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西部不发达地区中小企业发展问题研究

中国西部不发达地区中小企业发展问题研究

蒋　钦

“中国西部不发达地区地区中小企业发展问题研究”是1994年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项目批准号为93BJB019，课题负责人周述实。

西部中小企业的发展，经历了新中国成立前后两种不同社会制度的发展时期，传统体制时期与改革开放新时期这样两个不同的体制阶段。在新中国成立以前，虽然能反映西部工业化水平的所有产业和企业几乎无不是中小企业，但中小企业的发展水平仍十分有限。对于西部一些交通更为不便、社会经济发展水平更为落后的省区，中小企业的发展水平就更为可怜。在传统体制时期，西部省区承受了一大批从沿海迁往内地的企业，在这些企业中，有相当一部分就是中小企业。但由于当时国家选择重工业优先发展的工业化战略，这就使西部的工业化过程在资源的大规模开发、国家的大力投入和一大批大型企业的兴起这三者之间形成了三位一体的结果，从而奠定了大型企业在西部工业化过程和工业结构中的主导地位。因此，同大型企业的发展相比，西部的地方中小企业在传统体制下处在一种相对发展不足的状况，尤其是同生活消费相关的中小企业的发展更加滞后于生产生活资料的企业的发展。这就使西部的中小企业，特别是城镇一级的中小企业的发展空间十分狭小，仅限于一些生活必需品的生产。

改革开放以后，在市场化过程中，西部中小企业的发展表现出新的特点：其一是各级地方政府积极介入中小企业的发展之中。地方政府在利益驱动下的介入，必然会使西部工业结构中的“畸轻畸重”现状得到改观，但是地方政府直接介入中小企业的发展，一方面在体制上导致了一种向传统体制的复归。另一方面，从优化的角度看，大量生产轻工产品的中小企业的涌现，固然有利于调整西部重工业过重的问题，但同时又造成了另外一个层次的结构问题，即地区间工业结构、产品结构的趋同。其二是大型企业的繁殖。这是具有中国特色的中小企业成长途径。这就是被称之为“一厂两制”的集体企业。在经济体制的转轨时期，“一厂两制”的企业发展路子曾经是中国大型企业解决一系列社会问题的必然选择，但这种中小企业的成长之路在西部具有更为特殊的意义，那就是西部的大型、特大型企业所处的经济地理环境使它们对“一厂两制”企业有着更为浓厚的兴趣，特别是对于一些工矿型城市的企业而言，中小企业是大企业进行“自我减重”的一种理性选择。这类中小企业的发展，从体制到结构上都更有一种向传统体制复归的趋势。其三，农村工业和乡镇企业的发展。由于西部的工业化是以外部工业的强行“嵌入”而起步的，这就导致了西部工业化过程中的典型的二元结构，一方面“植入型”经济与地方经济相隔离，另一方面现代工业经济同传统的农业经济相互隔绝隔离。这种工业化的路子严重制约了西部农村经济的发展。尤其是西部农村非农产业的发展，不但使西部城市与东部乃至全国相比有一定的差距，而且使农村工业在发展上的差距更大。农村工业大都是小企业，受到企业发展环境的制约，这些企业对西部畸重畸轻的结构还起不到根本性的抑制作用，但它们却从体制上对传统的中小企业成长机制、管理体制进行了创新，从而使西部在工业化过程中形成了一种有别于国家、政府以及大型企业的另一种内生力量。

西部中小企业发展面临着一系列的障碍与约束。其障碍主要来自由传统体制和原有工业化方式共同作用形成的“体制—结构综合征”的影响，而中小企业发展的约束主要来自生产要素的供给不足，这同西部工业化的总体水平低下有密切的关系。

由于西部地区原有工业化水平不高，因此，工业化的过程中总离不开各级政府的直接参与，这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西部地区工业化的过程，但与此同时也形成了西部中小企业发展中的“体制—结构综合征”。改革开放以来，随着体制的变革，中小企业的结构也在调整，但是，西部中小企业结构失衡的状况并没有得到根本性改变，中小企业的资源指向同西部大企业的资源开发在产业上是重叠的。而中小企业的这些资源指向产业一般都是劳动密集型行业，附加价值低，企业的生产规模也很小，自然资源在开发中得不到有效利用，企业生产中的外部负面效应（环境破坏等）很大。由于中小企业在行业、部门、所有制结构上的分散性，导致了中小企业在管理体制经营机制上的乱而不活，在部分中小企业至今仍没有确立真正的市场竞争意识，国有企业、集体企业仍受传统体制的制约，还难成为市场的主体。而中小企业的中观、宏观管理又受到传统体制的部门分割难以起步。“体制—结构综合征”的直接结果，具体表现在西部中小企业的要素配置质量差，生产经营效率低。大批的国有中小企业亏损，致使一些县域经济步履维艰。非国有中小企业的总体经营状况虽然比国有企业好，但非国有中小企业在产业结构、产品结构上的不合理现象仍很突出，这两个方面的问题是西部中小企业今后发展的最大障碍。

