谓词个体的典型句法功能差异

1.动词的典型句法功能差异

从总体看，动词的典型句法功能是作谓语，但是具体到每一个动词，可能其句法功能是作谓语、作状语、作定语、作补语都不一样。 比如“强制—强迫”，“强制”可以作状语，“强迫”不可以。 “强制+V”和“强迫+V”反映了不同的语义角色关系。“强迫+V”中，“V”一定是客体发出来的，即使客体角色不出现，也是蕴含在句义中，如“强迫劳动”、“强迫改造”；“强制+V”有两种情况，一种和“强迫”一样，“V”是客体发出来的，另一种“V”是主体发出来的，这时，“强制”作状语，指明“V”的性质，如“强制收取保护费”等。

某个谓词基本常用的、使用频率最高的句法功能是其典型句法功能，有可能与谓词总体在句法功能上所表现出来的倾向不一致。 张国宪总结了动词的典型句法表现形式实现度的等级序列：谓语＞补语＞状语＞定语＞主语/宾语。[104]第一章已经谈到谓词做主宾语无法提供格关系角色和每一角色的语义属性信息，因此被排除在研究范围之外，如果一个动词的主要句法功能是作定语，那就是对动词典型句法功能的最大程度的偏离，我们发现了一些这样的动词。 如“阔别”，主要用于定语的位置，下面是对“阔别”用法的详细说明。

刘丹青将“阔别”归入必须用介词引进对象作状语的A1类相向动词[92]，实际上“阔别”的客体也可以在宾语的句法位置出现，应该归为A2类：可以这样变换为：Np12V→Np1VNp2（他们阔别多年。 →他阔别亲人多年。）“阔别”的后面一般要有表示时段的数量词（如已久、多年/日、N年/载）与之同现，具体分为两种情况：①“阔别”后直接跟时量词语。 ②“阔别”后先出现客体宾语Np2再出现数量词语。马庆株指出，瞬间动词后面接时段数量词表示动作发生后所造成的状态所经历的时间。[88]Np2和时量词的位置印证了“阔别”为瞬间动词。

在句法功能上，“阔别”和同现的数量词一起作定语、谓语，作定语时，有以下三种句式：

（1）式：阔别+时量+的+Np2（阔别多年的家乡）

（2）式：阔别+Np2+时量+的+Np1（阔别家乡多年的老王）

（3）式：P（介词）+Np2～时量+的+Np1（与朋友阔别多年的老王）

作谓语时，有以下两种句式：

（1）式：阔别+（Np2）+时量（阔别家乡多年）

（2）式：P+Np2+阔别+时量（与亲人阔别多年）

统计数据如表21（语料来自建语料库，扣除作主宾语的5例，共311例）。

表21 “阔别”与时量词语同现情况

说明如下：

“阔别”后无时量词语同现的仅有16例，仅占全部语料的5.4%，这16例中， 68.75%是作定语时，正常作谓语仅有1例：

⑧老先生，你给我带来了阔别的大海。

⑨那些衣着朴实的日本青年，阔别了家乡的亲人……

作谓语其余4例连动结构的都是“……阔别重逢”，如果处理成固定用法，不与数量同现时，91.67%是作定语。

94.6%的用例中，“阔别”要有时量成分与之同现。 只发现了4例时量出现于“阔别”前的用例，3例作谓语，一例作定语，此类用法应该是语用强调。

⑩仿佛天亮梦醒就可到家，却十年阔别，未睹日新月异的故乡容颜。

⑪是你，是你，是你，三年阔别的你！

“阔别”作谓语的两种句式可以放在“后/以后/之后”前边表示时间，在统计时将其处理为定语，表21中的定语（4）式反映的就是这些用例所占的比例。 当分析语义角色属性差异时，将根据语境还原其原本语义结构。 “阔别”有无时量共现两种情况下作定语的比例高达84.87%，可见其主要句法功能是作定语，特别是作其主体Np1的定语，比例高达64.3%。

根据以上观察，“阔别—离别”的差异为：第一，“阔别”一般有时量成分与之同现，当“阔别”作谓语时，必须带时量成分；“离别”数量成分不是必需的；第二，“离别”常作谓语，“阔别”常作定语。

典型句法功能有差异的谓词同义词还有“敬爱—爱戴”。

“敬爱—爱戴”：

二者都偏离动词作谓语的典型句法功能，“爱戴”主要句法功能是作宾语（前面的谓语动词：获得～、赢得～、深受～等），“敬爱”主要句法功能是作对象客体的定语。 表22所列是统计数据。

表22 “爱戴”和“敬爱”的语法功能差异

作对象客体的定语时二者对主体成分的依赖程度也不一样：“敬爱”不必须与主体成分共现，就可以独立作定语，当然，也有“我敬爱的……”的说法，但是，以不出现主体成分为常态；而“爱戴”需要主体成分的帮助，与主体成分组成主谓短语作定语，“爱戴”前有被动词“受”时，主体成分也可以删除。

