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态生命的科学内涵

地球生命经38亿年的不断演化,不少生命种类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已经形成了一些特定的生活方式,而各种各样的生活方式大多是由生物本能支配的,如摄食、代谢、避害、生殖、对刺激产生反应等。但是,一些进化程度比较高的动物如哺乳类——特别是其中的灵长类,它们的生活方式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是由在本能基础上发展而形成的本领支配的,如猩猩用树枝击落树上的野果,猕猴用石块敲碎坚果硬壳取食果肉,狮、狼甚至有些猴类等动物都会有组织地运用计谋围捕猎物,人类更是擅长于通过学习而获取实践本领的高手……。近年来,不少科学家加强了对动物行为学、动物心理学的研究,发现不仅以人为代表的灵长类善于学习,甚至许多昆虫乃至于微生物都能通过学习提高生存技能。科学家发现,就连仅有302个神经细胞的醋线虫与秀丽小杆线虫,因误食某种致病细菌而生病后便能慢慢地学会识别危险的细菌以避免生病……。即使不通过特别研究,就一般人群对自然现象的认识与理解也足以得出肯定的结论,那就是太多的动物都能通过学习而提高生存的本领。

(一)本领与本能的相对关系

本能是动物受之于先天而与生俱有的,本领则是生物体后天经过学习而得到的,鉴于此,如果说生物本能是即态生命的构成要素,那么生物体后天通过学习而获得的本领就应该是超态生命的表现了。在自然界中,特定的生物本能是所有生物先天必备的生存要素,或许可以武断地说,当生命进化到一定水平之后,如果没有受之于先天的自然本能,生物体的生命运动便一刻也不能继续。在这里,我们之所以特别强调“当生命进化到一定水平之后”,是因为当生命演化尚未形成系统的生物体之前,比如核酸、蛋白质等前态生命阶段,不好说它们就已经具备了生命的自然本能,而当生命演进到准态生命阶段时,如单细胞生物,以及多细胞生物的胚胎状态,生命便比较明显地表现出了一定的本能,如细菌能够在无光照的情况下用自己制造的氧气分解甲烷并能主动趋向营养物质,蓝藻具有趋光性,动物胚胎在母腹中已经能够表现出眨眼、吞咽、排泄等生命功能,这些都是本能使然。

1.本能与本领的联系与区别　生命的运动离不开本能与本领,本能受之于先天禀赋,本领成之于后天学习;本能乃即态生命现象的精髓,本领则是构成超态生命现象的精华。本能运动遵循生物学法则,本领运动遵循行为学法则。在同一物种内,受之于先天的本能一般不会有明显的个体差异,而成之于后天的本领则会因学习的效果不同而表现出显著的个性差别。如同一窝狼崽,如果在相同的生存环境中长大,它们的生活习性、捕食能力一般不会有太大的差别;但如果将它们一部分放置于野生环境下自然生存,另一部分在人工饲养条件下进行特别驯化或训练,如此几年之后,它们的自然生存能力或特殊技能等将会表现出很大的差异。动物园中有的老虎不是连鸡都不敢抓吗?

不仅生命的运动离不开本能与本领,而且本能还具有必然性,而本领则具有一定的或然性。比如猴类善于攀爬,这是每个猴子都能够运用的生物技能,但马戏团的猴子能够骑单车走钢丝,这是经过特殊训练而表现的特殊技能。在这里,所有的猴子都善于攀援,表现的是生物本能的必然性,而并非所有的猴子都能够骑单车走钢丝,表现的则是生物本领的或然性。再比如,人体的生物力学结构能够支持走路,这可以理解为人的自然本能,具有必然性;但个体的人是否真的能够学会走路,还取决于后天的学习因素,即使是一个身体结构发育无可挑剔的健康小孩,如果完全不经过学习,那也可能是走不了路的,如有的狼孩或猪孩确实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这说明本领具有或然性。还比如,人体的口、鼻、咽、喉、胸、肺等生理结构能够支持发音说话,这是人的自然本能,具有必然性;但具体的人是否能够说话或者能够说什么国度或民族的话,则取决于后天的学习,先天听力缺失的人一辈子都很难学会说话,而有些语言天才却可以学说几十种国家或民族的语言,这即是人在说话本领方面的或然性。

2.本能与本领的生命文化意义　上述分析说明,在生命逻辑形态的演进过程中,所谓超态生命是对即态生命的超越,主要就是指生命体通过后天学习所获取的本领而对生物学意义上自然本能的超越。正是在这样的意义上,我们才可以一方面强调即态生命是生物性状演进的较高阶段甚或最高阶段,另一方面又强调超态生命是对即态生命的逻辑超越。