中国西部的经济发展水平远低于东部及全国的平均水平，工业化的水平总体上不高且地域分布极不均衡，在西部的一些自然资源富集区，兴起了一批大型特大型企业，而在这些企业周围，传统经济仍占主导地位。在这样的经济水平和经济结构下，西部工业化所需的生产要素的供给，仅靠西部经济内部的供给能力是很有限，它远不能达到使西部通过工业化达到经济起飞的目的。国家产业政策向对东部沿海地区的倾斜，使西部在工业化过程中失去了国家投资这一最强有力的推动，从而也使西部远离中国经济的发展中的投资热点地区。在现代经济增长中，不仅是资本促进增长，更重要的是资本追逐增长。随着国家投资的东移，西部在吸引国际资本流动上又没有区位优势和政策吸引力。西部在外部资本的流入不足，内部资本的积累不足的条件下，工业化只有在低层次、低水平的要素供给条件下缓慢运行。更为严重的是随着市场机制的不深化，生产要素的流动性在日益强化，由于地区发展水平的差距，西部原有工业化过程中形成的一些技术储备，尤其是技术人才会流向东部地区，这就更加重了西部工业化过程中的生产要素的约束力。

从总体上看，西部中小企业在发展中受到的生产要素投入上的约束，一是数量型约束，二是质量型约束。数量型约束主要指资本要素的供给不足，致使一些中小企业的生产规模过小，技术装备水平过低，从而影响了中小企业发展的总体效益。质量型约束主要指劳动力素质过低。绝大部分中小企业中劳动力的素质从经营者、技术人员，到生产工人都不适应现代工业生产和市场竞争的要求，在乡镇工业中，这种现象更为严重。劳动力素质是工业化演进中的关键性因素，它影响着企业技术水平，资本的利用效率，企业管理的水平。生产要素的数量型约束和质量型约束相互作用，使西部的中小企业在生产要素的投入方面具有三低，一是资本额过低，二是技术装备水平过低，三是经营管理水平过低。

西部中小企业的发展问题，可以概括为发展环境，发展战略和发展对策三大部分。西部中小企业的发展环境中的因素按性质可分为，第一类是有利西部中小企业发展的因素，其主要内容有：（1）现有工业化的水平，包括产业技术水平和产业组织水平都已具有了一定水平，绝大部分地区的工业产值已经超过了农业产值，说明工业化已经起步，有部分地区的工业化程度已达到较高水准。通过几十年的工业化，西部的部分产业和行业在国内已处于优势地位，这些都是西部进一步工业化的前提和契机。（2）西部地区是中国能源、原材料以及农副产品的富集地区，西部的能源、矿产资源两源兼富，生物、动物资源两物兼丰。西部丰富的自然资源优势，已经造就了西部工业化中的大批中小企业，今后，随着工业化的水平提高，资源开发的深度广度的扩大，西部的资源优势将为中小企业的升级提供更加坚实的资源基础。（3）国家产业政策的导向和东西合作的加强，给西部中小企业发展的要素投入上注入了新的活力。尤其是东西合作在区域联动，产业联合，企业资产组合，资源联合开发等方面以各种形式，进行了层次不同的合作，能进一步发挥东西部生产要素、产业结构上的互补性，使西部中小企业通过东西合作在经营管理、产品档次、技术水平等方面达到升级。（4）西部中小企业在对外经济贸易上具有一定的地缘优势。与中国西部地区邻近的周边国家和地区，工业化水平大都比较低，与这些国家和地区的产业发展水平相比，西部现有的产业水平仍有一定的优势，产业优势再加上地缘优势，会给西部中小企业的国外经营创造出一个广阔的市场。目前西部中小企业在中亚、南亚地区的国外经营已有一定规模，同东南亚地区在资源共同开发上的项目日益增多。随着中国经济的对外开放程度的不断提高，西部中小企业的国外也将会得到进一步发展。

西部中小企业发展环境中的抑制因素主要有：（1）受经济发展总体水平和西部内部工业化程度的差距过大，仍有相当一部分地区至今仍缺少工业化的一般条件。（2）西部中小企业发展中，无论是产品市场，技术市场，还是生产要素的其他市场对中小企业发展的制约都很强烈，从而导致了西部中小企业在经营上低水平重复，粗放式增长，只能以有相对优势的劳动力、自然资源等粗放因素，替代资本、技术、管理等这些集约化因素。（3）“体制—结构综合征”对中小企业的发展影响巨大，西部独特的工业化模式使其工业化过程带有明显的重、大、公的特征，“重”就是重工业比重很大，“大”就是大型、特大型企业主导作用明显，“公”就是公有制企业特别是国有企业处在绝对主体地位，当这三者合为一体时，西部工业发展中的“体制—结构综合征”就会被强化，进而影响到整个工业化过程。这主要表现在产业组织中的规模结构，以及轻、重工业，城乡工业分布，产业关联中的分工与合作，都不合理。

制定西部中小企业发展战略总的指导思想，就是要打破体制—结构对中小企业发展的双重约束，通过改革、改组、改制，最终形成在体制上适应市场经济发展要求，在结构上顺应产业结构、工业化组织结构变化规律的新发展格局。

