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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一个人要先走

时间:2022-07-14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是宇文浩的声音,“你现在能出来一下吗?”宇文浩踌躇着看了我一眼,柳眉马上注意到了。“不要假惺惺的!我又不是宇文浩那个傻子,不吃你这套!”过了一会儿,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我怎么看你,这并不重要,如果不是宇文浩,以我的性格,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正眼看你。我之所以一定要在今天把你叫过来,不过是为了还给宇文浩一个人情。从今天起,我把戴在他身上的枷锁给砸了。”

第十二话 总有一个人要先走

那一瞬间,

我突然觉得,

是我自己遗弃了他,

我把他遗弃在一片荒漠之中。

1.

一个人在宿舍里呆坐到晚上十点多。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在寂静中,锐利地刮着我的耳膜,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就突突跳了两下,有种不祥的预感。“喂,宁可。”是宇文浩的声音,“你现在能出来一下吗?”

“去哪儿?”

“医院,就是学校外最近的这家医院。”

“出什么事了?你生病了吗?”我心里一慌,这个时候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不是,不是我,”他的声音有气无力的,“总之,你快点过来好吗?我在医院门口等你。”

见到我,宇文浩的声音失去了镇定:“是柳眉。柳眉她把孩子拿掉了。”

“那么她现在怎么样?什么时候的事?”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也在微微颤抖。

“她还好,现在正在输液。下午,下午我们答辩时她来做的,医生说她前天就来预约好了。”他顿了顿,“刚才她突然说要见你,一定要见你,逼着我打电话找你。”

我在病房里见到了柳眉。

她静静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身上盖一条薄薄的毯子。她的脸也和这病房的颜色一样苍白。她睁着眼,看我们进来,仍然面无表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说:“我想和宁可单独谈谈。”

这难道就是那个白天痛斥我的声音吗?它听上去和她的人一样苍白,像是被抽掉了灵魂。

宇文浩踌躇着看了我一眼,柳眉马上注意到了。她冷笑:“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现在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宇文浩于是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我头一次和柳眉独处一室,却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形下。

“你到这边来坐吧,我气力有限,不能大声说话。”柳眉说着抬起手,指了指她床边的一个椅子。

我坐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问:“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

“不要假惺惺的!我又不是宇文浩那个傻子,不吃你这套!”她打断了我的话,“我叫你来,既不是为了向你道歉,也不是要跟你和解。事实上,我仍然坚持自己对你的判断,你就是不务正业、虚荣肤浅!”

我低下头。

过了一会儿,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我怎么看你,这并不重要,如果不是宇文浩,以我的性格,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正眼看你。我之所以一定要在今天把你叫过来,不过是为了还给宇文浩一个人情。从今天起,我把戴在他身上的枷锁给砸了。”

我听得如堕五里雾中。

2.

“我还记得,认识宇文浩那天是2004年8月8日,在瑞士,洛迦诺。对,当时雅典在举办奥运会。那时候我还是博士在读,趁着暑假与男友一起游历欧洲。

“‘男友’比我大很多,早已成家立业,结婚生子。我从读本科时就跟他了……没错,就是常说的‘包养’。但我们之间并不纯粹是交易关系,至少我当时是这么认为的。也许是两个人到了陌生的环境里,就会格外亲密吧,我突然就产生了要嫁给他的想法。但他像是被我的这种想法吓了一跳,第二天一早就丢下我自己回国去了。

“我当时又气又恨,于是周游欧洲,玩起了报复的游戏。那时我真傻啊,以为和别的男人上床就会让他难过,现在想起来,他根本就不在乎!那时他早已有心要和我分手了,我和别的男人发生关系,反而正好给了他借口。

“我偶然在洛迦诺遇到宇文浩时,同样是存着报复男友的心理,不一样的是,宇文浩和所有那些抱着一夜情、占便宜心理的男人不同。他高贵、博学、善良,我们聊天、喝酒、唱歌,一切顺理成章,没想到,到了最后的关头,他却拒绝了我。”

顿了顿,她稍稍喘了口气:“一个女人这样被拒绝了,自然是很没有面子的,所以我选择了不告而别,我知道这样反而能令他更怀念我。回国之后,我很没出息地又回到了男友身边,一切都回复到以往的境况,他需要婚外情的刺激,而我,早已经习惯了把他当做依靠。

“就这样,我又浑浑噩噩地过了大半年。直到我快毕业了,他才向我摊牌,希望彻底结束我们之间的关系,他老了,想要过安定的生活,不想再玩了。

“我知道他是怕我们的关系越界,他是永远不可能为我离婚的。那段时间我真是绝望极了,每日以泪洗面,一边还要顾着找工作。因为男友不再提供经济上的支持,而我又大手大脚惯了,从无积蓄,所以必须尽快找到工作,不然毕业后我大概要露宿街头了。

