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商主义货币

第一节　重商主义贸易理论

重商主义（Mercantilism）盛行于16～18世纪的西欧，代表着经济学家对国际贸易问题的最早看法，是西方资本原始积累时代反映商人资本思想见解与政策主张的贸易学说，是国际贸易理论的最初研究成果，是亚当·斯密构想自由贸易学说的思想资源。重商主义的对外贸易政策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准备时期欧洲国家普遍实行的一种保护贸易政策，是当时欧洲各国旨在实现国家富强的一系列经济政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重商主义所重的“商”是对外经商，重商主义学说实质上是重商主义对外贸易学说，它并不是一个正式的思想学派，而只是一些商人、政府官员、学者在对外贸易差额、贸易政策、价格、汇率等许多问题研究的基础上形成的观点总结。

一、重商主义贸易理论产生和发展的历史条件

（一）商业革命：重商主义兴起的物质基础

西欧封建社会从14～15世纪开始逐渐瓦解，在封建庄园经济没落过程中出现了资本主义农业组织，在封建社会制度的解体中出现了资本主义工场手工业，雇佣劳动关系由此被普遍推广。在这个发展过程中，商人资本家控制了由小手工业生产者进行的生产过程，建立了工业资本主义的原始形态，即发料加工或包买制度。在此制度中，商人资本家占据绝对的支配地位，他们垄断着批发和出口，形成了商人资本支配工业资本的局面。

16世纪伟大的地理大发现，开辟了海上新航线，使传统的陆上交易转变为海上交易，商品交换遍及全球，世界市场开始形成。地理大发现对商人资本的发展起着决定性作用。世界市场的不断拓展，使商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参与贸易的商品品种与数量空前增长，运输工具日益改进，新的商业机构如现代银行、仓库、交易所、大贸易公司与邮政机构等应运而生。历史上将这一时代的变革称为“商业革命”，它为重商主义的兴起奠定了物质基础。

（二）政府干预：重商主义的政治基础

随着商品生产与交换的不断发展，新兴的商人阶层要求清除封建的市场割裂状态和建立中央集权国家，由此形成统一的市场和国家。同时，为了减轻贸易的风险，商人阶层需要开辟殖民地，以此控制同海外各地的贸易，而这一理想的实现，也需借助于国家强大的政治与军事力量。就西欧封建王朝的统治者而言，为满足王室巨额的生活和军事开支，需要从商人阶层中取得大量的货币供给，这迫使封建国家给商人阶层以有利的政治与军事的特权，同时，作为新兴的国家，它们从巩固政权、扩充实力的角度，纷纷提出富国强兵的要求。因此，建立强大的海军、参与海外殖民地的开拓和发展对外贸易就成为封建国家的首要选择。

商人的经济利益与国家的政治利益相结合，使商人阶层获得较高的社会地位和政治特权。贸易界和国家之间的联系更紧密了，国家政策的考虑日益集中于贸易问题上。某些商人所享有的信誉便是这种商业资本与国家相结合的象征，各贸易公司的所有显赫人物都拥有相当大的政治影响，而他们往往就是那个时代的领袖人物。

（三）文艺复兴：重商主义的文化基础

14世纪发源于意大利、流行于整个西欧的文艺复兴，以其“尊重人，关心人”的人道主义思潮给长期生活在中世纪黑暗的宗教统治下的人们以强烈的精神震撼与思想启迪。人们开始正视与追求自身的物质利益和精神利益。这引起了社会公众对财富积累的热忱关注，并进而演化为“拜金主义”的社会思潮。随着商人经济实力的加强，牧师与骑士的崇高社会地位由商人取代，人们开始用商人的价值尺度而非牧师的宗教标准来度量是非曲直。同时，随着文艺复兴而至的宗教改革运动，使原来的权威机构放松了对人们精神生活的控制和对世俗活动的干预。在法理学与政治思想方向，自然法则的概念不断发展。这些均为日后用理性与科学的观点研究社会经济问题铺平了道路。此外，中国印刷术的发明及其在欧洲的传播也给文化的交流创造了新的可能性。

