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城市体系发展动因

从宏观维度看，世界城市体系是以经济为中心的全球化展开过程中形成和发展的。交通和通信技术的迅速发展，为经济要素跨国、跨城市布局提供了便捷条件，进而为经济活动在世界范围内广泛展开提供了客观条件。世界贸易组织（WTO）的诞生，以及国家之间的双边自由贸易协定（FTA）的增多，各国对外开放的扩大和深化，为世界范围国际多边贸易自由化、经济全球化奠定了制度基础，为生产原料、零件、商品等经济要素的跨国广泛流通提供了有利的制度环境。得益于这种经济活动环境的改善，经济全球化扩展和加速，跨国城市之间的联系显著扩大、日趋紧密，世界城市体系逐步得到发展。在世界城市体系中，有些城市居资源配置首要地位，成为全球城市。

从微观维度看，世界城市体系和全球城市是在企业跨国经营活动的直接推动下形成和发展的。企业跨国经营活动推动国际贸易的发展，形成以商品交换为内涵的物流，以服务贸易为内涵的人流、信息流、文化流等，扩大和城市之间的交流范围，增大城市之间的联系密度。由此，世界范围内城市之间的联系增多，世界城市体系逐步形成。

尤其是企业在跨国经营活动过程中，跨城市布局母子企业是促成各种贸易流乃至资金、人员、文化、技术、设施等众多要素流的动因，为世界城市体系奠定了稳定框架。

世界各国为了改善产业结构、推动经济发展，或者设立信息咨询乃至对外投资金融支援机构，积极鼓励企业“走出去”、跨国经营，或者开设自由贸易区等特殊经济管理区乃至实施城市、区域、国家层次的全面开放，积极促进“请进来”、招商引资。同时，企业在追求经营效率、市场份额、长远利益等的驱动下，积极实施对外扩张战略。国家的宏观需求和企业的微观利益不谋而合，又得益于现代交通通信技术的发展和贸易规则改进等有利条件，对外直接投资（FDI）以远高于经济增长的速度在全球蔓延。

跨国企业在实施对外直接投资、开展跨国经营活动过程中，设立跨国性经营组织，在世界各地布局规模相异、名称多样的海外机构——子企业。在运营企业过程中，为了充分利用资本、信用、信息、商标、专利、技术、生产设施等企业共同资源，母企业与子企业之间进行各种经济乃至非经济要素的广泛交流，形成资本、信息、人力、设备、零部件、技术、经营文化等的跨国城市多种要素流动。正是这种跨国企业母子之间的内部活动，促成、维系和发展了跨国城市之间的必然、稳定而非随机的相互依存和相互影响作用。由此可见，跨国企业的母子关系是促成和促进跨国城市之间的各种经济与非经济要素流的重要动因。

有关数据表明，进入21世纪，全世界跨国公司达63万家，相关境外分支机构达69万家（盛文军、廖晓燕，2002）。20世纪90年代，全球跨国企业内部贸易占世界贸易的总额已经达到33%（李俊，2000）。2005年，美国跨国企业在美国与中国之间的企业内贸易达到676亿美元，在总出口中的比重为12.6%，在总进口中的比重为25.8%，4年间企业内贸易增长225.0%（见表1.1）。以企业母子关系为背景形成的大量的企业内贸易促进了城市之间的相互依存、相互作用。

表1.1　美国母企业与其在华子企业的企业内贸易

资料来源：钱学风、黄汉民：《垂直专业化、公司内贸易与中美贸易不平衡》，《财贸经济》2008年第3期。

总括而言，经济全球化是世界城市体系和全球城市形成、维系、发展的宏观动力，而此宏观动力由企业跨国活动这一微观动力所支撑。对外直接投资造就海外子企业、跨国企业母子关系的存在，为跨国城市之间相互依存、相互作用赋予稳定的动因；由此所致的企业内资本、商品、信息、人力、技术、经营文化等交流构成跨国城市之间的相互依存、相互作用的重要方面。由于跨国企业活动在区位（城市）上选择性展开，城市拥有的母企业和子企业规模不等，由此导致相异城市的资源配置能力差异化，进而造成世界城市体系内部不均等发育这一内部结构特点，促成全球城市的形成或重组。