西部中小企业的发展战略包括企业经营中的定向、定位问题和企业成长方式选择问题。中小企业发展战略中的定向、定位问题，既要考虑中国工业化进程中的一般发展趋势，同时还要充分考虑西部中小企业的现有产业发育基础，以及未来产品市场的变化趋势诸多方面的内容。基于此，西部中小企业在经营战略中的定向、定位问题可以概括为：立足资源、面向市场，转变经营观念，加大产品开发技术投入力度，通过资源开发过程中的增值活动，通过要素投入过程的集约活动，通过市场营销中的创新活动，逐步达到西部中小企业发展中的升级转换。

西部中小企业的成长方式选择有两方面的内涵，一是指中小企业以不同形式的企业组织，尽可能聚集现有投入要素，通过要素投入的增长达到中小企业的成长。二是指中小企业通过企业组织的规模结构中的资本组合为方式，通过资产存量的重新组合，提高资本的边际生产力，优化企业组织结构，最终实现中小企业的成长。

结合西部中小企业的发展环境和发展战略，本部中小企业成长的具体方式有：（1）通过同大企业建立垂直系列的专业化分工，最终形成西部中小企业同大型企业在产业技术关联上多层次的关系。要达到此目的，首先要建立资产流动、组合的运作机制；然后要在宏观的产业政策中对专业化分工协作进行规范和诱导。（2）通过东西合作，以东部管理、技术、资金上的优势促使西部中小企业升级转换。（3）引资改造，以西部的资源优势，吸引外资，利用外资来求得中小企业的发展。（4）放开搞活，自我发展。西部有一部分技术水平较高的中小企业仍受体制的困扰，像这类企业只要按放开搞活的原则进行体制转变，企业就会在市场竞争中自我求得发展。

西部中小企业发展的战略对策有如下内容：

（1）体制创新。体制创新的内容有三个方面，一是企业制度创新，二是企业组织制度创新，三是市场竞争制度创新。对于西部地区而言，企业制度创新的重点和难点在国有中小企业。当国有企业改革步履艰难之时，党中央提出抓大放小的改革思路是极有针对性的，由于国有中小企业一般都集中于地县，放开搞活的原则就为各级地方根据本地的具体实际，灵活机动地进行企业制度创新提供了可能，同时，在具体的体制、经营方式选择上，中小企业也有很大的活动空间，可以通过改组、联合、破产兼并、股份合作、承包、租赁和出售等多种具体形式，这就为各级地方政府在中小企业改革中不拘一格，分类指导，创造了条件。

企业组织体制的创新，一方面是要通过专业化分工来解决中小企业的小（规模小）、全（全能型工厂）、散（布局分散）、低（技术、管理水平低）、乱（组织管理混乱）的现象，使西部的产业组织结构趋于合理。另一方面要建立一个为中小企业在技术、信息、咨询、人才培训等方面提供服务的中介组织体系，减少中小企业经营中的市场交易成本，以合理的市场结构引导中小企业的组织行为合理化。

（2）技术创新。要围绕西部中小企业发展的定向、定位选择技术开发的方向、范围。技术开发要围绕西部有优势的资源开发，尤其是要以资源的深度开发为主攻方向。只有这样，西部大批的以资源指向的中小企业才有可能改变经济增长方式。提高产品档次，扩大市场占有率。

中小企业技术创新的重点要以工艺创新为主，逐步向产品创新过渡。在技术创新过程中要加强对技术创新风险的管理，防止企业由于技术创新而“找死”，使技术创新活动真正发挥应有的效果。

（3）市场营销创新。中小企业的市场营销创新内容很广，但一言以蔽之，市场营销的一切创新活动，都源于对“市场”的理解，有什么样的市场观念就会有什么样的市场营销活动。市场营销是把产品与消费联结起来的理念和行动。因此，对市场中产品的功能与市场需求之间的互动关系折把握，是市场营销创新的关键。西部中小企业市场营销的创新，首先要确立新的市场观念，这种新观念内涵着对趋势的判断，促销手段的改进以及对广告宣传的重新认识和品牌意识的强化等内容，只有在这个前提下，西部中小企业才会在市场竞争中，通过具体的营销创新活动，树立自己的企业形象。

（4）政府职能创新。政府职能创新的前提条件是政企分开，离开了这一前提是不能进行政府职能创新的。简单地讲，政府职能的创新就是由纯粹的行政管理向提供服务转变。其具体内容有，一是在中小企业的宏观管理上要从部门管理向行业管理转变，最终形成有综合性质的中小企业管理机构。二是完善中小企业管理的法规体系，以法律约束中小企业过度竞争、过度分散的问题；建立公正、公平、公开有序的市场竞争秩序。三是以政策诱导，提供服务等手段，通过财政、金融以及产业政策的共同协调作用，促进中小企业同大企业在不同所有制、不同地区之间形成分工协作关系。四是为中小企业的长期发展提供技术、人才方面的各种服务，促使中小企业的技术升级和结构转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