改变发生作用的过程中,仅是它本身的改变,就会产生像经济周期那样的波动。当我在拙著《货币论》中讨论到,由于情况改变,以致运营资本和流动资本有增减时,我所讨论的就是这种波动。

达到一个新长期状态的转变过程,即使如上所述没有什么阻碍,但在现实的很多细节上还是比较复杂的。因为,预期的状态在不断地改变着,在前一个改变的效力还没有充分发挥出来之前,新的预期又会叠加上去。因此,在任何给定的时间,经济体系中都存在着大量互相叠加的活动,其根源是过去产生的对未来的各种预期。

二

以上分析对于我们当前的目的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综上所述,从一定意义上说,任何时点上的就业量,既取决于当前的预期,又取决于过去一定时期里存在的预期。然而,过去尚未充分发挥作用的预期体现在今天的资本设备之中;企业家在作今天做决策时,必须参照今天的资本设备;而且,过去的预期只有体现(Embodied)在今天的资本设备中,才能影响今天的决策。可见无论上述影响怎样,都可以做这样的表述:依据今天的资本设备而做出的今天的预期决定了今天的就业量。

强调当前对长期预期的参照作用是难以避免的,但对短期预期却可以略而不论。因为修改短期预期的过程,事实上往往是逐渐的、连续的,大部分是依据实际结果而作的。因此预期结果与实际结果的影响是相互交错的。产量与就业量固然决定于生产者的短期预期而不是过去的结果,但最近过去的实际结果往往有支配力量,可以决定这些短期预期。如果每次生产过程开始的时候都要重新作短期的预期,那实在太麻烦,而且也白白浪费时间。毕竟大部分情况下从一天到另一天并没有太大变化。除非生产者有确定的理由预期未来将发生改变,否则,他们预期最近实现的结果将持续下去的判断确实是很合理的。因为事实上就影响就业量这一点而言,当前产量的预期售价,大致就是最近过去产量的实际售价。生产者常常根据实际结果而不是凭空预测来改变他们的预期。^[10]

然而不能忘记,生产者在生产耐用品时的短期预期是建立在投资者当前的长期预期基础上的。而长期预期的特性就是不能在较短的时间间隔中根据已实现的结果来检验。而且,长期预期会突如其来地改变,这一点我们会在第十二章对长期预期作更详细的考察时再次论及。因此,当前长期预期这个因素既不能略而不论,也不能被实际的结果所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