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事性记叙文

第2节　叙事性记叙文

【导读】

叙事性记叙文是以叙述事件为主要内容。叙述就是把人物的经历、行为或事情的发生、发展、变化表述出来。

叙述的方法多种多样，从叙述的先后安排上看，有顺叙、倒叙、插叙、补叙;从叙述的整体与局部关系来看，有合叙、分叙;从叙述的详略程度来看，有概叙、细叙。

顺叙是按照事情发生、发展和结局的顺序进行叙述，是最常见的叙述方式。

倒叙是把事情的结局或事件中最突出的片段提前进行叙述，然后再回到事件发生、发展的自然顺序上的叙述，俗称“倒插笔”。

插叙是指在叙述过程中，暂时中断主线，插入与之相关的情节，之后再继续按原线索叙述。

补叙是指某件事叙述完之后，对事情发展过程中的某个重要片断的补充叙述。

分叙也叫平叙，是指对同一时间内发生在不同地点的事件进行并列的叙述。合叙又称总叙，是指把几条线索合起来的叙述方法。总叙常常与分叙相结合，能使读者对事件既有整体的印象，又有局部的了解。

概叙常常与细叙相结合，使叙述繁简适当，快慢有致，既照顾全面又突出重点。

事件的叙述要交待明白，头绪清楚，线索清晰，层次井然。使人一目了然，读完后有一个完整的印象;但如果一味平铺直叙，一览无余，也会使人读来寡淡无味。所以叙事时还要注意以下两点:

一是要写出事件的波澜。所谓“文似看山不喜平”，文章也要曲折有致，写出事件的波澜，即行文要有起伏曲折，调子要有高低变化，节奏要有快有慢，这样才能吸引人的阅读兴趣，带给人更多的联想和感受。要写出事件的波澜，首先要善于利用事件本身矛盾冲突的曲折性和复杂性。其次还可以运用一定的表达技巧，如制造悬念、巧设伏笔、运用抑扬、开合相生、衬托、对比等。

二是记述要详略得当。叙述时要根据行文的需要，对材料进行选择和裁剪，做到有详有略，主次分明，重点突出。一般说来，与主题关系密切、能凸显人物性格的地方要详写;与主题关系不大，易于理解的地方要略写。详写时浓墨重彩，铺陈渲染，略写时略加点染，一笔带过，务求集中笔墨，把主题含蓄而又深沉地表达出来。

【选文】

北京的春节

老　舍

【作者简介】

老舍(1899—1966)，原名舒庆春，字舍予，笔名老舍。满族，北京人。我国现代著名的小说家、戏剧家。他的作品多取材于市民生活，有浓厚的北京地方色彩和强烈的生活气息，诙谐幽默，风格独特。代表作有长篇小说《老张的哲学》、《二马》、《骆驼祥子》、《四世同堂》，中篇小说《月牙儿》、《我这一辈子》，剧本《茶馆》、《龙须沟》等。本文选自《新观察》杂志1951年第2期。

按照北京的老规矩，过农历的新年(春节)，差不多在腊月的初旬就开头了。“腊七腊八，冻死寒鸦”，这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可是，到了严冬，不久便是春天，所以人们并不因为寒冷而减少过年与迎春的热情。在腊八那天，人家里，寺观里，都熬腊八粥。这种特制的粥是为祭祖祭神的，可是细一想，它倒是农业社会的一种自傲的表现——这种粥是用各种所有的米，各种的豆，与各种的干果(杏仁，核桃仁，瓜子，荔枝肉，桂圆肉，莲子，花生米，葡萄干，菱角米……)熬成的。这不是粥，而是小型的农业展览会!

腊八这天还要泡腊八蒜。把蒜瓣在这天放到高醋里，封起来，为过年吃饺子用的。到年底，蒜泡得色如翡翠，而醋也有了些辣味，色味，双美，使人要多吃几个饺子。在北京，过年时，家家吃饺子。

从腊八起，铺户中就加紧的上年货，街上加多了货摊子——卖春联的，卖年画的，卖蜜供的，卖水仙花的等等都是只在这一季节才会出现的。这些赶年的摊子都叫儿童们的心跳得特别快一些。在胡同里，吆喝的声音也比平时更多更复杂起来，其中也有仅在腊月才出现的，像卖宪书的^[1]，松枝的，薏仁米的，年糕的等等。

