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文化与生命科学的关系

图2-1说明,生命文化、生命科学、生命哲学与生命伦理学,四方面的概念相互交织。因此,我们必须首先辨析清楚它们相互之间的基本关系,否则将难以进行后面的讨论。比如说生命科学,它是研究生命物质运动,以及生命的起源、演化、发生、发展现象和规律的科学,研究方法偏重于丁是丁、卯是卯的精确实证,主要通过实验、观察、分析等具体手段获取客观精准的指标参数;生命文化则是研究寄寓于生命科学之中的形上信息,包括人们主观方面对生命现象的体认、生命功能的理解、生命奥秘的主观判断和推测等。

(一)生命文化与生命科学的关系模式

必须承认,生命科学与生命文化两者之间天然地存在着密切的联系,在某些特定的语境下甚至可以认为它们根本上就是一回事,这是因为,生命科学本来就是生命文化的组成部分,生命文化在义域上原本就包括生命科学,因此在没有必要刻意厘清两者之间关系的情况下确实可以将其混同一谈,这就像我们有时也可以说四川人是中国人一样,因为“四川人”确实属于“中国人”的组成部分。当然,我们肯定不可以说中国人就是四川人,因为“中国人”的内涵比“四川人”的内涵要丰富得多。根据这个道理,可将生命科学与生命文化关系的认识模式概括为图2-2。

图2-2　生命科学与生命文化之间的关系

从图2-2所示可以看出,生命文化与生命科学属于包容与被包容的关系,从认识发生论的角度说,两者其实是认识基础与演绎结果的关系。在这种关系中,生命文化包括生命科学,生命科学被包含在生命文化之中;同时,生命科学是形成生命文化的认识基础,生命文化是在生命科学的基础上进一步演绎形成的主观认识,是人们主观方面对生命运动客观事实的理解与感悟。在这里,生命科学的特质是刻板追求事实的精准,强调实事求是,不容雕饰与虚构想象;生命文化的特质则是在基本事实的基础上充分发挥认识主体的主观能动性,强调全面、准确与深邃,允许适度想象与合理虚构。生命科学力求认识统一,不存歧见;生命文化则允许仁智自见,千人千识……。

(二)生命科学与生命文化的关系特质

由于上述种种理由,生命文化的建构需要生命科学奠定基础、提供原料,但却大可不必像生命科学那样翔实、系统地准确描述。一般情况下,人们完全可以根据讨论生命文化的特殊需要,从生命科学中任意提取若干基本事实即可向深度、广度阐发研究者的主观认识,即使透过一个细胞、一段基因也可以发掘出对整个宇宙自然生命系统的无穷联想和理解。生命科学与生命文化客观上存在着的这种关系,倒是正好确切地证明人们对文化本质的认识,我们说文化在本质上是以意会符号承载的族群主观信息,在这里,生命科学即作为可识可解的文化符号,它所承载的便是一定族群关于生命认识与理解方面的主观信息。在现实社会中,同一种生命现象、同一个生命事实,不同的族群有可能会形成不同的主观认识,即使是一些非常典型的宗教理论,也可以对宇宙大爆炸、生命的化学进化、生物进化、智能进化,以及DNA、蛋白质等生命物质的运动做出自己的解释,这一事实便是对生命文化与生命科学之特殊关系的绝佳写照。

以上分析说明,如果以生命文化探索具有普遍性而言之,那么生命科学研究便具有特殊性。其实归根结底,生命文化与生命科学之间的关系正是如上所述的那样一些抽象性与具体性、思绎性与实证性、主观性与客观性、普遍性与特殊性既对立又统一的关系。作为探索生命文化、理解生命文化的基本前提,从根本上厘清生命文化与生命科学之间的关系非常重要,诚如本书所致力于把握的那样,探索、发掘生命文化必须依凭于一定的生命科学研究成果和事实,但生命文化的讨论却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生命科学描述。生命科学讲究的是本末源流班班可考,细枝末节点点可证,生命文化的讨论则尽可能立足于举一隅而以三隅反,引而伸之、大而化之。

需要特别说明的是,这里的“大而化之”并非现代意义上的粗枝大叶、马虎随便,其实“大而化之”的原初意义是大行其道,进入化境而使天下化之,而在《孟子·尽心下》中有“充实而又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谓圣”的说法,可见并非马虎随便之贬义。生命文化的探讨正是立足于以生命科学的客观事实为基础,举一反三、引申触类,循其道以大而化之,进而收取既融会贯通,又系统、深刻的认识效果,因为生命文化毕竟不是纯粹意义上的生命科学,故而对讨论中涉及的生命科学客观事实不可能也没有必要顾及其系统性与完整性,在更多的时候它仅是一个展开讨论的引导词或由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