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发生的那些事儿

二、美国发生的那些事儿

只有在退潮的时候，我们才能发现谁在裸泳。

——西方谚语

堤坝一般都是从薄弱的环节垮塌，然而，这场金融危机却在全球金融最发达、经济最强大的美国爆发了。并且，危机迅速从美国国内蔓延到全球，使其成为一场世界性的经济危机，全球的实体经济也因此陷于困境。美国成了“裸泳者” ，它集中地反映了当今国际金融体系主要矛盾的总爆发。

2007年4月2日，美国第二大抵押贷款公司——新世纪金融公司申请破产保护，抵押贷款风险浮上水面。

6月，美国第五大投资银行贝尔斯登公司旗下的两只基金因次贷抵押债券问题出现严重亏损，这是这次次贷危机中最先垮台的基金。

9月6日，美国第十大抵押贷款机构——美国住房抵押贷款投资公司向法院申请破产保护，次贷危机进一步加深。

10月，全球最大的券商——美林证券公布，第三季度美林证券在次贷相关领域遭受了80亿美元损失，首席执行官斯坦·奥尼尔10月30日被辞退。

11月，全球最大的金融机构——花旗银行因次贷事件受到重创。次贷危机先在抵押贷款公司显现，进而影响到投资银行，现又影响到商业银行，至此美国的金融机构无一幸免，表明了次贷危机影响的广泛性。

次贷危机初现，美国政府并没有掉以轻心，甚至抛弃一直高举的自由经济的大旗，直接入市干预。从2007年8月9～30日的20多天时间里，美联储先后累计向美国金融系统注资1472. 5亿美元; 9月18日美联储又决定降息0. 5个百分点，开始了新一轮“降息周期” ; 2008年2月12日美国政府和六大房贷商提出了“救生索计划” ，紧接着13日又出台了“一揽子”经济刺激法案，大幅度退税，刺激消费。这些增加市场流动性、提高消费的种种措施并没有终止经济形势继续恶化的趋势，相反，危机还在发展。进入2008年有更多的坏消息传来:

2008年2月公布的美国宏观经济数据表明，房屋消费指数、非农就业人数、零售业指数连续数月恶化，表明次贷危机已经外溢，对美国的实体经济已造成实质性的危害。一些悲观的经济学家认为，美国将进入百年一遇的经济危机，并会发生滞胀。

2008年3月14日，美国第五大投资银行——贝尔斯登宣布出现严重的资金短缺，表明次贷危机仍在发展恶化之中。次贷危机最终导致5月31日贝尔斯登被摩根大通收购。

投资银行诞生于19世纪初，主要是承销证券业务，有别于经营货币存贷和其他信用业务的商业银行。投资银行积极推进金融创新，开展衍生物交易而成为美国华尔街创新冒险精神的代表，是次贷抵押贷款的重要参与者。贝尔斯登的垮台敲响了投资银行从兴盛到衰落的警钟，这是金融发展史上的重要事件。

7月13日，美国财政部和美联储宣布准备救助房利美和房贷美两大房贷公司。这两大房贷公司贷款占美国总房贷量的80%，其发行的债券相当于美国债，由美国政府担保。这两大房贷公司告急，反映出美国次级抵押贷款危机的严重性。最终美国政府出资2000亿美元全面收购“两房”资产，启动了美国有史以来最大的金融援助，使“房地美”和“房利美”免予破产清盘。

9月15日，美国第四大投资银行——雷曼兄弟公司宣布申请破产保护，同日美国银行宣布收购了第三大投资银行——美林银行。美国金融危机全面爆发。

9月21日，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宣布，已批准幸存的两大投资银行——高盛和摩根斯坦利提出的转为银行控股公司的申请。至此，华尔街五大投资银行全部倒闭，华尔街神话宣告破灭，全世界熟知的华尔街模式宣告终结。

9月是美国金融业烽火四起之时，正当美国政府为救投资银行左推右挡之时，保险业、商业银行也告急声声: 9月17日，美国政府向国际集团AIG提供850亿美元紧急贷款，以控股79. 9%的方式接管AIG; 9月25日，华盛顿互惠银行被美国联邦存款保险公司(FDIC)接管，这是美国历史上倒闭的最大规模的银行。

