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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照常升起》中的虚无主义价值观和自主选择

时间:2022-04-0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太阳照常升起》中的虚无主义价值观和自主选择罗敏摘要海明威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太阳照常升起》弥漫着虚无主义的价值观,成为“迷惘的一代”的代表作。《太阳照常升起》正是以巴黎为背景描写了一战后流落在巴黎的一群英美青年的生活和状况。

《太阳照常升起》中的虚无主义价值观和自主选择

罗敏

摘要

海明威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太阳照常升起》弥漫着虚无主义的价值观,成为“迷惘的一代”的代表作。但是与其他虚无主义作家不同的是,除了感到生活的无价值、无意义,海明威的作品中还明显表现出尼采乐观、激进的哲学思想。本文从时代背景和影响美国人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的欧洲哲学出发,探讨海明威作品中表现的人生哲学:在虚无的环境中,人应该在生活下去的过程中积极地发现和创造意义并进行自主选择。

关键词

海明威 虚无主义 迷惘的一代 自主选择

Abstract

Nihilism permeates trough The Sun Also Rises,which is Ernest Hemingway's first novel and becomes the representative work of lost generation.Distinguishing himself from other nihilist writers,besides the feeling of valueless and meaningless,Hemingway expresses Nietzsche's optimistic and radical philosophy.By researching the background and European philosophy,this paper probes into the life philosophy presented in Hemingway's work that in the absurd world and the circumstances of nihility man should find out and create meaning and make self-conscious choice.

Key Words

Ernest Hemingway nihilism lost generation self-conscious choice

海明威发表于1926年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太阳照常升起》使他一举成名。由于作者自嘲似的在扉页上写下——“你们都是迷惘的一代”。这部小说被看作成“迷惘的一代”最具代表性的作品,而此后,“迷惘的一代”更是成为文学流派的名称,海明威也成了这一流派的命名者和最有代表性的作家。

小说中的主人公们无望而冷漠地注视世界,疲于寻找欢乐而并不相信欢乐本身的存在。“太阳照常升起”这一书名被许多人认为是整部小说颓唐精神之中的唯一一丝亮色——哪怕生活充斥苦难,值得欣慰的是太阳每天依然照常升起,明天又是全新的一天。实际上,海明威的书名与他著名的“冰山一角”理论一样耐人寻味。读者和论者如果不自作聪明地先把“太阳”定义为“希望”、“光明”,而是回归星体永不停歇的公转、自转,以及由此而来的昼夜更替,这一书名正是全书悲观基调的高度概括和形象表达:第一,昼夜不停息地重复交替,哪怕浮华世事变迁,人们能做得到的,只是在一成不变的日出日落之间消磨意义缺失的人生;第二,生活近似残酷地冷静,世事纷扰,悲欢离合,太阳升起依旧,迷惘也罢,清醒也罢,没有人是这个世界的中心,人们都是被忽视的边缘者,不必奢求关注。“一代过去,一代又来,地却永远长存……日头出来,日头落下,急归所处之地……”《太阳照常升起》的卷首语之二出自圣经旧约中的《传道书》,而书名《太阳照常升起》应该也是来源于其中的The sun rises。一种无法遏制的空虚感弥漫在小说的字里行间,正如《传道书》中的1:2:“传道者说,虚空的虚空,虚空的虚空,凡事都是虚空。”

20世纪20年代的美国,弥漫着虚无主义的气息,一群20岁左右的年轻人,他们在政府“拯救世界民主”口号的蛊惑下,怀着民主理想,奔赴欧洲战场。他们目睹了人类空前的自相残杀,发现战争远远不是他们原来设想的那种英雄事业,所谓“民主”、“光荣”、“牺牲”等等,都是些骗人的东西。旧的道德观念,理想的生活目标在这场战争中瓦解了,而新的尚未建立起来。这一代青年用怀疑、否定的态度看待这场掠夺战争,憎恨、厌恶它,但又不理解战争发生的社会和阶级根源。他们心灵空虚,无所适从,乃至消极遁世,放浪形骸,于是形成了一种除了个人感觉别无可言的麻木的人生态度。海明威许多在巴黎的同龄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他本人对自己在意大利意外受伤感到憎恶。然后战争并未结束,在德国,由于战争债务引起的通货膨胀使这个国家成为游客的梦乡,本国人的梦魇,而柏林则成为本大陆上最颓废的城市;在巴尔干半岛,土耳其人在跟希腊人交战;在意大利,法西斯匪徒墨索里尼迅速攀上权力的交椅,未来的前景充满硝烟。没有人再相信引起战争的政治家了,没有人再相信那些把他们带入大战战壕中的价值观了。名声、荣耀、国家不再能感动那一代人了。人们涌向巴黎,因为在这里可以迅速地解除婚姻,可以暴饮、狂舞,可以弄到新潮的服装。妇女们不再留淑女的长发,不再穿着倚地的长裙,大胆的年轻女子在公开的场合吸烟,沾着口红的香烟头已经成为了这个时代的标志,查尔斯顿舞、黑臀舞以及其他爵士舞使牧师们勃然大怒。1925年黑人舞蹈家和音乐家云集巴黎。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像巴黎那样能使一个年轻作家迅速成名。