“直到有一天,我在一本学术专著上看到宇文浩的照片……巧的是当时W大正好要招收一名博士学历的助教,于是我投了简历,很快被录用了,冥冥中我好像是为了投奔宇文浩而来的。

“当时我特别自信,我相信宇文浩还没忘记我,只要我钩钩手指,他就会死心塌地跟随我。我刚刚被人抛弃,迫切地需要有人爱我,好像仅仅是为了挽回自己的尊严一样。

“当然,来了没多久,我就感觉到你和他的关系不同寻常,但我从没把你放在眼里。无论是外表、学识和修养,我都比你高出不止一个档次,更何况你又经常不在学校……你别误会,那时候我并不爱宇文浩,我心里还是想着我的男友,我只想让他后悔,让他因为失去我而痛苦……

“事情的进展比我想象中要快得多,宇文浩不仅同意和我一起出版专著,没过多久还向我求婚了,当时我想,结婚也未尝不可,反正我是不会再爱上别的男人了。而宇文浩又不讨厌,跟他结婚正好是对男友的一种报复——宇文浩比他年轻,比他英俊,比他有学问,还有光明的前程。

“当时我的心思一点儿都没放在宇文浩身上,甚至都没问过他为什么要和我结婚,我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爱我的。我真是被自信蒙了眼,其实当时只要我花上几分钟想一想,就会知道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

“结婚之后没多久,哦,对了,就是元旦,我带着结婚证回了一趟Z市,像个凯旋的将领。男友得知我已为人妻,果然十分留恋,我当时高兴得忘乎所以,连宇文浩和你在北京被偷拍到的事都没放在心上。但不久……我就发现自己怀孕了,是的,我的孩子不是宇文浩的,他从头到尾也没有碰过我。

“我慌了,赶紧给男友打电话,没想到他已换了手机号,换了住址,彻底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我又气又恨,如果当时能找到他,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后来,我又想到了一个更恶毒的报复方法,就是把孩子生下来!将来,把孩子抱到他面前去!他不是害怕家庭破裂吗?我就要让他家庭破裂!他不是怕他老婆知道吗,我就偏偏要让他老婆知道……但是,要我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面对这个社会,我还是有点害怕的。

“正在那时,宇文浩来找我,他说他不要房子,也不想在学校里待下去了,他要和我离婚,带着他母亲一起到北京去找你。

“我更慌了,他要是走了,我的孩子、我的计划该怎么办?于是我拉下脸来哀求他,告诉他我被男友抛弃了,肚子里还怀了孩子,我想要把孩子生下来,我需要他的帮助!宇文浩是个傻子,他考虑了几天之后竟然答应了。”说到这里,柳眉微微哽咽起来。

震惊、感动和悲伤等种种情绪在我心中此起彼伏,我竟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几个月来,他不管心情有多坏,都会细心地把我和孩子照顾得好好的……随着肚子一天天变大,眼睁睁地看着他为我做的一切,再对比男友的绝情,我渐渐地把报复的心思搁到一边去了,只是一日比一日更甚地希望,宇文浩真的是我丈夫,我怀的真的是他的孩子。可是,他的心里只有你,连一丝缝隙都没留给我。”

“如果是真的,那么他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忍住眼泪。

“你让他怎么对你说?”柳眉恨恨地说,“你已经迫不及待地跟那个明星鬼混到一起了!每次他看到你们的消息,就会跑出去抽烟、喝酒。因为怕影响我的孩子,他从不在家抽烟,可是我闻得到他身上的烟味。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憔悴下去,颓丧下去。

“你不知道,有多少次,我想跟他说,我们离婚吧,你去追寻你的心上人吧!可是我不甘心!有了宇文浩这么好的男人你却不珍惜,非要往外跑。我凭什么要把他还给你?我知道他曾经爱慕我,我幻想总有一天他会忘记你并爱上我的,到了那时候,我们一家人可以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起……”

柳眉的泪珠也滚落下来,她抬起手,用袖口狠狠地拭去,然后接着说:“可是你阴魂不散,你又回来了!那天中午他失魂落魄地回家,炒菜时忘了放盐,吃到嘴里浑然不觉,我就知道你又回来了!果然,他每天下午借口说去上课、去教研室,其实都是去宿舍找你!为了找你,他把一教室的学生丢在那里不管!你想想,你都把他害成什么样了?!”