9月20日，美国政府紧急启动7000亿美元救援计划，并于10月3日获得了美国国会的批准。但是，形势并未好转，全球金融危机愈演愈烈，为此美国发动了一个全球性的救市运动。11月在美国召开了专门讨论全球应对这场金融危机的20国首脑峰会。欧洲、亚洲还举行了地区首脑峰会，一致同意联手救市。

全球动员，全球行动，但至今仍未看到走出黑暗前的曙光，全球经济因此陷入泥沼:股市暴跌、经济下滑;西方国家经济出现负增长，新兴国家增速明显下降;进而是企业倒闭、工人失业、社会矛盾激化。这场由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多米诺骨牌效应还在发展之中，有人预期可能还会持续两三年的时间，世界经济才能走出这场经济危机的阴霾，重新走上正轨。危害之大令人咋舌。

这场金融危机，对于美国来说正如美联储前主席格林斯潘所指出的是百年一遇，而对于世界来说，只有1929年世界经济危机可以与之相提并论。但是否会导致长期的经济萧条，虽还有待观察，但无疑会作为一个分水岭性事件，在人类金融史上留下重要的一页。其影响深远，将会成为人类货币制度建设的新开篇，因为这场金融危机使华尔街走下了神坛，美国人的生活方式也可能改变。所以，当各国政府还在为挽救经济不景气而焦头烂额、忙于应对之时，对于这次危机的根源追溯和教训及反思已在社会不同层面展开。我们首先需要了解的是什么样的力量使至今仍居全球经济之首的美国陷入这场危机之中呢?

显然，这场危机起自于美国次贷危机，由次贷危机引发金融危机;并再由美国的金融危机演变为全球的金融危机;又由金融危机传导到实体经济，因而造成了全球性的经济危机。而这场全球经济危机最初的罪恶种子，就是美国的房屋次级抵押贷款。

拥有自己的住房可以说是每一个人都追求的目标，但达到这个目标的途径会有所不同。有一个流传广泛的幽默:一个华裔老妇人在耄耋之年不无感慨地说，她终于住进了自己的大房子;而一个耄耋之年的美国老妇人却感慨地说，她终于还清了房贷。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是节俭积累，量入为出，而美国人则是寅吃卯粮，透支消费。因而，解决住房花自己的钱与花银行的钱是两种不同的生活方式选择。美国人购买住房主要是使用银行贷款，而不是个人积累，因而房屋贷款是美国的一种重要的金融产品。

向银行贷款的重要依据是个人信用，个人信用度高的人不仅容易获得银行贷款，而且还有利率优惠;而信用度差的人不仅难以获得银行贷款，还要付出更高的利息。所谓信用差的人就是以前有不良记录，或收入低、还贷能力低的人，而面对这类人群的贷款就是所谓次级抵押贷款。

次级抵押贷款风险大，还贷违约率高，在2006年底还贷违约率比优质贷款市场高7倍多，达到了10. 5% (一季度更高达15. 75%) ，但利率高2～3个百分点。虽然高风险，但收益率也高，因而有不少机构甘愿冒险而做次级抵押贷款。特别是在房价不断走高的情况下，即使出现了违约情况，抵押房产变现后的所得仍可保证贷款的回收安全，所以2006年美国次级抵押贷款发展到了疯狂的程度。2001年次级抵押贷款仅占美国总抵押贷款的5%，而到2006年已达20%，5年增长了3倍，次级贷总额达到了6000亿美元。随着次贷规模的扩大，风险也在增长。一些穷其一生都难以支付购房款的人，在这时也以“零首付，低利率”的方式获得了次贷，购买了住房，成为次贷危机爆发的潜在因素。