学界研究基本趋势也反映了有关“经济全球化宏观动力及企业跨国经营活动这一微观动力对世界城市体系和全球城市发展变化”的认识深化。例如，围绕世界城市体系和全球城市的研究，从集中于基于城市经济要素规模的城市等级（hierarchy）结构研究，向将城市间设施与要素流作为联系依据的城市联系（linkage）结构研究过渡，尤其是进入21世纪以来，密集于基于城市间企业母子关系的城市关系（ties）结构研究。

那么，未来30年世界城市体系的发展动因是否还是宏观上经济全球化、微观上企业跨国经营活动呢？

从能够体现城市之间以相互依存和相互作用为内涵的城市体系实质的城市网络的视角来看，今后，经济全球化仍将是世界城市体系网络发展的宏观动力，而此宏观动力仍然还是由企业跨国经营活动这一微观动力来支撑。跨国城市之间的稳定关系和相应关系框架仍然将由跨国城市企业母子关系来维系，并且随着跨国城市企业母子关系在城市关系中的集合所呈现的变化而改变。

这一基本判断源于企业是经济活动的基本单元。城市之间的相互依存和相互作用等相互关系主要体现在经济上的交流，而经济交流从本质上看是由企业经营活动所致。“企业之间”的经济交流也可促成城市之间的相互依存和相互作用，但是，这种交流在内涵上往往是单项性的，时间维度上往往是随机的、不稳定的。与此相比，“企业母子之间”的经济交流在内涵上是综合性的，包括资金、物质、人力、信息等的交流，而且在时间维度上往往是持续的、相对稳定的。

需要特别强调的是，上述所论企业内经济交流的含义可非常广泛，不仅仅限于以制造业为中心的、围绕物质产品的、狭义的经济交流范畴，而是可包括科技、文化、教育等广泛领域的交流。例如，从产业维度上看，科技、文化、教育等众多领域属于服务业范畴，从变化趋势上看，企业是这些领域跨国城市交流的主体（或将成为主体），科技交流、文化交流、教育交流等也将由企业推动和维系。事实上，如今许多经济大国、发达国家的研究与开发（R＆D）经费主要由企业投入。因此，跨国城市企业母子网络亦将成为这些领域的世界城市体系网络的承载主体。换句话讲，基于跨国城市企业母子网络的世界城市体系网络，不仅仅是狭义的经济网络，而是内涵广泛的综合性网络。

可以说，将来世界城市体系网络发展变化的动因不会有本质上的变化，即由跨国城市企业母子关系来架构和维系。况且，从企业发展追求目标之内的需求和企业经营环境之外的条件来看，这种局势将进一步强化。

从企业追求目标方面来看，利益最大化是企业根本目标，无论何时这都不会改变。而从企业利益最大化的要求来看，由于企业扩张规模有利于竞争，也有利于获得规模经济效益，所以企业将争取企业规模扩大化——现在频频发生的大企业之间的并购事例也说明了这种倾向。而企业在扩大规模的过程中，势必将促进企业内组织复合化，建立更多子企业，进而布局于多个城市。同时，即使对一个既定规模的企业，而且由于利益最大化的有效途径是资源有效利用，为此需要在空间上合理配置资源，所以也势必将促进子企业发展及多城市分布。总之，不论从产业链的维度还是价值链的维度来看，为了有效利用和配置资源，需要在世界范围内实施跨国经营，其重要一环就是在世界最佳地点（城市）设立必要的子企业。

从企业经营环境方面来看，随着国家经济发展需要而实施的对外开放的扩大，企业跨国经营所需制度环境得到进一步改善，这将有利于企业网络的跨国发展。另外，在科技创新的推动下，交通、通信等企业经营所需条件或手段更加完善、便利和高效，这也将有利于企业网络的跨国城市发展。尤其是，互联网的发展使得跨国城市企业母子之间的联系和交流更加便利、高效和低廉，为企业跨国城市经营组织复合化、空间网络化提供重要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