《太阳照常升起》正是以巴黎为背景描写了一战后流落在巴黎的一群英美青年的生活和状况。小说的主人公杰克·巴恩斯是一位美国青年,在一战中身受重伤,战后旅居法国,做美国一家报馆的驻欧记者。战争使他身心俱残,并使他陷入了一个失去性能力的难堪且难受的境地。这种处境又使他无法突破恋爱关系。他热恋着勃莱特·阿施利夫人,但是却对性爱可望而不可及。在战场上,他无法证明自己是勇士还是懦夫,因为还没来得及和敌人正面交锋,他就糊里糊涂地被飞来的弹片炸伤。他感到无法挣脱的沮丧,没有什么能弥补他心灵的创伤,更没有什么能填补他精神的空虚。他嗜酒如命,企图在酒精的麻醉中忘却精神的痛苦,但是仍然无济于事。他的朋友批评他说:“你是一名流亡者。你已经和土地失去联系。你变得矫揉造作。冒牌的欧洲道德观念把你毁了。你嗜酒如命。你头脑里摆脱不了性的问题。你不务实事,整天消磨在高谈阔论之中。你是一名流亡者,明白吗?你在各家咖啡馆来回转悠。”[1]勃莱特同样受到战争的打击,两次离婚,又与迈克订婚,迈克堕落成性,没一点值得勃莱特爱的地方,但他将可能继承一笔数目可观的遗产,这也是小说结尾勃莱特决定回到他身边的原因之一。勃莱特醉生梦死,生活糜烂堕落,为满足自己的情欲和一时的狂热,不惜使自己所爱的杰克蒙受耻辱,让杰克为她和斗牛士罗梅罗拉皮条,随后跟斗牛士跑了。而后来还是与斗牛士分手。罗伯特·科恩是一位中重量级拳击冠军,但是他并不热爱拳击,只是用拳击来抵消自己在普林斯顿大学被作为犹太人对待时感到的低人一等和羞怯的心情。在现实的希望破灭后,他就躲进了幻想的王国,一心向往着南美洲的“乐土”。小说中的人物无一不在身体、精神、道德、心理、家庭经济方面受到战争的损伤和摧残。他们企图以寻欢作乐来填补精神上的空虚,企图以享乐主义来取代破灭的理想,他们像无头苍蝇,盲目地摸索着人生的出路。但却无法逃脱虚无主义价值观的宿命。