如果不是刻意地区分本能与本领,其实两者都表现为生物体维持生命的能力,只有当人们特别关注两者的异同时,本能与本领才具有了文化分析的意义。一般而言,本能所表现出的能力不仅较少个体差异,而且其水平空间是比较有限的;与之相反,本领所表现出的能力不仅会因不同个体的学习状况而表现出显著的差异,而且其发展潜力与实际的表现空间都可以是无限的。比如禽类因有翅膀而具有飞翔的本能,但即使是善翔于疾劲暴风之中或扶摇于九天之上的鹰隼,如果自幼便禁困于鸟笼之中不给其增长本领的机会,日久天长下来也许连鸡都飞不过;在这个事例中,有翅膀仅仅是可能会飞的本能潜力,而乘云迎风翻动扶摇则是发展得特别强劲的飞翔本领,这种本领由一般性的可能发展为极强的现实,取决于鸟类的生存环境及学习状态。再比如,野生环境中的狮子极善于搏杀,但世世代代生存在铁笼中的狮崽几乎会逐渐丧失掉搏杀能力;不过,如果经过饲养人员科学地进行野外生存的残酷训练,成长中的小狮子就又会通过逐渐学习而培养出强狠搏杀的本领。可见狮子受之于遗传基因的强悍身躯及其利爪利牙仅仅是实现本能的基本条件,这些基本条件自幼狮出生便已具备,而能否在此基础上发展出高超的搏杀本领,取决于狮子生存的环境及其接受的学习与训练。由此可见,受之于先天的本能是有限的,而成之于后天的本领可以是无限的,本能是发展本领的基础,而本领是对本能的提升与强化。这些道理说明,超态生命对即态生命的超越,其最根本的便是本领对本能的超越。

(二)人类生命的超态现象

生命的逻辑形态是自然生命物质运动在内在规律的作用下趋于必然性而表现出的一系列由低级向高级循序发展的基本状态,这种基本状态始自于前态生命,经准态生命演化至即态生命,再经即态生命演化到超态生命……。在这个过程中,人作为一类非常特殊的生命,虽然在生命演化长达38亿年的整个源流中,人的出现是一个极其晚近的偶然现象,但就现实阶段的演化水平与演化趋势而言,人类生命已不愧为万类霜天的最佳代表。因此,讨论超态生命现象就不能不特别地提及人类的生命。

1.人类生物本能的局限性　虽然超态生命现象亦即本领超越本能的现象在很多种自然生命中都有表现,但毫无疑问,人类生命现象是本领超越本能最为神奇的典型代表。自然界的生物成千上万,若仅仅考察生物性状的演化水平,人类并非一定就是堪敌万类、冠绝群生的庸中佼佼。倒是与之相反,人类除大脑外的其他生物性状,都可找到远胜于人的参照对象。如人类在完全不借助科学技术的情况下,其方位感及方向识别能力都非常有限,而许多远距离迁徙的候鸟却能长途飞行数万千米而实现精确定位;再如人与人之间传递信息,在不使用任何工具的情况下其最远交流距离不会超过听力所及或视线所及,但有一种飞蛾可以轻易地接收到半径7千米范围内异性发出的求爱信号;又如人类辨识物体须依赖一定强度的光线,如果超出了人类祼眼的感光范围便什么也看不见,但猫却可以在几乎没有光线的环境中辨识周围的情况并准确地抓住老鼠;还比如,仅凭纯粹的人眼功能,只能对可视光的波长范围形成视觉,但蜂鸟等许多动物却能轻易地辨识可视光波长范围以外的影像……。相信凭着人们已经形成的认识或者远远尚未揭开的奥秘,类似的这些关于人类生物本能的相关事例是永远不可穷尽的,为此人们不禁要问,自然界中那么多生存绝技远远胜于人类的万千生灵,凭什么要拱伏于般般本能皆差殊万里的平平人类?

2.人类本领潜力的无限性　的确,如果仅仅立足于受之先天的生物本能,人类所能够有的生命表现并不必然有可胜过其他动物的异功绝技。然而,人类在通过学习形成本领方面却有着其他任何生物都望尘莫及的优势。凭着这种优势,人类可以将不过尔尔的生物本能转化为无限放大的生命本领,从而成为天地之间至精至妙的非凡生灵。比如,如果仅凭生物本能,人的跳跃高度最高不超过3米,因为现有的跳高世界纪录为2.45米,这一成绩还包含着运动员接受科学训练的学习因素;但人类运用成之于学习的后天本领,可以轻易地遨游九天长空,甚至登陆其他星球。再比如,如果仅凭生物本能,人的眼睛对物体成像的距离最远仅达2～　3.7千米,亦即人眼的有效视力最远很难超过4千米,虽然人们也能看到遥远太空的星球,但如果星球的质量不是足够大或者缺乏有效的光源,则人眼对之将无能为力;然而,人类运用通过学习获得的本领,却可以比较清晰地看到150亿光年之遥的“宇宙边缘”。又比如,如果仅凭生物本能,人类的奔跑速度和耐力都非常有限,但人们通过综合运用后天学习所掌握的文化和本领,却可以乘坐汽车、火车远距离高速度驰骋而不受奔跑所需的生物学限制……。不仅如此,古希腊的阿基米德曾经豪迈地宣称:“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撬动地球”,支持这一说法的客观依据便是享有超态生命的人类通过学习而掌握的文化与本领。其理解示意见图5-7。

