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币与宝贝

甲骨

小篆

贝是一种软体动物，它有头、有内脏，外套膜，还有外壳。大约在新石器晚期，古人选用一种贝壳充当货币。到商代，它已成了通用货币，进入流通领域。《尚书·盘庚》疏：“贝者，水虫，古人取其甲以为货，如今之钱币然。”有人从量词“朋”来推断，它作为货币，活跃在商代，就因金文中常见“朋”字。作货贝的贝，为小型宝贝，属单壳暖水贝类，常见于南方海岛。它腹下洁白，有刻如鱼齿，故称齿贝。背壳淡黄或金黄色，背部有二道灰色横纹，美丽有光泽。之所以美丽因贝的外套膜，经常反包外壳，它能分泌出一种珐琅质，为贝壳添彩。这种贝椭圆形，顶部磨上一孔，便能穿成串，五贝一串，十贝一朋①。有一种牛角形的大角贝，也曾充当货贝，原始货币种类不一，但以齿贝最为通行。齿贝进入中原，最初还是用于装饰，妇女婴儿作挂件。当市场以物易物的交换方式进一步发展了，需要一种等价物作为介体，这就催生了货币的出现。齿贝选为货币。这也缘于它出自南海，数量不是太多，取来不易，价值又高，小巧，耐久，可以编成串等，都是它成为第三种商品的条件。《旧唐书·西戎传·天竺》：“耕地者输地利，以齿贝为货。”郭沫若《中国古代社会研究》：“贝在周初，本来是一种原始货币，所用的是海贝。殷周民族，离海尚远，可知贝的使用，是起源于海滨民族。”废贝行钱，在秦始皇时代。

从贝的字也多，《说文》收贝旁字59字，《汉语大词典》收416字，如：

商与贾。

古代商字写作“”，甲骨写作，金文写作。《说文》：“商，从外知内也。从、章省声。”商与漳音近，《水经注》中的漯河、商河，也称小漳河，这里商与漳相通。王筠《句读》：“商，由外测其内”，这是说商人重内外形势的分析。《白虎通》：“商之言章也，章其远近，度其有无，通四方之物。”段注：“通物曰商，居卖物曰贾。”这是说“行商坐贾”。其实行商与坐贾，也难分清楚。如《书经·酒诰》：“远服贾”，既远行，照说就不应称“贾”了。再如唐人李益《江南曲》：“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朝朝在外，还是称贾，说明贾不一定是坐商。

买与卖。

繁体字“買”从网、从贝，会意字。《孟子·公孙丑》：“有贱丈夫焉，必求垄断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网市利。”这是说商人登高左右望，恨不得把所有买卖好处，一网打尽。站高点，看清楚点谋取大利无可厚非。买的同义词有购，但在古汉语中，购不是购买，而是作悬赏解。《项羽本纪》：“吾闻汉购吾头千金。”购从贝，以财有所求。

《说文》：“卖，出货物也。从出，从買。”会意字。但卖与买不同，卖字晚出。《中国汉字文化大观》说卖字比买字，要晚出一千多年。买卖本是一件事的两个方面，怎么会晚出一千多年呢？这问题细想也会想通的，而且由此还能进一步深入理解远古社会经济文化。只有买字，没有卖字，那时候的物资成了单一流向，贵族的所谓买，恐也是一种收敛，那时购买与后来买卖交易，有所出入。推想广大民众较多的还是以物易物。历史发展到了战国时期，经济又有了发展，这个难以出世的“卖”字，终于出现了。它的意思是以货物换钱。如《战国策》有：“楚人请买之千金，折而不卖。”由于它出现较晚，在之前的古籍中，也就很难找到这个“卖”字了。

卖字晚出，但它的同义词如售、沽、鬻的出现又都比卖字早。说明在相当一段时间里，买卖还是有的。“售”，就是卖，售货就是卖货。《诗·谷风》：“既阻我德，贾用不售。”意思是说：“你掩盖我的美德，说我坏，（我）好卖的货没处卖。”又如卖不出或考不中，称做不售。到了唐代，售才引申为买进。如柳宗元《钴潭西小丘记》：“问其价，曰四百，余怜而售之。”沽也作出售解。而且出现时间也早。《论语·子罕》：“求善贾而沽诸。”这是说，找个识货商人把它（美玉）卖掉。鬻（yù育）也是卖。如卖官鬻爵。再如《孟子·万章》：“百里奚自鬻于秦养牲者。”孔子、孟子都是春秋时人，可见沽与鬻比卖早多了。

贸与贩。

《说文·贝部》：“贸，易财也。从贝，卯声。”《易·系辞》：“神农时，日中而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诗经·氓》有“氓之蚩蚩，抱布贸丝”，蚩蚩是嬉笑。贸丝即易财，拿布换丝，贸也就是交换。贩，《说文·贝部》：“买贱卖贵者。从贝，反声。”段注指出，这里“形声包会意”，也称亦声字，就是说声符“反”，也有意思。买贱卖贵，一进一出，贵与贱，进与出，完全相反。

注：

①张玺、齐钟彦著《中国的贝类》113页，科学教育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