美国文学经历了一个流变的过程:在突破殖民时期的悲观清教主义文学后,掀起了充满理性精神的启蒙主义文学和富于乐观主义色彩的浪漫主义文学狂潮;然后内战却将美国文学拽进消极的现实主义和宿命的自然主义的阴暗地带;经历一战洗礼的美国文学开始呈现以“迷惘的一代”文学为主调的多元化格局;在二战后陷入虚无主义的深渊。无独有偶,整个西方哲学史也经历了这样一个从一元统治到多元并立、从理性主义到非理性主义、从乐观精神到虚无主义的发展过程。可以说美国哲学思想从最初就被烫上了欧洲传统的烙印。从殖民时期的清教主义、启蒙运动哲学、自然哲学、存在主义哲学、结构主义、解构主义等后现代哲学都反映了美国哲学和西欧哲学的血缘关系。欧洲哲学在美国的盛行深刻影响了美国人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其中叔本华和尼采的哲学对美国人虚无主义价值观的影响更是能在海明威为代表的“迷惘的一代”的作家作品中表现出来。叔本华认为,我们周围的世界是一个表象世界,这是无需论证的。我们看到的太阳、山川河流,并不是事物本身,它们的存在不过是因为它们作为我的感觉而形成的表象。表象世界就是现象世界,是“主体—客体”的结构,一半是事物本身给予我们的感觉材料,一半是主体的先天认识形式。世界的一切都具有以主体为条件,并为主体而存在的性质。心理的、非生物的、非理性的“自我”是一种盲目的求生存的欲望冲动,即“生存意志”。这种求生存的意志就是“自我”的本质。人的躯壳是自我生存意志的表现并受其支配,身体的行为是客观化的意志活动;同时,人的各种器官也是自我的生存意志的外化和创造物。动物的弱肉强食和本能、植物的适应环境、无机物的反应活动,都不过是生存意志的表露,都是意志以盲目的自然力作用的结果。意志是主人,理性是奴仆,叔本华的唯意志论是世界的本质的本体论观点,是建立在他反理性主义的认识论基础上的。他认为直观是一切真理的源泉,一切科学的基础。只有直接或间接地以直观为根据,才能达到对生存意志的认识。认识只能依靠意志的自我反省、内省、自我体验。这种非理性的“直觉”,是无需理性思维的直接领悟。叔本华认为,理性是驯服地为意志服务的工具,它的任务就是意志的根本要求—生存。人的非理性的心理活动主宰和胜于人的理性,它支配人的一切思想和行为。人生就是苦难,悲观主义的人生观是叔本华唯意志论和反理性主义的必然结果。他认为,生存的意志的本质就是痛苦,因为它对生存的一切欲求都是由于匮乏感,由于对自己现状的不满足。欲求的产生和实现过程充满着痛苦,满足之后又产生新的痛苦,因为欲求是无止境的,痛苦也就无边无际。意志越旺盛,智力越发达,痛苦也就愈深重。每一部生命史就是一部痛苦史。人生是苦难的,每个人在这场悲剧中都是命中注定的悲剧演员。世界是地狱,欲望是罪恶的源泉,人们在苦难中,穷于维持和肯定自己的生存,就会产生尔虞我诈、弱肉强食、残暴和自私,牺牲或否定他人的生存,所以利己主义是必然的。叔本华寻找着解脱人生苦难的良方,这就是必须彻底否定生存意志。极端的方式是不足取的,如:自杀或患神经病,本身就是不满足的一种行动,只会给自己或他人带来更大的痛苦。真正可取的方式是“意志转向”,即把自己的欲望、生存意志束之高阁,对一切事物保持一种内心的冷漠。“意志转向”的第一个途径是从事纯学术的哲学沉思,这种理智的活动可以暂时限制、缓和、镇静、洗涤意志和欲望,但不能消灭痛苦。第二个途径是从事纯艺术的创造,凭借直觉以体验意志,达到主体“自失”于观审之中,自我与对象合一的暂时的“无我”境界,忘却物质利益,摆脱欲望的奴役。以上两种途径只有少数天才才能达到。第三种途径是树立道德上的同情心和恻隐之心,个人通过沉思世界的邪恶、一切欲望的无益以及个人生存的虚幻从自私的意志中解脱出来;同时,由他人推及自己,感受别人的烦恼犹如自己的烦恼。第四种途径是达到宗教境界,走禁欲之路才是最普遍、最有效的永久解脱之路。禁欲主义的实际行动,必须以直观认识为先导,从自愿放弃一切欲望开始,通过甘于痛苦,达到死亡寂灭,即永久的“无我”境地。对生存意志的彻底否定,一切意欲就彻底泯灭了,绝无所求,无所求就无所缺乏,也就无所谓痛苦与苦难了。生存意志的客体性随着自愿的否定,意志的放弃,主客体的取消,意志没有了,表象没有了,世界就是一个“无”。叔本华就是这样从悲观主义通过禁欲主义而走向了虚无主义。叔本华一生都在探索人生为什么是痛苦的,他说:“生存所具有的全部形式,都在向我们展示着生存之空虚”、“人生在痛苦和无聊之间,像是摆钟一样来回摆着;事实上痛苦和无聊,两者也就是人生的两种最后的成分”、“越是神经系统发达的动物,对痛苦的感觉也就更高,而且智力愈发达,痛苦的程度就越高。到了人,这种痛苦达到了最高的程度,具有天才的人则最痛苦”[2]。尼采在肯定叔本华的“生存意志”的基础上,将它进一步解释为“权力意志”,即一种支配、控制周围环境,应用统治和占有的权力进行创造的本能。生命意志就是谋求支配事物和他人的权力意志,万事万物的变化都不过是权力意志的创造和表现。权力意志是一种无所不在的力量,是奔腾泛滥的力量的海洋,是纯粹的流变和永恒的回流、永远的轮回。它永远不知满足、不知厌倦、不知疲劳。在它的盲目冲撞中,世界的发展表现为一个“循环的力”,历史只不过“不差毫厘的重演”着,没有确定的未来目标。在这种永恒的轮回中,尼采追求的是一种以下降求得上升、以痛苦求得快乐、以毁灭求得新生的悲剧观[3]。由此可见,虽然同样是悲剧观,尼采却有相反与叔本华之处,也正是他对海明威最大的影响之处。如果说菲茨杰拉德的作品中有挥之不去的叔本华悲观主义,海明威的作品中却明显表现出尼采乐观、激进的哲学思想。在尼采看来,虽然世界没有意义,人生痛苦,但人类不能因此悲观厌世,而应该勇敢地面对现实,坚强地生活下去,并赋予人生以积极意义。不能否认海明威的小说往往紧紧围绕“创伤”、“死亡”的主题,如《太阳照常升起》中的杰克,他的作品中的主人公大都遭受过巨大的“创伤”和痛苦,但从他们身上却还是能看到一种坚忍不拔、勇敢和尊严。其中有一段情节,杰克和他的朋友去了西班牙潘帕罗那乡下钓鱼,闲适宁静的乡村生活使他们暂时忘却了心中的痛苦和无奈。“钓鱼”理解为一种艺术行为,艺术能使人暂时摆脱生活的痛苦和不幸。叔本华和尼采的哲学思想在这里背道而驰:叔本华眼中的艺术是一种逃避的方式,目的在于使人放弃生命意志,妥协退让;尼采则认为艺术不是消极逃避,而是肯定生活的积极手段。我们可以看到,海明威并没有让杰克等人安于乡村的闲适,而是让他们回到了城市,勇敢地面对生活中的各种矛盾,这就是尼采思想的体现,也是海明威“压力下的优雅”的人生态度的体现。杰克虽然被战争剥夺了做男人的资格和信仰,但他并未就此沉沦,而是一直努力寻找出路,勇敢面对现实,保持了个人的尊严。可以说即便是在最消沉的《太阳照常升起》,也在绝望的缝隙间探出不屈的幼芽。“除了斗牛士,没有人彻底地生活过”,主人公杰克的这番话,与其说是缅怀,不如说是向往。忍受苦难的“硬汉子”,总有或多或少的英雄气概得以流露,哪怕极度稀薄,也始终难被灰心和沉溺完全掩盖。