此时我泣不成声,无法作答。

她又说:“当然,我也害了他!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成了他肩上的枷锁,永远都卸不掉的枷锁,他扛着这副枷锁,完全赶不上你的脚步,所以才被你远远地甩在了后面。所以,我决定了砸掉枷锁,还给他自由。我既然敢对你说出真相,就不怕被世人指责。我出院后就跟他办理离婚手续,我也会把事情的始末对学校交代清楚的,然后离开W大……反正,我对教书和学术本来就没兴趣,这里也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

“宇文浩呢?他也不值得你留恋?”我脱口而出。

“留恋有什么用?我已经失败了,不想从头再来一次了。今天找你来,只是要还宇文浩这个人情,如果我自己不对你说个明白,他是不会透露我的隐私来取悦你的。

“他是个君子,只可惜爱上了你这么个恬不知耻、爱慕虚荣的女人!今天的答辩会上骂了你,我一点儿也不后悔,反而觉得很痛快。可我也知道,这么一来,我又一次伤害了他,又一次把我和他的关系逼进了死胡同,他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柳眉说完,闭上眼不再理我。

良久,她才声音沙哑地说:“憋在心里这么久,总算都说出来了。我也累了,要好好睡上一觉。你走吧,把宇文浩也带走吧。我明天自己出院回家。”

3.

我呆呆地从病房里出来,压根儿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迈开双腿的。

宇文浩还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像木刻的一般。

直到我走到他跟前,他才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他疲惫、忧伤、绝望的双眼,我才完全了解他之前的痛苦、无望和挣扎,明白他脸上的沧桑从何而来。我默默地抱着他,任由自己的眼泪在他的胸口上流淌,嘴里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抚摩着我的头发,一直没有说话。

在路上,我把柳眉告诉我的事情全都转述给他听。

“我恨她!”宇文浩咬牙切齿,“她太自私了!我不恨她利用我,也不恨她令我失去了你,我恨她不把生命当一回事。为了报复她想要留下孩子,现在又轻易地把孩子拿掉……五个月了,一个已经成形了的生命啊……被她生生扼杀了!”

“也许她是不想孩子生出来就没有爸爸,她不想让孩子变成她报复的工具或者是套住你的枷锁。”

“这些都是借口!她压根儿就不想承担责任。不,是她心里根本就没有爱,她所谓的爱我,爱她的男友……都只是她的臆想,除了自己,她谁都不爱!”

我打断了他:“其实我又何尝不是这样?这一年来,我只想着自己,想着往外跑,根本没想过停下来,琢磨一下你需要些什么、我又能为你做点什么。我也不配说我爱你,柳眉总算有一点说得对,我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爱慕虚荣的女人!”

“别这么说自己,宁可!是我伤害你在先的,是我把你往外推的,我又何尝不是为了职称和房子,狠心地离开你呢……明知道会让你伤心的事,我还是一件件地去做了,而且还自以为伟大,我又何尝不是个无耻之徒?”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悔恨。

我们都没有再说话,在这场恋爱中,谁也不能问心无愧地说自己付出了百分之百的爱,谁也不能拍着胸脯说从没有为自己着想。结果谁都受到了伤害,谁都身心俱疲……

回到研究生宿舍楼前,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整座校园都陷入了酣睡中,一个人都没有,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只有风儿轻轻抚着树叶。

路灯的照耀下,宿舍楼的大门无情地紧闭着。

他提议:“不如……去我家吧。”

我还在犹豫之际,就看到对面的大树背后,缓缓地冒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是George。

他不出声,只是看着我。

我想,唯一比我、宇文浩和柳眉三人共处更尴尬的,大概就是我、宇文浩和George三人共处吧。而这么两件稀罕的事竟然在三个小时内接连发生了。

又是一阵沉默,这两个久未谋面的男人丝毫没有打招呼的意思,夹在中间的我更不知如何开口。

短暂而又万分漫长的沉寂过后,宇文浩率先开口了:“我想,我还是先回去了,我母亲说不定还在担心。”

我哦了一声,抬头看时,他对我匆匆一瞥,眼神中含有期待和疑问。可是我不能给他答复,只好低下头假装没看到。

他走了。

George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一直盯着地面。

夜更深了,校园里更静了。

许久,他才抬起头,也不看我,直视前方,说:“走吧。去找酒店。”说完径直往校外走去。

办好入住手续,我们一块儿朝电梯间走去。我能感到身后射来的两道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将我烤熟了。

“上午发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能不能告诉我,晚上发生了什么?”一进门,George就跌坐在床上,直截了当地问我。

“上午的事?你怎么会知道的?”我问。

“我打电话你不接,我只好又打给韩文馨,她都告诉我了。”

“所以你就从香港飞过来了?”

