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环境哲学智慧

第3章　天人合一：中国传统环境哲学智慧

“天人之际”即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是中国传统哲学的主要问题。不论是儒家还是道家，都以自己的思维方式，推崇“天人合一”的思想。“天人合一”既是一种宇宙观或世界观，又是一种伦理道德观。进入20世纪以来，特别是近几十年以来，由于人类面临日益严峻的生态危机，各国思想家、科学家在对“天人之际”进行哲学反思中，出现明显的向“东方生态智慧”回归的倾向。其中，中国传统的“天人合一”思想作为一种具有独到的深刻思想内涵的哲学命题，它所具有的现代生态伦理价值，即对于维护现代人类所处的整个生态系统的平衡，协调人与自然的关系所具有的现实道德意义，正越来越受到人们的重视。

与中国传统的“天人合一”思想不同，近代西方人在天人关系上占主导地位的是天人对立的二元论，片面强调人类去征服自然，战胜自然，做自然的“主人”，忽视了人与自然的和谐一致，导致了对自然资源的大量盲目开采和生态环境的严重破坏。面对威胁人类生存的“生态危机”，一些明智的西方生态哲学家、伦理学家在积极倡导人类共同保护生态环境的同时，深入探讨生态危机的文化和历史根源。美国著名历史学家、生态哲学家林恩·怀特在《我们生态危机的历史根源》一文中指出，西方的生态危机根源于西方人的犹太—基督教的观念，即认为人类应该“统治”自然。由于西方人把自然界视为供人类开发的资源，已经使地球遭受了大浩劫，并正在带来严重的恶果。他提出，“我们对生态环境的所作所为取决于我们对‘人—自然’关系的认识。更多的科学和技术将无法使我们摆脱现在所面临的环境危机，除非我们能找到一种新的信仰。”他认为，具有深厚历史渊源的中国文化中关于“人—自然”互相协调的观念，值得全体西方人借鉴。^[1]现代生态伦理学的创始人之一，法国著名哲学家施韦兹在对西方人对待人与自然关系的观念进行反思时，对中国老子、孔子、孟子、墨子等思想家追求天人关系的和谐一致，把世界过程归结为追求伦理目标的世界意志，“强调人通过简单的思想建立与世界的精神关系，并在生活中证实与它合一的存在”表示由衷的敬佩与赞赏。他认为，这种哲学以“奇迹般深刻的直觉思维”体现了人类的最高的生态智慧，称赞它“伦理地肯定了世界和人生”，是“最丰富和无所不包的哲学”。^[2]

在人与自然关系上，人们从过去一味崇奉近代西方“天人对立”的二元论，转向重新认识中国传统的“天人合一”思想，珍视其中包含的环境哲学智慧，这是人类思想进步轨迹中的重要一环。然而，在博大精深的中国传统哲学宝库中，“天人合一”思想究竟有哪些最有意义的基本观念？从生态伦理学的角度看，它们具有哪些思想价值？对此，国外的哲学界、生态伦理学界限于文化背景的隔离，缺乏深入的了解，而我国的哲学和伦理学工作者囿于近代形成的某些陈见，尚未展开较深入的理论探讨。虽然张岱年先生近年率先在发表的论文中较早提及“天人合一”思想对于“保持生态平衡”的重要性^[3]，季羡林先生也认为“天人合一就是人与大自然的合一”，呼吁人们在生态危机面前重视研究“天人合一”思想，并且断言“只有东方的伦理道德思想，只有东方的哲学思想能够拯救人类”^[4]，但至今没有引起学术界的高度重视。

中国传统的“天人合一”的环境哲学思想是迄今为止人类最重要的生态智慧的一部分。它的“合理内核”及其生态伦理价值表现在：“天”与“人”合而为一，肯定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高扬宇宙生命统一论；“天道”与“人道”合一，坚持自然规律与道德法则的内在统一；“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提倡尊重生命价值，兼爱宇宙万物；“辅相天地之宜”，把遵循自然规律，追求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作为最高的道德旨趣和人生理念。^[5]本章拟从这四个方面进行分析，以期引起学术界的重视和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