二、重商主义贸易理论的发展阶段

（一）早期重商主义

早期重商主义流行于15世纪到16世纪中叶，其代表人物在英国是约翰·海尔斯（John Hales）和威廉·斯塔福德（William Stafford），主要著作有《对我国同胞某些控诉的评述》（1581）。他们在书中关心的是如何将货币保持在国内、防止货币外流，主张保护贸易，禁止外国工业品特别是奢侈品输入英国，防止出现贸易逆差。另外一个代表人物是法国的蒙克莱田（Montchretien），主要著作是《献给国王和王后的政治经济学》（1615）。在经济学说史上，他第一个提出了政治经济学的概念，但没有创立起政治经济学理论体系，而是由后来的亚当·斯密首先完成。蒙克莱田在其著作《献给国王和王后的政治经济学》中，讨论了工场手工业、商业、航海业和国王的经济政策等。

（二）晚期重商主义

晚期重商主义流行于16世纪下半期至17世纪中叶，其代表人物是英国的托马斯·孟，主要著作是《英国得自对外贸易的财富》（1664）。托马斯·孟是英国大商业资本家，东印度公司董事，政府贸易委员会委员。上述著作是为了反驳早期重商主义者攻击东印度公司在对外贸易中大量输出货币而写的，说明东印度公司是英国财富的重要来源。另一位代表人物是法国的柯尔培尔（Colbert），他是法国路易十四国王的财政大臣，推行了一套重商主义政策，例如奖励本国商品出口，减少外国商品进口，实行保护关税，为了出口扶植本国工场手工业，建立皇家手工工场，发展海军，建立庞大的舰队和商船队，成立了许多对外贸易公司，企图使法国富强起来。

三、重商主义贸易理论的基本观点

（一）早期和晚期重商主义的共同观点

早期和晚期的重商主义学说都以流通过程为研究中心，以商业资本的运动为研究对象，其基本观点是一致的。

第一，认为货币（金、银）是最好的财富，一切经济活动的目的就是获取货币，这一点反映了新兴资产阶级对货币资本的强烈追求，反映了当时西欧流行的求金欲和拜金狂。恩格斯在《论封建制度的解体及资产阶级的兴起》一文中描述了当时的情景：“葡萄牙人在非洲海岸、印度及整个远东地区搜寻着黄金；黄金这两个字变成了驱使西班牙远渡大西洋的符咒；黄金也是白种人刚踏上新发现的海岸时所追求的头一项重要的东西。”

第二，认为财富的直接源泉在流通领域，除了开采金银矿外，商业是获得货币财富的唯一源泉。在商业中，又认为国内贸易不能增加一国货币总量，只有对外贸易才能使一国货币财富增加；认为利润是“贱买贵卖”的结果，是一种“让渡收入”，只有对外贸易才能为一国带来真正的利润。

第三，认为对外贸易的原则是少买多卖，少支出多收入，实现外贸顺差、出超，而国内的商品生产应服从于外贸出口需要，主张鼓励和发展有利于出口的本国工场手工业。

第四，主张国家积极干预经济生活，如垄断对外贸易、奖励和监督工业生产、保护关税等。总之，采取有力措施保护本国工业和商业，促进对外贸易的发展。

（二）早期和晚期重商主义的不同观点

1．对获取货币财富的方法认识不同

早期重商主义主张国家以行政手段禁止货币外流，禁止金银出口，鼓励吸收外国货币，通过对外贸易少买多卖，使本国货币增加，使货币储存于国内。恩格斯曾形象地指出，这个时期的重商主义者就像守财奴一样，双手抱住他们心爱的钱袋，用嫉妒和猜疑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邻居。因此，早期的重商主义思想又被后人称为“货币差额论”。晚期重商主义主张国家允许货币输出国外，扩大对外国商品的购买，加工后再输出，或发展转口贸易，但必须保证把更多的货币运回国内，即保证外贸出超。认为只有把货币投入流通中才能获得更多的货币，把货币储存起来不能增加货币。他们开始明白，一动不动地放在钱柜里的资本是死的，而流通中的资本却会不断增值。人们开始把自己的金币当做“诱鸟”放出去，以便把别人的金币引回来。因此，晚期重商主义又被后人称为“贸易差额论”。

