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矾水灰青衬地

7.1.1　胶矾水灰青衬地

《营造法式》卷十四“彩画作制度”总制度条开篇即讲述了彩画的绘制步骤：“彩画之制，先遍衬地，次以草色和粉，分衬所画之物。其衬色上，方步细色或叠晕，或分间剔填”，明确说明“衬地”乃彩画作的起始步骤。《营造法式》随后指出：“衬地之法，凡枓栱梁柱及画壁，皆先以胶水遍刷……碾玉装或青绿棱间者，候胶水干，用青淀和荼土刷之。”

从以上记载可以看出，宋代彩画的衬地工艺相对简单。为防止木料吸水而导致的色彩不匀，并保证基底的平整，彩画前需要进行衬地。衬地的方法首先是“以胶水遍刷”。《营造法式》并未明确指出胶水所用的材料，一般认为可能是角胶或皮胶^[1]等动物性材料。在大面积使用青绿色彩的“碾玉装”和“青绿棱间装”中，胶水之上需涂刷粉层，由作为青色颜料的青淀与荼土以1∶2的比例混合而成。“荼土”的含意《营造法式》中亦未加以解释，一般认为是等同于白土^[2]或类似白土的物质^[3]。

晋系彩画的色彩大都以青绿为主，至今仍保留有类似《营造法式》中青绿彩画的衬地做法，即“胶矾水灰青衬地”（见图7.1（a））。这种衬地工艺同样分为两步，其一为胶矾水涂刷，其二为灰青衬地，所用材料也与宋代类似。就第一步而言，山西地方胶矾水由骨胶或皮胶与明矾结合而成，在用胶上与《营造法式》记载的角胶和皮胶基本一致。明矾配合胶水的胶矾技术虽未载于《营造法式》，但已广泛运用于宋代的彩画工艺中^[4]。矾水具有络合作用，可与各类矿物质形成不溶于水的络合物，多层色彩相叠的叠晕工艺便通过胶矾水的涂刷来避免色层相混。由此可见，以胶矾水涂刷木件比单纯的胶水更能防止水分的渗透。既杜绝了木料中的污物上翻，又防止了颜料的下溢。因此，宋代完全可能存在胶矾水衬地的做法，尤其在不做衬地粉层的低等级彩画中^[5]更是如此（见图7.1（b））。就第二步而言，灰青由墨汁与白土混合而成。其中稀释后的墨汁呈青灰色，与宋代所用青淀色彩近似；白土则与宋代相同，成分为白垩土^[6]。

图7.1　衬地做法对比[作者拍摄]

匠师讲述：底子要打衬么，就是衬胶矾水啦。把胶矾水配好，上面刷一层，然后再衬一次颜色。古代就是衬灰青，现在也可以衬立德粉、衬白色这些，都可以。主要为了铺样子，搞样子要漏粉。以前的灰青就是用墨汁加干渣土，也叫白土。用那个配一些墨汁，不就成了灰的，就叫灰青。白土在咱们晋北五台山一带都有，有一座山里刨下土来整个都是白的，白得跟石灰一样。所以咱们晋北一带家里粉刷墙壁啦，多数都用那个。繁峙那一带叫神土，也是白的，但是在河里边地下，挖出来净是泥块，晒干以后用。其实它是同一类东西。

从上述文字可以看出，山西地方衬灰青的做法其实相当于将宋代衬地与衬色的工艺合二为一。宋代衬色做法的出现主要归因于矿物颜料的成本及其覆盖能力的局限。首先，宋代彩画所用颜料“皆为矿物颜料，价格较昂贵”^[7]。其次，“矿物颜料有透明度。因而在彩画绘制过程中先以草色打底……然后再涂表层颜色；这样可使表层更加鲜丽”^[8]。在清代晚期的彩画中，传统的矿物质颜料已逐步被进口的化工颜料所取代。时至今日，彩画中常用的大色颜料均为工业制成品，最主要的青绿两色分别为群青和巴黎绿，在价格和覆盖能力方面较早先的矿物质颜料优越了许多。因此，彩画衬地中仅刷灰青便已足够，不再需要“草色”衬色。总之，“胶矾水灰青衬地”可谓是保留了宋代特征，并与当代工业发展相适应的一种衬地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