在有皇帝的时候，学童们到腊月十九日就不上学了，放年假一月。儿童们准备过年，差不多第一件事是买杂拌儿。这是用各种干果(花生，胶枣，榛子，栗子等)与蜜饯掺合成的，普通的带皮，高级的没有皮——例如:普通的用带皮的榛子，高级的就用榛瓤儿。儿童们喜吃这些零七八碎儿，即使没有饺子吃，也必须买杂拌儿。他们的第二件大事是买爆竹，特别是男孩子们。恐怕第三件事才是买玩艺儿——风筝，空竹，口琴等——和年画儿。

儿童们忙乱，大人们也紧张。他们须预备过年吃的使的喝的一切。他们也必须给儿童赶做新鞋新衣，好在新年时显出万象更新的气象。

二十三过小年，差不多就是过新年的“彩排”。在旧社会里，这天晚上家家祭灶王，从一擦黑儿鞭炮就响起来，随着炮声把灶王的纸像焚化，美其名叫送灶王上天。在前几天，街上就有多少卖麦芽糖与江米糖的，糖形或为长方块或为大小瓜形。按旧日的说法:用糖粘住灶王的嘴，他到了天上就不会向玉皇报告家庭中的坏事了。现在，还有卖糖的，但是只由大家享用，并不再粘灶王的嘴了。

过了二十三，大家就更忙起来，新年眨眼就到了啊。在除夕以前，家家必须把春联贴好，必须大扫除一次，名曰扫房。必须把肉，鸡，鱼，青菜，年糕什么的都预备充足，至少足够吃用一个星期的——按老习惯，铺户多数关五天门，到正月初六才开张。假若不预备下几天的吃食，临时不容易补充。还有旧社会里的老妈妈们，讲究在除夕把一切该切出来的东西都切出来，省得在正月初一到初五再动刀，动刀剪是不吉利的。这含有迷信的意思，不过它也表现了我们确是爱和平的人，在一岁之首连切菜刀都不愿动一动。

除夕真热闹。家家赶做年菜，到处是酒肉的香味。老少男女都穿起新衣，门外贴好红红的对联，屋里贴好各色的年画，哪一家都灯火通宵，不许间断，炮声日夜不绝。在外边作事的人，除非万不得已，必定赶回家来，吃团圆饭，祭祖。这一夜，除了很小的孩子，没有什么人睡觉，而都要守岁。

元旦的光景与除夕截然不同:除夕，街上挤满了人;元旦，铺户都上着板子，门前堆着昨夜燃放的爆竹纸皮;全城都在休息。

男人们在午前就出动，到亲戚家，朋友家去拜年。女人们在家中接待客人。同时，城内城外有许多寺院开放，任人游览，小贩们在庙外摆摊，卖茶，食品和各种玩具。北城外的大钟寺，西城外的白云观，南城的火神庙(厂甸)是最有名的。可是，开庙最初的两三天，并不十分热闹，因为人们还正忙着彼此贺年，无暇及此。到了初五六，庙会开始风光起来，小孩们特别热心去逛，为的是到城外看看野景，可以骑毛驴，还能买到那些新年特有的玩具。白云观外的广场上有赛轿车、赛马的;在老年间，据说还有赛骆驼的。这些比赛并不争取谁第一谁第二，而是在观众面前表演骡马与骑者的美好姿态与技能。

多数的铺户在初六开张，又放鞭炮，从天亮到清早，全城的炮声不绝。虽然开了张，可是除了卖吃食与其他重要日用品的铺子，大家并不很忙，铺中的伙计们还可以轮流着去逛庙，逛天桥和听戏。

元宵(汤圆)上市，新年的高潮到了——元宵节(从正月十三到十七)。除夕是热闹的，可是没有月光;元宵节呢，恰好是明月当空。元旦是体面的，家家门前贴着鲜红的春联，人人穿着新衣裳，可是它还不够美。元宵节，处处悬灯结彩，整条的大街像是办喜事，火炽而美丽^[2]。有名的老铺都要挂出几百盏灯来，有的一律是玻璃的，有的清一色是牛角的，有的都是纱灯;有的各形各色，有的通通彩绘全部红楼梦或水浒传故事。这，在当年，也就是一种广告:灯一悬起，任何人都可进到铺中参观;晚间灯中都点上烛，观者就更多。这广告可不庸俗。干果店在灯节还要作一批杂拌儿生意，所以每每独出心裁的，制成各样的冰灯，或用麦苗作成一两条碧绿的长龙，把顾客招来。

