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英语中的“劣等语”及其语用特征

日常英语中的“劣等语”及其语用特征

我们在讲英语的国度里所见所闻的英语中常含有一些令人感到异乎寻常，甚至大谬不然的语言形式，它们脱离了“文雅”，偏离了“规范”，违背了“统一”，被语言学家Lars Andersson和Peter Trudgill（1990）称之为bad language，笔者且译为“劣等语”。这类语言形式表现为非标准发音、粗俗的词语、异常的结构等，笔者准备对它们的生成原因、语用特征及有关的几种关系问题谈谈本人的看法。

一、生成原因

劣等英语语言的来源、成因可归纳为以下几个因素:

1.语言的属性。语言由三个主要部分组成，即语言的成分、语言的规范、语言的用法。“必须把语言的规范与单个说话者的语言用法区分开，人们把后者称为语言实践。”（Hjelmslev，L.，1974，引自李幼蒸，1993）。这种语言的属性告诉我们，单个语言行为者的语言用法会有别于具有社会普遍性的语言抽象规则系统。这是用法层与规范层的区别，前者是存在于个人层面上的语言规则系统，后者是存在于社会层面上的规则系统，但两者均属于语言。规范语言法则代表不了语言使用的全貌。使用中的语言是一个动态结构，在这个结构中，语言无时不在冲破各种“统一”，处于偏离、“规范”的状态。

2.话语的特征，尤其是口头话语的特征。“为了充分探索口头语言需要用与传统语法完全不同的方法Halliday 1985“人们倾向于用描写笔头语言的尺码来描写种种语言形式，这显然不对。”（Lars Andersson ＆Peter Trudgill，1990）我们知道，绝大多数口头话语或随便书写语是偶发型——脱口而言、落笔而成或随意型——随思而言、随欲而写。由此造成了语言的“不事雕饰”。表现在语音上，会出现过分同化、变音、多音、吞音等现象；表现在词语上，会出现“貌合神离”（错用词语）、“兼收并蓄”（包罗粗俗词语）的现象；表现在结构上，会出现过多省略、结构松散、词语重叠等现象。

3.语言习得过程。人们从孩童起通过与他人接触习得语言。“他人”主要有四种:（1）父母及其他家庭成员、亲戚；（2）幼儿园、学校、工作单位的人员；（3）伙伴、朋友；（4）宣传媒界（广播电视、书报杂志、电影戏剧等）。其中前三种对一个人的语言习得影响最大，而这三种人的语言往往欠规范。

4.不同的方言。语言表现了一定的文化心理又是一定文化心理的表现。某一社区的人们在使用语言时，从他们的文化心理出发，必定采用该社区的方言。方言有规范、优等的，有变体、劣等的，后者便是劣等语之所在。Lars Andersson和Peter Trudgill指出，在英格兰南部农村以及加拿大纽芬兰地区，人们通常会说I gave it to he.在英国的Norwich以及美国，不少人没有在一般现在时（主语是第三人称单数）动词后加－s或－es的习惯，出现He walk every day等异常结构。

5.不同的社会阶层。人分为不同的社会阶层，不同阶层的人用语也会有所不同。劣等语通常是下层、中下层人员的用语，但它也会涉及中、上层人员。统计数字表示，不到30%的本族人士使用I did it的规范形式，70%多的人使用I done it的劣等形式，一般现在时动词后不加－s或－es的情况主要出现在蓝领人员中（有的地区高达97%）。

6.词汇的扩大人们在生活生产娱乐中不断扩大词汇新词语不断涌现。其中，劣等词语——俚语是重要的一员。例如:no dice（＝impossible），juince（＝bribe）等。有人统计说，可用129个俚语词来表达一个a stupid person的意义。

