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革命前的俄国人口状况

二、十月革命前的俄国人口状况

(一)第一次世界大战前人口状况

1904～1905年，沙俄帝国与日本帝国为争夺远东重要战略经济区和重新瓜分远东势力范围，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海陆战争，战争进行得极为惨烈，最后以沙俄陆海军的全面败北而告终，史称日俄战争。战争的失败使沙俄政府被迫将萨哈林岛(库页岛)南部割让给日本，并把位于中国辽东半岛的大连和旅顺港的租借权，连同中东铁路南支线的租借权转让给日本，同时承认朝鲜为日本的势力范围。这是有史以来俄罗斯帝国在东方遭受的最惨重的政治和军事失败。战争给俄国军队造成了总计10万的巨大人员损失(死亡4.4万人，被俘5.9万人)。这是俄罗斯在20世纪遭受的第一次重大人口损失。不过，这次人口灾难并未对俄罗斯整体人口形势产生太大的影响，也没有改变俄罗斯人口总量连续多年快速增长的势头。1897～1913年的16年，全俄人口增加了将近5000万。截至1914年1月，俄罗斯帝国人口已达1.75亿，加上殖民地芬兰，总人口达1.78亿。^[11]

与1897年全俄人口普查时期相同，帝国人口的绝大部分(1.29亿人)居住在俄罗斯的欧洲地段。直至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的1913年，俄罗斯欧洲部分各地区居民数量都在持续快速地增加。与1897年相比，中心工业区人口增长了32.4%，西北大湖地区增长了37%，伏尔加河中下游地区增长了34.3%，中央黑土地带增长了38.8%，乌克兰增长了36.2%，第聂伯河上游和白俄罗斯地区增长了36.2%。欧洲部分人口增长速度最快的地区是北高加索——68.4%，其次是维斯瓦河沿岸各省——41.5%。芬兰和俄罗斯北方地区人口发展较为缓慢，但同期也获得了28%～29%的增长。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的人口增长尤为引人注目，那里的居民数量增长了75.4%。在高出生率的带动下，中亚和高加索地区人口增长了44%。总之，这一时期全俄所有地区的人口数量都毫无例外地获得了增长。^[12]

由于人口的高速增长，20世纪初俄罗斯版图上的人口密度较19世纪末有了明显提高。1897年每平方俄里只有6.7人，到1913年已经提高到9.3人，提高了38.8%。人口相对稠密的地区依然是中心工业区、中央黑土地带、西北大湖地区、伏尔加河中下游地区、北高加索和黑海沿岸地区。人口最为密集的地区也依然是维斯瓦河沿岸各省，每平方俄里大约123人，接近当时欧洲国家的平均水平。俄罗斯的欧洲部分和高加索一带人口密度也达到每平方俄里30～31人。北方地区、中亚和西伯利亚地区人烟稀少，尽管这些地区居民数量有一定的增长，但人口密度仍然很小，每平方俄里只有0.9～3.6人。^[13]

这一时期俄罗斯人口数量的增加主要依赖于人口的自然增长。进入20世纪以来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俄罗斯人口始终保持着较高的自然增长率，其中增长率最高的年份是1907年，当年人口自然增长率达到了18.1‰，即使是增长率最低的1905年(当时正处于局部战争状态)也实现了13.9‰的增长率，其他年份均在16‰上下。1901～1910年，俄罗斯是欧洲人口再生产指标最高的国家之一。在欧洲，只有巴尔干半岛国家达到了如此高的人口自然增长率，荷兰和丹麦的水平与俄罗斯接近，西欧和中欧各国均远远低于俄罗斯，例如，法国只有1.2‰。俄罗斯人口的高自然增长率是在高出生率和高死亡率的基础上实现的，呈现出典型的高出生率—高死亡率—高自然增长率的人口发展态势。如同19世纪一样，俄罗斯的出生率和死亡率两项指标始终高居欧洲各国之首。1901～1910年，俄罗斯的人口出生率为46.8‰，而同期大多数欧洲国家为30‰，欧洲平均水平为35‰，俄罗斯比欧洲平均水平高出11.8个千分点。在同一时期的欧洲国家中，人口死亡率相对较高的匈牙利和西班牙两国分别为25.7‰和25.2‰，死亡率相对较低的丹麦、瑞士、挪威等国则不到15‰，而俄罗斯却高达30.3‰。

从19世纪上半叶开始，俄罗斯出生率稳步提高，1801～1810年为43.7‰，1851～1860年上升到52.4‰。但与此同时，死亡率上升幅度更大，从27.1‰上升到39.4‰，其结果导致自然增长率的下降，从16‰跌至13‰。这一时期死亡率的大幅上升与19世纪30～50年代霍乱肆虐欧洲造成大量死亡有密切关系。19世纪下半叶，俄罗斯的出生率趋于下降，1851～1860年为52.4‰，1881～1890年降为50.4‰。进入20世纪后，出生率依然不断下降，1901～1910年为46.8‰，1914年为41.0‰。但是，由于生活水平和医疗技术的提高，全国人口死亡率尤其是城市人口死亡率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控制，1851～1860年死亡率为39.4‰，1881～1890年下降到35.5‰，1901～1910年降至30.3‰，1914年再降至24.6‰。故而，尽管出生率下降，但由于死亡人口大幅减少，人口自然增长率不仅没有下降，反而得到明显提升。^[14]