图5-7　超态生命·文化-本领之伟力

总而言之,人类受之于先天的本能并无必然胜过其他生灵的优势,但成之于后天的本领却远远胜过其他任何动物,也正因为此,人类当之无愧地登上了万灵之长的至尊地位,也因此有幸成为超态生命的典型代表。

(三)对人类生命“超态”的科学理解

在生命逻辑形态演进链路中,即态生命是生物演化的高级阶段,超态生命是对即态生命生物本能性状水平的超越,这种情况突出地表现在人类生命领域。每个人作为独立的生命单元,具有以功能完善的“组织-器官-系统”有机结合且自主进行生命运动的生物系统,并能以此生物系统为基础而表现出相应的自然本能。然而,如果仅限于此完全意义上的生物系统或自然本能,人类便也丝毫没有什么可凭据之而骄傲的资本,因为自然界中无数的生物物种甚至拥有比人类更伟大的生命系统或自然本能。或许确实应该庆幸残酷的自然规律对人类生命的特别眷顾,使人类生命在经受环境的严峻考验过程中获得了远胜于它类的学习优势,从而为超越本能、提升本领蕴蓄了无限的能量和潜力。

1.人类生命运动的学习伟力　今天的现实状态已经能够非常雄辩地说明,人类通过学习能够获取的本领是根本不可估量的。比如,人类通过学习,可以获得认识客观规律、运用客观规律的超常能力,获取改造自然、优化自然的非凡本领,进而移山倒海、登天入地,发抒率性任意之情感,书写鬼斧神工之鸿篇,实现任何自然本能也望尘莫及的丰功伟业。

人类生命作为超态生命的典型代表,主要优势在于以生物性为基础而在学习方面表现出的超凡伟力,但这种超凡伟力绝不仅仅一般性地表现在生命个体身上,它的更伟大的神力在于通过成千上万的个体而表现出的那种纵横古今社会的本领组织性。

何谓本领组织性?我们知道,一个生命个体在其生命活动中通过学习可以获得远远超过其生物本能的各种本领,虽然这些本领对个体所拥有的本能已经有了非常大幅度的提升,但任何个体即使极尽毕生之力也只能有限度地获取到所需的本领;然而,人类的个体们还可以充分运用在进化中获取的高级智慧,将古今中外成千上万不同个体的不同本领组织起来,从而形成适应于不同群体、不同环境、不同空间范围、不同行业领域社会实践所需的本领统一体、智慧统一体。如果说个人的自然本能是有限的,那么人们通过学习可以获取的本领是无限的;如果说个体所能获取的本领是有限的,那么人类整体通过本领组织性而能够实现的本领是无限的。比如搬运重物,一个人完全凭生物本能可以徒手搬动的重量不过数百斤,而他通过后天获取的本领如果制作一架板车则可搬运数千斤,但若通过社会成员本领的集合,利用群体的智慧,以及社会的资源制造出现代化的机械系统,则能够搬运的重量岂止是千吨万吨!如图5-7所示,从理论上说,如果给出一个支点,人类即可撬动整个地球,这并非毫无科学根据的诳言妄语,用本领组织性武装起来的现代人类,不正在尝试着运用“上帝”之力所难及的群体力量去狂妄地干预宇宙?可以非常肯定地说,人类通过对本领的组织集合所迸发出的生命能量,是任何个体的生物本能所无法与之比拟的,而这恰恰就是超态生命对生物本能的无限超越,也由此而使超态生命在生命的逻辑形态中有了充分的科学根据。

2.人类超态生命的逻辑根据　在前面的讨论中曾经提到,一方面,超态生命对即态生命的超越主要表现在生物本能方面,但超越后的表现并非一定仍然是生物本能;另一方面,超越的基点是以本能为特征的生物性状,故而不论怎么超越,其基础无论如何也脱离不了生物性状。对于这样的认识,在关于人类生命的讨论中即可得到生动的证明。同样以刚刚提到的搬运重物为例,如果说人们以“制作并使用板车搬运重物”的本领是对徒手搬运之本能的超越,那么徒手搬运的本能则主要属于生物性状,而制作并使用板车搬运的本领则并非完全属于生物性状,更有人们运用本领组织性而形成的社会力量制造出汽车、火车、飞机、轮船以搬运的现象则肯定不属于生物性状……;然而不论人们运用了多么高超的本领,也不论社会在多高的程度上运用了基于学习的本领组织性,产生一切本领的物质基础——人的身体特别是人的大脑肯定是生物性的。即使是完全与生物性状无关的电子机械自动装置,当我们以超态生命现象追溯人类生命的本领时,可见其最基本的发轫源头仍然是人的生物性。正是基于人类凭借本领所创造的一切神奇最终都脱离不了人的生物性这一基本认识,我们将人类一切社会实践的本领归之于超态生命现象才有了符合逻辑的理论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