表1－1　美国次级抵押贷款变化情况

资料来源: Inside Mortgage Finance，转摘自《金融风暴启示录》 ，新世界出版社出版。

另外，受贪欲的驱使，为了扩大次贷规模，一些贷款者、评估师、贷款公司甚至勾结成利益共同体，弄虚作假，瞒天过海，而又因监管缺失，其欺骗屡屡得手，使美国次贷市场成了空前的投机赌博场。并且在房价不断上涨的情况下，金融机构还提供再抵押贷款，美国家庭可以通过房产不断融资套现，一方面进一步刺激了投机，另一方面又创造了房产泡沫。这些因素又给本来就风险很大的次级抵押贷款市场增加了新的、更大的风险。大经济学家凯恩斯早有论述，他指出，市场主导的金融投机活动是一种“动物本性” ，本无大害，但当一个国家的资本运作过程成为“赌场活动的衍生行为时” ，整个经济就要出问题。美国次贷市场正是因此闯下惊天大祸。

首先是华尔街的金融家们，为了获得超额利润，不惜弄虚作假，置风险而不顾，最终遭遇了玩火自焚的下场。美国政府也难逃干系，因利己而纵容金融家玩火，放松监管，被自己想搬起砸别人的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在这场危机中许多利益受损者也并非无辜，正是因为贪婪而成了这场游戏的参与者，到头来成了扑火之蛾。

如果美国房市仍然处于上升趋势，房价不断上涨，次贷危机还不会这么快爆发，但是从2004年开始通胀上升，联邦基金利率从1%一直上升到了5. 25%，因而2006年4月家庭抵押贷款30年利率上升到了6. 43%，以浮动利率还贷的购房者负担加重。还贷风险首先是在原本穷其一生也无力购房的次级抵押贷款人的身上显现，使次贷违约客户大增。此时又逢美国房地产泡沫破裂，房市出现下滑，违约很快拖累次贷公司的资金链出现断裂而破产。由此引发了一系列危机的出现。

次贷公司的破产，使银行坏账增加而引发了金融危机。金融危机导致了社会资金流动性的缺乏，而资金流动性的缺乏又影响了实体经济和民众消费，最终酿成了一场全球性的经济危机。目前，这场危机还在发展之中。这就是这次全球经济危机的形成演变过程。

在这场金融危机的发展演变过程中的一些现象更令人深思:

——因美国人贪婪而制造的次贷危机，但最终却变成了一场全球经济危机。美国闯祸，让世界埋单付费，而且是不露声色，冠冕堂皇，何理之有?

——在这样的一场经济危机中，欧洲、亚洲股市跌幅高达6成以上，财富大量蒸发，甚至一些国家，如欧洲的冰岛、亚洲的巴基斯坦等处于国家破产的境地。但是，危机的发源地和危机的中心——美国的股市仅有3成的下跌，损失反而要小得多，这又何理之有?

——这场经济危机实质就是美元危机，危机未除，美元贬值继续，本应黄金价格继续走高，但2008年3月金价突破1000美元大关以后，却掉头下行，到11月13日已下跌3成多，降到了714. 3美元。是因为在这场经济危机中，许多人规避货币贬值风险选择了美元，而非黄金，这似乎让人难以理解?

看来我们分析指出这场由美国发生的经济危机的罪恶种子是次级抵押贷款，而制造次贷危机的是人性的贪婪，还没有找到最终答案。

如果我们做一个历史过程的考察就会发现，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美国的财政就不断恶化，财政与外贸双赤字长期存在并日益严重。如1960年美国黄金储备178亿美元，而外债已达210亿美元，已超过了还债能力。而到1968年美国黄金储备下降到121亿美元，下降了32%，而外债却上升了57. 6%，达到了331亿美元，外债是其黄金储备偿债能力的2. 73倍。到1971年美国黄金储备仅剩下了102. 1亿元，而外债上升到了678亿美元，仅相当于外债的15. 05%。而到2007年美国贸易逆差已高达7116亿美元，而其黄金储备比之前还有所减少。因而美元危机时而发生，但每次危机最终美国不仅不是受损国，反而成了最大受益国，也从未能动摇其国际金融市场霸主地位。因而甚至让人怀疑美国金融危机是美国人的预谋，确实阴谋论是现在许多专著论述的主题。

但是，假如阴谋论成立，那么又是什么原因使其阴谋能够得逞呢?或许我们对美国次贷形成的金融危机根源追索只是触及了问题的表层，继续向下追索才能触及问题本质，即美元霸权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