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融合语境下新闻 生产理念变化
李继东(1)
展示世事最新变化是新闻记者安身立命之本，也是新闻本身的核心价值所在，表达变化的程度越高和动态性越强，其价值也就越大。同时，新闻报道手段和技术同样也在日新月异地变化，而媒介融合则加快了这种变化的速度。
有关媒介融合(convergence)的定义很多，在国际上被引用最多的是戴雷(Dailey)和戈登(Gordon)的。戴雷认为新闻机构的媒介融合呈现为一种连续性，起初表现为联动，接着是克隆、合作和内容共享，最后才是真正地融合(2);戈登则认为媒介融合体现在产权、策略、结构、信息收集和叙事五个层面上(3)。可见，媒介融合不仅是一个动态的连续过程，而且涉及新闻生产和流通的宏观和微观层面上。实际上，媒介融合基于数字技术、互联网和移动通信技术的发展和应用，数字技术使得文字、声音、图片、影像等各种媒介符号用同一的“0、1”数字方式表达，互联网和移动通信技术促使网络社会的崛起，人们可以随时随地运用任何媒介传播任何信息。进一步讲，报纸、广播和电视等传统媒介形态之间的界限模糊起来，任何媒介形态都可以向人们传播文字、声音、图片等信息，由此，各种媒介的生产、传输、存储和接收手段和平台渐趋融合，传媒、电信和互联网等信息传播机构和行业之间亦趋于融合，这就产生了内容的多媒介展示、跨界内容生产和共有产权等组织行为。
就新闻生产而言，同样经历了电视等传统媒介与互联网等新媒介联动、全媒体运作和融合新闻等过程，出现了在新闻制作、组织结构以及策略和产权等层面融合，新闻机构之间呈现出一种竞合趋势，而全媒体新闻的组织模式也逐渐形成。实际上，媒介融合不仅仅关乎新技术问题，更为重要地关系到新闻与媒介数字转型的理念、方法和途径，关乎如何与用户互动、多层次新闻传播方式，由此，媒介经营管理模式，甚至“把关人”新闻权力结构为之一变，专业新闻记者和机构也很难再垄断新闻和信息，新闻传播的主体渐趋多元化。这期间首要的问题是理念变化，即应对和适应媒介融合新闻生产的思想、观念和价值转型，关系到如何认识和建构媒介融合与转型语境下的新闻及其生产方式。因此，本文探讨媒介融合语境下新闻生产内涵、手段、方式以及消费和管理等方面的理念变化，表现在融合新闻观、全时空观、全媒介观、交互共享观和产销合一观。
一、融合新闻观
当人们通过微博、社交网络等新媒介形态生产和传输各种及时信息之时，当互联网、手机、电视、广播、报纸等媒介之间的界限日趋模糊之际，首先要追问和反思“何为新闻”这一本体问题。实际上，对这一本体问题的认识迄今也很难有一个定论，不同国家、地域和时期赋予其不尽相同的内容，在我国目前公认的是陆定一先生的定义，但对其理解也有许多差异。不过，纵观中外新闻发展历程，新鲜、真实、准确、异常等新闻的基本属性是不变，创新和变化之处在于新闻的内容及其生产和流通的渠道、手段和方式理念。无疑在现阶段乃至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融合成为新闻最显著的时代特征和创新突破点。
(1)事实的展示和呈现是一种多元交互的过程。首先是事实发布的主体是多元的，新闻事件的发布不再是传统专业媒体记者的特权，而是拓展到手机、互联网等任何新媒介用户，无论是2011年“7·23”甬温动车追尾事件还是英国暴乱事件，在现场的人们利用微博、TWitteR等新媒介及时呈现事实动态，无数条短信息汇集成了有关新闻，共同报道有关事件。其次，新闻报道表现为一种多元主体交互过程，而非静态的结果，具有很强的开放性、聚集性和动态性。围绕新闻事实，不同的主体从不同的角度多层次发布相关信息和观点，信息生产和传播呈现蒲公英效应，基于某一具体事件的多点生发与散落。
(2)及时性更加突出。媒介融合促使传播手段更加个性化、便捷化和网络化，提升了新闻生产的速度，用于通信的手机已不再是传统通讯观念的手机，用于传播信息和娱乐的电视已不再是传统大众传播模式的电视，而是互联互通的个人或家庭的信息终端，理论上讲，用于这些终端设备的任何用户都可以发布信息，无疑加速了新闻报道的速度，由报道新近发生的事实转变为刚刚或正在发生的事实，新闻更新的速度是按秒或分进行的。
(3)信息采集、叙事和展示的融合化。越来越多的媒介机构要求新闻记者掌握多种媒介表达技能，所写稿件能运用多个平台，所谓背包记者(backpack journalism)、全媒体记者等称谓就是这个意思，而且新的叙事和展示模式也就生发于电脑、移动通信设备以及电视、互联网等媒介融合之中(4)，这种新模式也会随着谙熟数字技术的从业人员越来越多而逐渐蔚为大观。
二、全时空观
媒介融合不仅促使人们重新审视新闻本体，而且改变着新闻生产的观念。由此，新闻报道向全天候和全方位在线生产转型成为新闻生产创新的重要理念之一(5)，表现在:
(1)新闻生产的24小时制。互联网、通信和数字等新技术的发展和应用为全天候新闻传播提供了技术保障，而这些新技术与社会的互动强化了人们随时随处、随心所欲地获取信息的需求。首先，新闻生产主体的多元化和表达的碎片化为24小时新闻提供了可能性，智能手机等信息传播设备越来越个人化、平民化和便携化，社会生活愈来愈网络化，同时人们对及时信息获取速度的需求远远大于对信息完整性的要求。比如，2011年“7·23”事件中，碎片化的即时信息更有效用。2011年7月23日19时55分，“Smm_苗”发表的微博:“今天这样的狂风暴雨打雷闪电真是好久没有过的情景了……”，20时27分，“Smm_苗”更新了自己的微博:“狂风暴雨后的动车这是怎么了??爬得比蜗牛还慢……可别出啥事儿啊……”，以及于23日20时47分网友“羊圈圈羊”利用微博求助:“求救!动车D301现在脱轨在距离温州南站不远处!现在车厢里孩子的哭声一片!没有一个工作人员出来!快点救我们!”这些碎片化的信息远比一条完整的相关消息更为重要、解渴和更受关注。据统计，截至24日22时，这条求救微博被转发11万多次，评论达两万多条(6)。更为重要的是这种信息生产方式是全天候的，贯穿了整个事件的发生和发展的始终。由此，24小时新闻播报应是一种常态。
(2)新闻生产的全方位化。从地理意义上讲，新闻生产越来越跨越地区和国界，特别是重大新闻事件的报道主体是跨越地域和国家的;从社会领域上看，新闻生产呈现出跨界运作的趋势，新闻采写编播不仅跨越了传统报纸、杂志、广播、电视传媒，而且拓展到电信、公共交通工具等所有与信息传播有关的领域;从新闻生产的目标来看，已从过去满足单一媒介受众需求向适合多种媒介用户的需求转变。
三、全媒介观
媒介融合打通了传统各媒介相对区隔的界限，能否有效地运用多种媒介产制新闻已成为媒体制胜的法宝之一。
(1)新闻表达符号的全媒介化。在媒介融合时代，一则新闻几乎要会运用文字、音频、视频几乎所有符号来表达，全向度和立体化展示新闻事实。在20世纪下半叶，新闻制作按照不同媒介的特征和接收方式而相对独立，报刊诉之于文字和图片，广播诉之于声音和音响，电视诉之于视像。而到1990年代末期，这种局面逐渐被多媒介新闻打破了，互联网新闻糅合了文字、图片、声音、视像和动画等多种符号，平面媒体开始拥抱声画，电视屏幕移动化和微型化，移动电视、手机电视新闻层出不穷，全媒介化新闻已成为一种必然潮流。
(2)新闻生产机构的全媒介化。无论是媒介集团还是电视台等机构，都在向全媒介方向拓展，而且这种拓展不再是简单地把电视新闻位移到互联网等其他媒体上，而是融通所有表达渠道。从20世纪80年代起，大型媒介集团在纵向和横向上整合资源，同一资源在不同媒介或渠道上再生产或再目的化，实质上是全媒介化的一种表现，而这种多媒介运作在媒介融合时代则因生产和消费渠道和终端合一得以加速。在组织构架上，全媒体新闻中心或大新闻中心蔚然成风，唯其如此，才能有效整合和利用各种媒介展示新闻事实。实际上，新闻机构的全媒化常常表现为跨媒介产权融合(Ownership convergence)和策略性融合(Tactical convergence)，前者是指大型传媒集团拥有不同类型的媒介，以实施多媒介之间的内容等资源共享;后者是指所有权和性质不同的媒介之间在内容上共享(7)。
(3)新闻生产主体的全媒介化。媒介融合对新闻生产主体，特别专业人士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至少熟识各种媒介符号的特质和有效而恰当地运用各种媒介来制作新闻，运用多媒介融合技能采集新闻信息和综合运用多媒介和互动工具与技能表达新闻事实。实际上，像iPhone等智能手机等个人信息传输设备已经融合了多种媒介于一体，其简单而简约化的操作为所有用户提供了发布多媒介新闻的可能性。
四、共享观
就新闻生产的流程而言，交互和共享是媒介融合时代新闻生产过程中的重要理念。
(1)新闻采写的共享。首先，新闻采写趋于多元化和平民化，任何公民都可以运用便携式媒介采写新闻信息，而且公民之间的互动和共享在建构和完善了有关新闻事实报道。其次，公民与媒体之间以及媒体间的交互也在不断地加强，媒体直接运用公民采集的新闻信息和传统媒体援引新媒体的新闻信息，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而且媒体更加关注用户反馈和媒体之间内容生产上的联动和联盟。进一步讲，相互合作的不同媒体之间交换和分享新闻信息，并在选举报道、调查性报道等一些报道领域中进行合作，彼此分享信息资源，甚至合作制定报道方案。正如艾尔·汤普金斯(Tompkins)阐述互联网新闻的十大原则那样，强化互动、积聚式生产、直接运用原材料、让观众参与(8)等也很好地诠释了新闻生产流程的交互与共享理念。
(2)新闻编排的共享。一是新闻编辑越来越需要使用通用词语，以便文字、音频和视频等编辑能理解和共享基本新闻信息;二是在新闻编排的过程中，文字、图片等各种媒介编辑需要通力合作和合理安排各种传播符号同一时段和同一新闻报道中的比重。
