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汉字的工具本质

我们在此前各章中所讨论的将汉语汉字神圣化的种种表现，其共同点在于不了解汉语汉字的本质。

汉语和汉字的本质是什么？现代语言学已从学理上给出了定义：汉语是汉语社团最重要的交际工具和思维工具；汉字是记录汉语的书写符号系统，是汉语社团最重要的辅助交际工具。要而言之，汉语和汉字是很重要的两个工具，但也只是两个工具。

什么是工具？工具是“用以达到目的的事物”（《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在汉语汉字与文化的关系上，无论是用以达到承载文化目的的“载体”，还是用以达到跨文化交流目的的“桥梁”，都体现了它们的“工具”本质。

就工具的本质而言，它是人们创造出来为己所用的东西。在人与工具的关系上，是工具从属于人，而不是人从属于工具。人们可以创造工具，可以选择工具，可以完善工具，也可以抛弃工具。人们应该役使工具，而不是把工具奉若神明，反受工具的奴役。

工具也有便利不便利之分。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某个工具用起来便利，就继续使用，却不必将它奉上神坛；某个工具变得不够便利了，就及时加以修理完善，却不必抱残守缺。甚至一旦某个工具变得彻底不便利了，那么也可以平静地让其退出生活领域，让位于一种新的工具，既不必留恋，也不必将其打入地狱。

在必要的时候，例如在向异族人传播汉文化时，也不妨暂时搁置自己的“酒杯”，借用对方的“酒杯”，使人更容易接受。如今，在“汉语国际推广”的国家战略之下，我们正在大张旗鼓地向世界各国人民传播、介绍中国文化。名为“推广汉语”，实则推广文化。然而，在汉语和汉字尚未成为国际通行的语言文字时，目前最便利的传播工具仍然是英语或者当地语言文字。如果我们继续把文化和载体混为一谈，那么这项事业还如何进行下去？

因此，把汉语和汉字作为工具来对待，才是基于理性认知的正确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