20世纪初，农业在俄罗斯国民经济中仍然占据相当大的比重，全国人口中的绝大多数为农村人口，但蓬勃发展的工业促进了城市人口的迅速增加，俄罗斯开始走上了城市化的发展道路。1913年，城市居民(不含芬兰)从1897年的1680万人增加到2630万人，农村居民为1.49亿人。城市人口在许多地区明显增长，其中最为突出的是西北地区、中心工业区、波罗的海沿岸各省和维斯瓦河沿岸各省。上述地区城市人口比例达到了20%～30%。与1897年相比，1910年5万人口以上的城市从54个增加到70个，10万人口以上的城市从15个增加到27个，百万人口的大城市仍然只有2个——圣彼得堡和莫斯科，前者人口从130万增加到190万，后者人口从110万增加到150万。华沙、敖德萨、萨拉托夫、顿河罗斯托夫等城市的人口也获得了明显增长。但是与欧洲各大国如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相比，俄罗斯的城市人口比例仍然是很低的。

截至1914年1月，在俄罗斯人口中，男性人口为8774万，占总人口的50.03%，女性人口为8763.8万，占总人口的49.97%，而1897年全俄人口普查时男女性别比为49.74∶50.26。由此可见，俄国人口性别比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由原来的女性人口数量略占优势转变为男性人口略占优势。^[15]

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夕，沙皇俄国尚未进入当时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行列，最具说服力的事实是，1913年俄国工业产值仅占世界工业总产值的4%，比它在世界人口中所占的比例低了一半还多。与西方发达国家相比，沙皇俄国不仅在经济发展程度和人民生活水平上存在着巨大的差距，同时在人口学方面也存在着巨大的差距。当时西方工业发达国家的居民在生育观念上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基本具备了居民生育现代化类型的特点，其主要表现形式就是少生子女。而在俄罗斯则仍然维持着很高的出生率，多子女家庭普遍存在。俄罗斯社会向少子女阶段的过渡是在20世纪60年代完成的。^[16]

1914年，与当代俄罗斯联邦版图相同区域内的人口从1897年的6750万增加到8990万，增长了33.19%，城市人口从15%上升到18%，农村人口从85%下降到82%。^[17]然而，这年爆发的第一次世界大战和随后的国内战争、外国武装干涉、大饥荒和大镇压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俄罗斯人口的自然发展轨迹，并由此形成了多次人口危机。

(二)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的人口损失

对于俄罗斯来说，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规模是空前的，物质损失尤其是人口损失也是前所未有的。1914～1917年，全俄有将近2000万男性公民(占总人口10.8%)被沙俄政府动员起来直接或间接地投入战争中，有6700万人(占总人口36.1%)落入沦陷区，有500万～700万的和平居民被强制从前线或沦陷区迁往国家的东部。^[18]

第一次世界大战是人类战争史上自从摆脱冷兵器以来第一次最残酷的大规模战争。战争中大量使用了当时最先进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还使用了包括毒气在内的极不人道的杀戮手段，交战各方均付出了沉重的人员伤亡代价。作为交战国的俄罗斯同样付出了惨重的生命代价。关于具体的人口损失情况，从20世纪20年代开始至今不断有新的研究成果公布，遗憾的是，统计数字分散而凌乱，并且常常相互矛盾。事实上，由于当时缺乏先进的统计手段，加之世界大战后俄罗斯国内长期处于战乱状态，政府和民间统计机构无法正常开展工作，统计数字基本为日后估算，因而我们今天已无法得出准确的数字。

早在苏维埃初期的1920年，俄罗斯学者В.Г.阿弗拉莫夫就在《俄罗斯帝国主义战争的牺牲品》一文中系统谈及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俄国人口损失问题。根据他的调查，仅依据俄罗斯帝国军事部军事救助管理总局所掌握的资料，1914年8月～1916年12月，在三个战场(北部、西北、西南)上总计共有70多万俄国官兵死亡(包括战场阵亡、因伤和中毒气致死)，另有348万人致残、233万人失踪。^[19]

此后的几十年间，一直有学者致力于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俄罗斯人口损失情况的研究。在1923年出版的《1914～1920年战争后果调查委员会文集汇编》中收集了多篇相关论文和统计表格，其中В.И.宾施托克认为，直接死于战争的军事人员约166万;М.М.格兰认为，战争期间有430万俄国军人被俘，其中24.5万人死于战俘营。1924年，В.Д.卡伊萨罗夫根据德国官方公布的资料推断，战争期间阵亡和失踪的俄国军人达225万，负伤570万，被俘255万，合计达1080万。1925年出版的《1914～1918年世界大战中的俄罗斯》确定的数字是:阵亡62.6万人，因伤致死1.7万人，中毒气死亡3.9万人，负伤259万人，震伤12.7万人，被俘和失踪363.8万人。1926年，苏联著名经济学家М.Я.纳西姆松发表文章认为，大战期间俄国死亡人口在255万～322万之间，因伤复员人口为270万，失踪和被俘人员为360万。^[20]