7.旧时英语的影响。英语语言从古英语（1 100年之前）至现代英语（始于1900年）的近千年过程中，不管是发音、词形还是词义、结构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但现在仍有人在使用被废弃的旧时英语语言形式。一次，美国堪萨斯大学英文系教授James Hartman在对英文系的研究生讲授History of the English Language一课时提到，现在我们仍可看到blood一词在文章中会出现blood，blud，blude，bloode，bloude等五种形式。再如，词语nice来自拉丁词nescius（ignorant）。过去，英语本族人用nice表示ignorant，foolish的意义。后来，nice词义不断变迁，经历了shy→delicate→fine→pleasant这样一个过程。有人受旧时英语的影响，还可能用nice表示ignorant的意义，出现Because of your laziness you are very nice的话语。

8.合理的偏见。英语中绝大多数动词的过去式与过去分词形式相同，因此，I have done it中的done被人们当作过去式运用，形成I done it的结构形式。而另有些动词（如put，cut）的现在时形式与过去时形式相同，因此，不少英语本族人士会用I come here last night的结构形式。

二、语用特征

劣等英语作为语言，有与规范英语语用特征相同的一面，但作为劣等英语，它又有与规范英语不同的一面。这里，我们主要讨论这不同的一面。

1.话语指示。指在传达话语中某部分的指示信息方面劣等语言的作用特点例如

1）劣等语主—述题结构（topic－comment structure）中代词的指示信息。例如:

The cats，did you let them out？

Math repellent or something，it does not help at all you know.

句中的them与it分别指示the cats与math repellent or something。

2）次词语的指示信息。（详见《外国语》，1994，第3期）

Ah，this is rather interesting.（满意）

It’s a wide field.Well，it’s sort of a growing field too.And uh what you going to major in Wayne？（well:递增，sort of:不肯定，uh:改变话题）

3）重复词语的指示信息。例如:

Well I know I know about five kids that are up there.（示意继续）

I agree with every word you’ve said，every word.（表示加强）

2.语境指示。指在辨认谈话者的身份、社会关系以及与他人他物的关系或有关背景方面，劣等语言的作用特点。

1）我们在电话里听到一个陌生人的声音时，可以根据他使用语言的情况来判断他的大概身份、地位、受教育的状况等。如果他较多地使用劣等英语，很可能是下层社会或中下层社会阶层的人。

2）贩毒者、黑帮、强盗这类人用旁人听不懂的词语作暗号来确认对方是否同伙。

3）俚语、方言（特别是非标准方言）可以显示交谈双方是否同乡。

4）越是平等关系或近似平等关系越容易使用劣等英语。如果雇主没有特殊原因在用俚语诅咒等语言与某雇员交谈这表示雇主对该雇员的友好。

5）“同是赞美某事，运用不同俚语显示了不同年龄”（Lars Andersson ＆Peter Trudgill，1990），如top－hole（二次世界大战前），wizard（40年代），fab（60年代），ace（70年代），brill（80年代），等等。

3.话语行为。指在“以言行事”、“以言成事”方面，劣等语言的作用特点。

1）诅咒辱骂语针对自己——自我谴责，针对他人——攻击性、使他人感情受到伤害。例如:

Hell！I forgot to return it to you.

Shit！I’ve offen’the boss.

You asshole！

Shut up telling me what to do—go to hell！

2）某些俚语会使对方吃惊、震动或感到有趣。例如，一位美国教师把我编写的一本英语书称为“baby”（俚语）。这baby一词使人若有所思，何义？在Webster大词典中可以找到答案:baby（slang）:something that is successful。

4.话语结构。根据劣等语言的特征，我们讨论劣等语言在话语的信息结构、主位结构、语气结构以及连贯性规则等方面的作用特点。

1）信息结构。劣等语言的信息结构有如下特点。

（1）信息重复。例如:

It’s sort of it’s almost an automatic reaction.（重复已知信息）

But they can tell just by feeling what you’re feeling what you’re thinking about.（重复新信息）

（2）信息块状（chuck information）。由于停顿或次词语的插入使完整信息块状化例如

（下例中的“＋”与“－”表示停顿，“＋”的停顿时间略长于“－”。）

I－I’d never been around－blind people before you see and in my entire life－but I found myself hum not saying a word about sight you know uh seeing objects＋you－you adapt to them mm so rapidly that uh.