介入或者抗拒,是存在主义的两种态度。萨特认为,在虚无的人生,人幸而拥有自主选择的权利;既然每条路都是死胡同,不妨随便选一条路,然后全力以赴[4]。海明威说:“死亡否定了一切,而所有激发勇气的事业通常是‘人们的鸦片’。”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存在主义理论中虚无面前的自主选择,但至少大部分人始终崇敬希腊史诗中对抗宿命的高贵勇气。对未来的彻底失望,与对选择的坚持到底结合;对人生和世界的整体绝望态度,与对生活零星美好细节的眷恋结合;对人性的憎恨和热爱结合,在这些尖锐、对立的矛盾之中成就了典型的悲剧结构。

1961年7月2日海明威在维西亚小庄园自杀身亡。海明威曾经诅咒过自杀的父亲是懦夫,但是自己偏偏选择了自杀。时下人人都能接受的两个自杀原因是,海明威不堪忍受肉体上精神上的痛苦和创作力的衰竭。的确,海明威长期忽视甚至糟蹋自己的健康致使他肉体上精神上都受到了严重的损伤。他受尽了消瘦症、皮肤病、酒精中毒、视力衰退、糖尿病、血色沉着病、肝炎、肾炎、高血压、精神疾病等等的折磨。他还赞同尼采的观点:“适时而死。死在幸福之巅峰者最光荣。”他的自传性作品《流动的圣餐》的创作陷入了困境,电疗致使记忆衰竭。他一生奉行的至理名言就是:人可以被毁灭,但绝不能被打败。也许是他担心自己被打败,而毁灭了自己,从而实现了在意义的虚无前的最后的自主选择。

参考文献

[1]海明威.太阳照常升起.赵静男译[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5: 125。

[2]叔本华.意欲与人生之间的痛苦.李小兵译[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88: 23,102。

[3]尼采.悲剧的诞生.周国平译[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 112。

[4]The New Encyclopaedia Britannica[C].Chicago: Encyclopaedia Britannica Inc.,1981: 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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