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国内反“血汗工厂”运动与跨国公司“人权查厂”

一、美国国内反“血汗工厂”运动与跨国公司“人权查厂”

如前所述，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美国国内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针对跨国公司全球供应链上“血汗工厂”的运动。这场运动也将与中国供应商有订单合同关系的美国跨国公司（多为劳动密集型销售公司）卷入其中。如1992年《华盛顿邮报》披露，世界名牌列维·斯特劳斯牛仔裤由于使用了所谓中国监狱犯人从事生产，引发了美国消费者的强烈抵制。1993年11月，深圳市龙岗区致丽玩具厂发生火灾，85名青年女工被烧死，51名受伤。这引起了美国公民社会对中国劳工问题进一步的关注。美国的非政府组织、工会组织、学生组织批评跨国公司在中国的加工企业是“血汗工厂”的典型。^[119]国际非政府组织与消费者运动、国际劳工运动和女权运动等结合起来，开始以企业社会责任（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简称CSR）为诉求，在中国沿海外资企业中逐步推动劳工保护。美国国际劳工权益基金会（ILRF）和全球交流组织（Global Exchange）还为跨国公司制定了一套针对中国的“中国商业准则”（China Business Principles）。^[120]

在国际公民社会（美国公民社会是其主要组成部分）的强大压力下，美国跨国公司率先制定公司生产守则，并要求其供应商接受有关劳工标准和CSR的审查。到目前为止，沃尔玛、耐克、锐步、阿迪达斯、李‐斯特劳斯（Lee‐Strauss）、彭特兰（Pentland）、迪士尼、美泰（Mattel）、利丰（Li‐Fung）、西尔斯（Sears）、贺曼（Hallmark）、孩之宝（Harsbo）等大型美国跨国公司，都在中国设立了专门负责监督劳工、安全和环境保护事务的部门或专职人员。除了跨国公司派驻生产工厂的代表外，企业还必须不定期地接受来自国外各种人权组织和第三方监督机构的检查。^[121]美国跨国公司通过要求中国供应商遵守SA8000向中国输出美国人权标准。近年来，我国沿海地区已有几千家企业接受过跨国公司的社会责任调查，发生了多起因企业违规而被追究的事例。如2002年，美国跨国公司对深圳某玩具厂进行童工调查，发现有严重加班加点和工资偏低情况，而且所提供的工时工资资料是虚假的，因此取消了其供应商资格，其他客户也相继取消订单，结果这家有8 000名工人的集团公司被迫关闭。2003年，福建泉州某玩具公司也是因为被发现使用童工，取消了几千万元的出口订单。广东、江苏两省2004年发生多起企业拒绝接受SA8000认证，被中止合作的事例。一家中山市的500人左右的鞋厂，因为没有达到得到当地法律规定的最低工资标准，被美国客户停单两个月，在美国掀起了督促沃尔玛不进口中国玩具的运动。^[122]

2005年《南方周末》报道的“侪达事故”反映了美国跨国公司对中方供应商“人权查厂”的情况。广东开平的侪达制衣厂是世界著名休闲品牌天木蓝（Timberland，总部在美国波士顿）的中方供应商。Timberland的生产守则包括不许雇佣童工、应该保证最低工资标准、工人每周工作时间不得超过48小时、加班每周不得超过12小时、不得歧视员工、员工享有表达意见的权利等内容。Timberland公司要求生产企业必须公开张贴劳动法相关条文和Timberland的行为守则，还出资安排其生产商参与社会责任的国际培训计划。受Timberland的生产守则约束，广东开平的侪达制衣厂除了为员工购买法律规定的保险外，还购买了意外伤害险，同时经常组织员工参加各种集体活动，工厂每个月补贴每位员工各种开支达380元。^[123]像在开平侪达厂实施的这种“人权查厂”已经变得越来越普遍，如果生产厂家不能达标，企业就可能失去订单；为了保住订单，企业只得加大投入，改善设施和员工待遇，这虽然导致生产成本上升、利润减少，但从长远来看，企业的投入是能得到回报的。这样，在美国和国际公民社会的压力下，美国公司在华经营中出现的背离“民主促进”行为受到制约，并发生转向，亦即在公民社会运动的压力下，美国跨国公司侵犯中国劳工权的行为受到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