“预定—预约”：

“预定”主要做定语，偏离典型用法。 “预约”主要作谓语，带宾语，不能作状语。表23所列是统计数据。

表23 “预订”和“预约”的语法功能差异

“关切—关注/关心”：

二者句法功能不同，“关切”的典型句法功能是作状语、“关注/关心”的典型句法功能是作谓语，表24所列是二者各句法功能的数据统计。

表24 “关心”“关切”和“关注”的语法功能差异

“复仇—报仇”：

“复仇”主要作定语（占总用例的57.57%），偏离动词的典型用法，“报仇”主要作谓语（占总用例的82.80%），符合动词的典型用法，表25所列是统计数据。

表25 “复仇”和“报仇”的语法功能差异

“鄙夷—鄙视”：

“鄙夷”主要做定语，偏离典型用法。 “鄙视”主要作谓语，带宾语。

“赌气—负气”：

“赌气”主要作谓语，“负气”不能作谓语，只能作状语，偏离典型用法。

“尊敬—尊重”：

“尊敬”除了作谓语还可作定语，偏离典型用法。 “尊重”主要作谓语。

“请教—求教”：

袁毓林曾经指出二者在句法组合功能上的如下差异：[47]

⑫a我请教王老师一个问题。 b*我求教王老师一个问题。

二者都涉及疑惑者、问题、解惑者三个事件角色，分别对应于语义角色中的主体、客体、与事。 差别体现在解惑者这个事件角色上，在“请教”一词中既可以用介词介引置于动词前面，又可以置于动词后，构成双宾语，在“求教”一词中只有一种组合位置。

袁毓林还指出了“指导—辅导”的语法功能差别，与“请教—求教”在语义角色的安排上类似。 “辅导”可以带双宾语，而“指导”除了带小句宾语之外，不能带双宾语，与事必须用介词（具体是“给”）介引，放在动词前[47]

2.形容词的典型句法功能差异

形容词可能作谓语，也可能作状语、定语、补语，这都是形容词的基本句法功能，不过不同小类，甚至相同小类的某具体形容词，其典型句法功能并不一样。 如上文已经分析过的状物形容词作定语与状动形容词作状语的句法功能差异，区别词不能作谓语与一般形容词的句法功能差异。 其中，做定语、状语时对“的”“地”的依存情况也不一样，有的必须带“的”“地”，有的可带可不带，有的不能带。 与时态助词“着”“了”“过”的同现情况反映了形容词的情貌特征，每一个形容词的也不一样，这两项在《形容词用法词典》里都有较为详细的描写，[86]想了解这方面的详细信息的话可以查阅此书。 谓词形容词个体典型句法功能（主要的语法功能）有差异的形容词如下：

“美满—圆满”：

二者都可以作定语、谓语，但是“美满”不能作状语、补语。 “美满”的主要语法功能是作谓语、定语；“圆满”的主要语法功能是作状语、补语、谓语。

“仓促—匆匆”：

“仓促”主要作谓语、状语、补语，“匆匆”主要作“状语”、谓语，不能作补语。

“机密—秘密”：

“机密”不能作状语，“秘密”可以作状语。

“可惜—惋惜”：

都可以用在“感到”“觉得”等心理动词后，但“惋惜”一般做定语和状语，“可惜”一般做谓语、补语。

○13这些饭菜扔掉太可惜了。（*惋惜）

○14他死得太可惜了。（*惋惜）

○15我们怀着惋惜的心情跟他告别。（*可惜）

○16她惋惜地说：“这个好人死得太早了。”（*可惜）

“困苦—痛苦”：

“困苦（非感受谓词）”不能作状语，“痛苦（感受谓词）”可以作感觉动词的宾语，另外还可以作定语、状语、补语。 统计数据见表26。

表26 “困苦”和“痛苦”的语法功能差异

“尽情—尽兴”：

二者都可以作状语、补语，“尽兴”还可以作谓语，“尽情”不能作谓语。

“密切1—亲密”：

“亲密”既可以作谓语，又可以作状语，“密切1”只能作谓语（关系密切），不能出现在状语的位置，若出现在状语的位置，其所描写动作涉及的客体将不再是人，成为义项3：

○17他们亲密地走在一起。

○18密切注意事态的发展。

即使所涉及的对象是表人名词，该名词所表示的人也不具有能动性，凸现的是人作为物而存在的意义，仍然是义项3：

○19密切联系群众。

“荣幸—幸运”：

二者都常作谓语，“荣幸”居第二位的句法功能是作状语，很少作定语；“幸运”居第二位的句法功能是作定语，统计数据见表27。

表27 “荣幸”和“幸运”的语法功能差异

“周全—周到”：

二都可以作谓语、定语、补语，“周到”还可以作状语，“周全”不能做状语：

○20a……并向他周到地介绍地毯的生产工艺……

b*……并向他周全地介绍地毯的生产工艺……

“平常—平凡”：

二者都可以作谓语、定语，“平常”可以作状语，“平凡”一般不作状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