早期重商主义主张外贸可以输出制成品，也可以输出原料；而晚期重商主义则主张限制或禁止原料出口，对外国货物的购买，要少买成品，多买原料，强调进口原料、工具，以发展本国出口商品的生产。

早期和晚期重商主义对生产的态度也不同。早期重商主义往往忽略生产；晚期重商主义则比较重视生产，强调发展本国商品生产是发展对外贸易的基础，所以晚期重商主义又被称为“重工主义”。

2．对货币的观念不同

早期重商主义主要是把货币看做储存手段，即以储存货币形式积累财富；晚期重商主义则把货币看做是在运动中增值的手段，看做货币资本，主张把货币投入流通领域。

早期重商主义主张每一次对外贸易都须出超；晚期重商主义认为只要贸易总额出超，从而保证本国货币财富的增加，在一定时期或一定国家出现外贸逆差，也是允许的。托马斯·孟认为，对外贸易是增加生命攸关的财富和现金的通常手段，在这点上我们必须时时谨守这一原则：在价值上，每年卖给外国人的货物，必须比我们消费他们的多。

四、重商主义贸易理论的意义及局限性

重商主义产生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准备时期，它汇集了当时欧洲各国国内经济和对外贸易方面主要的思想和政策，代表了当时欧洲商业资本者的利益，所以严格地说，重商主义并不是一种“经院式”的学术思想。

重商主义的贸易思想和政策在历史上有一定的进步作用。首先，重商主义的理论和政策，促进了资本主义的原始积累和欧洲各国工业生产的发展；其次，重商主义重视货币、追求贸易顺差、强调国家干预对外贸易、推行“奖出限入”措施，以及鼓励发展出口工业等政策措施，至今仍对国际贸易有重要影响，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再次，重商主义提出的许多重要概念，为后人研究贸易理论与政策打下了基础，尤其是关于贸易的顺差、逆差，以及后来的贸易平衡概念。重商主义关于进出口对国家财富的影响深远，对后来的凯恩斯国民收入决定模型亦有启发。更重要的是，重商主义已经开始把整个经济作为一个系统，而把对外贸易看成这个系统非常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经济学家熊彼特（J．A．Schumpeter）认为重商主义为18世纪末19世纪初形成的国际贸易一般理论奠定了基础。

重商主义的贸易思想同时也存在着明显的错误。首先，它把经济活动局限于流通领域。认为流通过程特别是对外贸易是财富和价值增值的源泉，而忽视了生产领域创造财富，未能真正揭示财富产生和积累的源泉。其次，重商主义的财富观是错误的。它把货币（即金银）当作唯一的财富，建立在这种财富观基础上的理论，只研究如何从国外得到金银，没能进一步探索国际贸易产生的原因，以及能否为参加国带来利益，没有认识到国际贸易对促进各国经济发展的意义。再次，重商主义只用静止的观点看待世界资源，不仅认为只有金银才是财富，而且认为金银是固定的、有限的，是种形而上学的观点。重商主义者错误地认为国际贸易是一种“零和游戏”，一方得益必定使另一方受损：出口获得财富，而进口减少财富。这种思想的根源是他们只把货币当作财富而没有把交换获得的产品也包括在财富之内。重商主义这种理论的不成熟是由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不成熟决定的，有其历史和阶级的局限性，这也决定了它必然会被后来的古典学派理论所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