2）主位结构。规范话语语篇的主位结构能起到了解和掌握话语中有关中心主题以及信息分布的情况。而劣等话语语篇的主位结构往往达不到这个效果。试比较:

规范话语语篇:

The shopping center is not a select one，but it’s fantastic.There’re lots of fairly well－designed council houses and very nice－looking flats.There’s a sprinkling of delicatessens and extravagant，extraordinarily expensive shops，cleaners，etc.

它的主位结构是:

The shopping center/it/lots of...houses and flats/a sprinkling of...cleaners，etc.

由此得出话语的中心主题是“购物中心”，信息分布是从一般到具体。

劣等话语语篇:

The shopping center you know is not a select one and there’re lots of＋they’re council houses and flats and erm I mean I think it’s fantastic and they’re very nice－looking flats and everything＋it’s been faily well designed＋at the same time there’s sort of sprinkling of－of little delicatessens and extraordinarily expensive shops and very expensive cleaners etc.

它的主位结构是:The shopping center you know/lots of/they/I/I/it/they/it/at the same time.

由此很难看出话语的中心主题以及信息分布情况

3）语气结构。劣等话语的语气结构主要表现在限定成分的缺失以及语气结构的重复。例如:

What you doing？（缺失）

Especially if I’m going－I going on with psych so um this stuff’s pretty boring.（缺失、重复）

4）连贯性规则。“劣等语”的连贯性规则典型地体现在次词语以及重复词语的使用上。如:

A:Did you have uh senior problems in high school？

B:Um hum.

A:Did you take that course？

B:Um hum.Physics is a course that that uh works on formulas.

5.合作准则。H.P.Grice（1975）提出了谈话双方遵守的四项准则（详见Principles of Pragmatics by Leech，1983:8），但在劣等语的话语中并非如此。它们因省略过多或不完全句的存在而可能语义不明，因重复或次词语的使用而显得啰嗦，因诅咒或辱骂语的出现而显得粗鲁，因结构松散或断断续续而可能缺乏逻辑关联。所有这些都违背了合作准则。所以，Leech（1983）说:“历来就有反对Grice合作准则的意见，因为它不符合语言的真实使用情况。”

6.美学功能。符号美学家U.Eco（1976）指出，“美学信息改变了诸（语言）代码的历时观点，从而调适了符号过程。”（李幼蒸，1993）在这调适过程中，日常英语中的劣等语言符号也是其中一员，譬如打破语言常规的误用就能给人以幽默、滑稽之感，我们从下列几则广告中可见其一斑:

Beanz rreanz Heinz.（打破了拼写规则）

Drinka pinta milka day.（打破了词距规则）

Why do you think we make Nuttall’s Mintoes such a devilishly smooth cool creamy minty chewy round slow velvety flesh clean solid buttery taste？（打破了形容词修饰规则。在规范语言中不可能有如此多的修饰语。）

三、几种关系

为了充分认识劣等英语形式，我们在这里阐述几种关系。

1.语言的“正常”与“非常”。人们实际使用中的语言都叫正常语言，它们分为优雅的、正确的、可接受的与粗俗的、不正确的、难以接受的两种。后者便称为劣等语，劣等语属于正常语言。非正常语言是指空洞无内容的语言、语法正确而实际不存在的语言或失语症者发出的语言。例如，The house the cheese the rat the cat the dog chased caught ate lay in was built by Jack就是非正常语言，尽管它符合规范语法（含有四个定语从句），但实际语言中不存在，受过高等教育的本族人都看不懂。