(3)新闻生产管理的共享。首先，新闻生产越来越需要联合和协作不同层级的工作，因此，管理者需要熟识融合新闻机构的管理方式，强化合作行为，甚至设立公共工作空间等促进共享的机制和体制。其次，有效管理新闻资源，比如，将平面新闻加工打包后分发给电视、网络等不同的媒介或出售给其他媒体。最后，新闻编辑部在融合媒介的时代也可能由传统的新闻传播管理转向“知识管理”，正如Stephen Quinn所言，随着新闻来源和信息渠道的增多，在媒介融合的新闻编辑部中，记者、编辑的主要职能将不再采集新闻，而是筛选和重新组合浩如烟海的新闻信息，使其成为相互联系和深刻意义，进而使其转化为知识(9)。
五、产销合一观
产销合一(prosumer)以追溯到麦克卢汉和Barrington Nevitt在1972年出版的Take Today一书中，认为随着电子技术的发展，消费者会变成生产者(10)，未来学家托夫勒(Alvin Toffler)在1980年出版的《第三次浪潮》一书首次使用了prosumer一词，认为生产者和消费者之间的界限会变得越来越模糊和融合，而真正将此词与媒介融合相关联的是在Don Tapscott 1995年出版的《数字经济》一书，此后，George Ritzer和Nathan Jurgenson的Production，Consumption，Prosumption:The nature of capitalism in the age of the digital“prosumer”一文中将prosumer一词推而广之。实际上，这一词语准确地表达了在媒介融合语境下，新闻生产者与消费者合一的理念。
(1)从新闻生产的主体来看，UGC和公民记者成为重要新闻生产者，同时也是新闻的接受者和消费者。
(2)从新闻生产定位来看，不仅要强调独家内容的重要性，更为重要地获取有关消费者/用户与内容的元数据(meta data)，为定制新闻和深度新闻提供足够的消息支撑。
(3)从新闻接收的方式来看，媒介融合时代，用户决定所要新闻的时间、方式和传输手段，新闻生产应与消费者的需要高度统一，近乎产销合一。
综上所述，在媒介融合的语境下，新闻生产首先要有融合新闻的理念，这是新闻的内涵和核心观念上的变化。其次，在新闻生产过程中要全时空观、全媒介观、交互共享观的制作和传播手段、方式和管理理念。最后，在新闻传播对象方面要有产销合一观，充分考虑、挖掘和整合公众的价值。
【注释】
(1)李继东，博士，中国传媒大学广播电视研究中心副教授。
(2)Dailey，L.，Murphy，S.，＆ Heather，H.J.The Convergence Continuum:A model for studying collaboration betwe en media newsrooms.Atlantic Journal of Communication，2005，13(3):150-168.
(3)Gordon，R.Convergence Defined.2003.//(2011-07-10).http://www.ojr.org/ojr/business/1068686368.php.
(4)Gordon，R.The Meanings and Implications of Convergence，2003.Stephen Quinn，Vince nt F.Filak.Convergent journalism:an introduction.Language Arts ＆ Disciplines，2005:7.
(5)Juliet Larkin.Convergence journalism:Towards a new media landscape，2008.http://www.saps.canterbury.ac.nz/ docs/robert_bell_report_feb09.pdf.
(6)动车追尾事件的微博版本:扮演辟谣阵地等角色［EB/OL］.(2011-07-25)http://big5.china.com.cn/ economic/txt/2011-07/25/content_23059285.htm.
(7)Stephen Quinn，VincentF.Filak.Convergent Journalism:an introduction.Elsevier.2005:4-5.
(8)Juliet Larkin.ConvergenceJournalism:Towards a new media landscape，2008.http://www.saps.canterbury.ac.nz/ docs/robert_bell_report_feb09.pdf.
(9)Stephen Quinn.Convergent journalism:the fundamentals of multimedia reporting.Peter Lang.2005:153-176.
(10)Mars hal McLuhan and Barrington Nevitt.Take Today:The Executive as Drop.Longman Canada limited，1972:4.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