20世纪30年代，关于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人员损失问题又有了新的说法。历史学家Е.З.沃尔科夫提出新的数据，他认为，1914年俄罗斯人口为1.39亿，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的4年里(1910～1914年)俄罗斯平均每年新增人口240万，照此推算，1918年俄罗斯人口总量应当在1.49亿～1.5亿，而实际上只达到了1.4亿人，少了800万～900万人，这个数目就是战争期间人口损失总和。^[21]不过，许多俄罗斯学者并不接受这一说法，认为这个数字估计过高。

2000年，由俄罗斯科学院院士Ю.А.波里亚科夫主持、俄罗斯科学院俄罗斯历史研究所集体编写的《20世纪俄罗斯人口》(第1册)一书，对上述研究成果进行了一个相当全面的评述和总结。这部著作提出了俄罗斯学者的最新研究成果:1914～1918年世界大战期间，俄罗斯人口损失(包括阵亡、失踪、因伤病而死、被俘未归和避乱离境人口)为271万～445万。^[22]

事实上，到1917年秋季，因伤亡、被俘、失踪、疾病等因素，俄罗斯帝国作战部队的损失就已超过61%，前线部队已经难以组织像样的战役，战争的前景变得日益暗淡，军心严重浮动。到了1917年年底至1918年年初，沙皇俄国的军队几乎完全丧失了作战能力，实际上处于崩溃状态。^[23]军事上的惨败直接导致了沙皇俄国的覆灭。从人口学的角度纵观这段历史可以发现，血腥的第一次世界大战拉开了20世纪俄罗斯第一次人口危机的序幕，随后的天灾人祸(持续的外国武装干涉、连年的国内战争、瘟疫的广泛流行、不期而遇的大面积旱灾)，使危机进一步加剧和加深，俄罗斯人口为此蒙受了巨大损失。

【注释】

[1]1俄里等于1.0668公里。

[2]［俄］Ю.А.波里亚科夫主编:《20世纪俄罗斯人口》，莫斯科，2000年版，第1册，第8页。

[3]［俄］Ю.А.波里亚科夫主编:《20世纪俄罗斯人口》，莫斯科，2000年版，第7～8页。

[4]［俄］联邦国家统计委员会:《2004年俄罗斯统计年鉴》，莫斯科，2005年版，第77页。

[5]［俄］Ю.А.波里亚科夫主编:《20世纪俄罗斯人口》，莫斯科，2000年版，第1册，第9～11页。

[6]同上书，第12～13页。

[7]［俄］Ю.А.波里亚科夫主编:《20世纪俄罗斯人口》，莫斯科，2000年版，第1册，第13页。

[8]［俄］Ю.А.波里亚科夫主编:《20世纪俄罗斯人口》，莫斯科，2000年版，第1册，第11～12页。

[9]［俄］Ю.А.波里亚科夫主编:《20世纪俄罗斯人口》，莫斯科，2000年版，第1册，第17～20页。

[10]［俄］Ю.А.波里亚科夫主编:《20世纪俄罗斯人口》，莫斯科，2000年版，第1册，第22页。

[11]［俄］Ю.А.波里亚科夫主编:《20世纪俄罗斯人口》，莫斯科，2000年版，第1册，第24、25页。

[12]［俄］Ю.А.波里亚科夫主编:《20世纪俄罗斯人口》，莫斯科，2000年版，第1册，第25页。

[13]同上书，第26页。

[14]［俄］Ю.А.波里亚科夫主编:《20世纪俄罗斯人口》，莫斯科，2000年版，第1册，第27页。

[15]［俄］Ю.А.波里亚科夫主编:《20世纪俄罗斯人口》，莫斯科，2000年版，第1册，第26页。

[16]［苏］Л.Л.雷巴科夫:《苏联人口七十年》，商务印书馆，1994年中译本，第2、3页。

[17]［俄］联邦国家统计委员会:《2004年俄罗斯统计年鉴》，莫斯科，2005年版，第77页。

[18]［俄］Ю.А.波里亚科夫主编:《20世纪俄罗斯人口》，莫斯科，2000年版，第1册，第81页。

[19]［苏］В.Г.阿弗拉莫夫:《俄罗斯帝国主义战争的牺牲品》，《俄罗斯苏维埃联邦社会主义共和国卫生人民委员会消息》，1920年第1期。

[20]［俄］Ю.А.波里亚科夫主编:《20世纪俄罗斯人口》，莫斯科，2000年版，第1册，第74～75页。

[21]［苏］Л.Л.雷巴科夫:《苏联人口七十年》，商务印书馆，1994年中译本，第17页。

[22]［俄］Ю.А.波里亚科夫主编:《20世纪俄罗斯人口》，莫斯科，2000年版，第1册，第78页。

[23]同上书，第79～8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