2.语言的使用与评价。语言的使用是一回事，评价是另一回事。语言劣等不是它本身劣等，而是人们评价它劣等。在语言这个领域，劣等语言与规范语言一样，都是语言的一部分，都是话语的源泉。劣等语只是在规范语言这个领域才被认为劣等。

3.语言的无误与有误。语言使用得体（即正式场合正规使用语言，非正式场合自由使用语言，乃至夹入劣等语）正确地表达了思想、达到了交际目的，便是语言使用无误，反之则有误。

4.语言的劣等与变化。语言在不断变化，尽管进程相当缓慢。几百年前，人们并不知道k会在knee，know，knight等词中失去发音，hie/hiere会变成如今的he/her，please to taste this中的“to”如今会弃之不用……所以我们是否可以这样说，如今的某些劣等语言多少年后或许就成为规范语言。而且，语言的每一变化大多有一个中间变体，所以我们是否还可以这样说，如今的某些劣等语也可能就是多少年后规范语言的中间变体。

5.语言的劣等与非正式。这两者不完全等同。正式场合也可能会用劣等语，例如，政治家们在当众演说中偶尔会用粗俗词语以表达情感或引起特别的注意，作家们在文学作品、诗词中时而会用粗俗词语、异常结构以达到“美”的效果。而非正式语言不一定都劣等，例如，助动词与not的连写（don’t，haven’t等）为非正式语言形式，但它们不是劣等语言形式。

6.语言的劣等与变体。这两者也不完全等同。变体语言不一定劣等，尤其是为了某种修辞需要而进行的语音、词语、结构上的有意变体。

四、结束语

绝大多数本族人使用、接受劣等英语，许多语言学家承认、肯定劣等英语，但这并不等于我们定要择其而从。我们只是想让禁锢在规范英语中的人们知道，英语语言形式种种，其中不乏劣等形式。在本族人士使用劣等英语时，不要觉得奇怪；在自己使用英语语言时，不要局限于一种形式；在非正式场合用英语表达时，不要拘谨于规范法则。同时，我们有必要说明:（1）在正式或较正式的场合，我们需讲究英语的规范性、艺术性，优化控制语言，使其生动有趣，使交际富有魅力。从这点上说，大多数人需要改进自己的语言。为此，英语的教与学须注重其规范性、艺术性。（2）劣等英语语言是本族人士的生成语言。“语言的发音、词语的拼写与意义、句子的结构规则是本族人士的语言生成能力。”（A.Radford，1988）对于把英语作为外语的习得者，不能盲目生造。英语的某种劣等形式是否可以存在，通常只有本族人士才能辨析。语言学家L.Haegeman（1991）举了这样一个例子，他说，下列诸句（都为劣等结构）中哪些句子可以存在，只有本族人才知道:

1.Which man do you know what John will give to？

2.Which man do you wonder when they will appoint？

3.Who do you wonder which present will give？

4.Which present do you wonder who will give？

5.Which man do you wonder whether John will invite？

6.Which man do you wonder whether will invite John？

7.Which man do you wonder what will give to John？

8.Which man do you wonder when will invite John？

（美国堪萨斯大学语言学系教授Kenneth Miner告诉笔者，本族人会说2、5，勉强说6。）

参考文献

［1］Andersson，L.and Trudgill，P.Bad Language［M］.Oxford:Basil Blackwell，1990.

［2］Brown，G.and Yule，G.Discourse Analysis［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3.

［3］Crystal，D.The English Language［M］.London:Penguin，1988.

［4］Haegeman，L.Introduction to Government and Binding Theory［M］.Oxford:Blackwell，1991.

［5］Halliday，M.A.K.An Introduction to Functional Grammar［M］.London:Edward Arnold，1985.

［6］Leech，G.N.Principles of Pragmatics［M］.London:Longman，1983.

［7］Lyons，J.Language and Linguistics［M］.Cambridge ＆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1.

［8］Radford，A.Transformational Grammar［M］.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8.

［9］李幼蒸.理论符号学导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