除了悬灯，广场上还放花盒。在城隍庙里并且燃起火判，火舌由判官的泥像的口、耳、鼻、眼中伸吐出来。公园里放起天灯，像巨星似的飞到天空。

男男女女都出来踏月，看灯，看焰火;街上的人拥挤不动。在旧社会里，女人们轻易不出门，她们可以在灯节里得到些自由。

小孩子们买各种花炮燃放，即使不跑到街上去淘气，在家中也照样能有声有光的玩耍。家中也有灯:走马灯——原始的电影——宫灯，各形各色的纸灯，还有纱灯，里边有小铃，到时候就叮叮的响。大家还必须吃汤圆呀。这的确是美好快乐的日子。

一眨眼，到了残灯末庙^[3]，学生该去上学，大人又照常做事，新年在正月十九结束了。腊月和正月，在农村社会里正是大家最闲在的时候，而猪牛羊等也正长成，所以大家要杀猪宰羊，酬劳一年的辛苦。过了灯节，天气转暖，大家就又去忙着干活了。北京虽是城市，可是它也跟着农村社会一齐过年，而且过得分外热闹。

在旧社会里，过年是与迷信分不开的。腊八粥，关东糖，除夕的饺子，都须先去供佛，而后人们再享用。除夕要接神;大年初二要祭财神，吃元宝汤(馄饨)，而且有的人要到财神庙去借纸元宝，抢烧头股香。正月初八要给老人们顺星，祈寿。因此，那时候最大的一笔浪费是买香蜡纸马的钱。现在，大家都不迷信了，也就省下这笔开销，用到有用的地方去。特别值得提到的是现在的儿童只快活的过年，而不受那迷信的熏染，他们只有快乐，而没有恐惧——怕鬼怕神。也许，现在过年没有以前那么热闹了，可是多么清醒健康呢。以前，人们过年是托神鬼的庇佑;现在是大家劳动终岁，大家也应当快乐的过年。

【注释】

[1]宪书:皇历，历书。[2]火炽(chì):旺盛，热闹，紧张。[3]残灯末庙:从前在包括元宵节在内的我国传统的春节活动中，往往举行盛大的、连续多日的灯会和庙会。残灯末庙，指节日活动已经接近尾声。

【评析】

这是一篇记事性散文，描述北京市民过春节期间的热闹景象。

文章以时间为主线，娓娓道来，脉络清晰。腊月初旬就拉开了春节的序幕，大人儿童们为准备过年而紧张忙乱起来;除夕、元旦直到年初，人们守岁、拜年、逛庙会，都是一副热闹的过节盛况;元宵节，人们“踏月、看灯、看焰火”，这才把新年推向高潮。文章的最后转叙述为议论，画龙点睛，将新旧社会过春节进行对比，显示了新社会移风易俗的伟大力量。

老舍在这篇文章中特别注重对场面的描写和对气氛的渲染。如吃腊八粥、小年“彩排”、逛庙会、闹元宵，都是一个个热闹的场面。以元宵节为例。作者先以除夕和元旦作陪衬，突出元宵节是格外的“火炽而美丽”。然后用重墨写灯:有名的老铺，有玻璃灯、牛角灯、纱灯，或清一色，或各形各色，显出气势非凡;干果店的冰灯、麦苗灯，别出心裁，这是一层;用简笔写广场放花盒，城隍庙燃火判，这是一层;写观灯的男男女女，街上拥挤不动，又一层;小孩子们玩耍嬉戏，再一层。再加上作者出色地使用北京地方风味浓厚的语言，老舍先生在这里为我们展示了一幅北京的民俗风情画。这对于渐渐远离传统文化的现代人来说，阅读老舍的这篇《北京的春节》，无疑是补上了一课。

【思考与训练】

1.《北京的春节》记叙的线索是什么?作者是怎样用这条线索来串联材料的?

2.《北京的春节》是从几个方面来描写北京市民欢度元宵之夜的?

3.《北京的春节》在叙述描写的时候，适当地穿插了议论，使作品的思想意义更加突出，试从文中举一些例子。

4.你对我国的传统节日(春节、端午节、中秋节等)的来历、过节的风俗及其演变等了解吗?写一篇记叙文，说说你的节日故事或你家乡的风俗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