“你能不能先回答我的问题?每次都这样抢着问!”George的语气已经有点恼火了,但我知道他恼火并不是因为我不答反问。

“好好好,你别生气,我告诉你。”于是我详细地把宇文浩和柳眉之间的事情告诉了他。听完之后。George久久不出声,只是皱着眉头坐在那里。

“你……怎么了?”

许久之后他才说:“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个柳眉,我的命运好像掌握在她手里。那时候她怀孕了,我才有机会得到你,现在她拿掉了孩子,我也要失去你了,是吗?”

4.

次日中午,我从康明勋的嘴里得知,宇文浩和柳眉向学校提交了离婚与辞职申请。校里的领导很重视宇文浩,校长甚至亲自出面挽留,但他还是铁了心要离开W大,理由是自己已经无心再做学术了。

“哎,你说,他会不会是要去北京和你在一起啊?”韩文馨抱着芒芒凑过来问。

我正在厨房帮韩妈妈择菜,忙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小声说:“别让George听到了!你没看到刚刚我们一谈到宇文浩,他的脸就黑成那个样子吗?”

“这么说,你还是决定继续和George在一起了?”

我没做声。

韩妈妈突然插嘴说:“我觉得那个宇文老师好点儿,成熟稳重,又有学问。再说,这个George怎么说也是外国人,将来想回趟娘家可都难。”

韩文馨忍不住扑哧一笑:“妈,你太老土了!谁规定了我们宁可要嫁出国的?就不能把George招赘到中国来当上门女婿啊?”

“那为啥不把明勋招赘到咱们家来呐?”韩妈妈反问。

韩文馨被问了个正着,无言以对。

下午刘教授打电话给我,通知我答辩组的老师们经过商议,一致同意我的论文通过答辩,并授予我学位。

还没来得及高兴,我又接到了宇文浩的电话,说他母亲知道孩子没了,两人又要离婚,哭得差点晕过去,得知事情原委后无论如何指名要见我。

“好,我一会儿就到。”

挂上电话,迎面撞上George复杂的目光,我只好视而不见,对康明勋说:“宇文浩的母亲说要见我,你能陪我过去吗?”

康明勋点头答应了。

在宇文浩家的楼下,我们迎面碰上了从屋里出来的柳眉。她今天脸色仍然苍白得可怕,头发也不复往日的一丝不苟,身上背着一个大包,另一只手上还拖着一只旅行箱。

康明勋见状忙上前接过她身上的包:“柳老师,我送送你吧!”

柳眉瞥了我一眼,点点头。

来到宇文浩家门前,我轻轻地叩了两下门。是宇文浩来开的门:“麻烦你了,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给她讲了半天道理,就是不听,生气到现在还没吃午饭呢。快进来吧!”

客厅旁的房间里走出来一个老太太,正是我见过一次的宇文浩的母亲。

那次的匆匆一瞥是在黄昏,今天我才清楚地看到,她是如此矮小瘦弱,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了。她佝偻着背,又像是被肩上沉重的命运压弯了腰,她的头发花白,脸上深深的皱纹,每一道都使人不禁联想到一个女人一生所需要承受的磨难和不幸。一刹那,我已决定,如果能让她心里舒服一些,我不介意她怎么责骂我……

“宁可,宁可……”我离开时,宇文浩追到了电梯口来,难过地看着我,“对不起,又让你受委屈了。”

我努力对他挤出一个笑容:“没事,伯母骂完了心里也会好受点儿,你回去劝她吃饭吧,我走了,再见!”

跨进电梯口,我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在我面前关上,宇文浩的脸在我眼前渐渐消失。

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是我自己遗弃了他,我把他遗弃在一片荒漠之中。他的母亲肯定是爱他的,但是,也肯定是不理解他的。

我突然理解了宇文浩的那次濒临崩溃,那并不仅仅是因为柳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因为他母亲那固执的爱。

他们,甚至包括我,每一个人都口口声声地说爱他,却没有人肯真正去了解他,去问他是否快乐。

5.

我放弃了参加毕业典礼的机会,直接从学校回了家。接连发生了那么多事,躲回家里自然是我最好的选择。

George没有跟我一起,他独自一人回了北京。

爸妈多少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字不提毕业、George、宇文浩等敏感话题,连一向调皮的宁愿也变得格外安分,事事都让着我。妈妈每天提早下班,做各种各样好吃的哄我吃,爸爸搜肠刮肚地给我讲笑话,可我既吃不下去,也笑不出来。

关了手机,我在房间里睡得昏天暗地,睡得日月无光。

直睡了三天才缓过劲来,全身发软,眼圈发黑,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像是随时会跌倒。但我知道,最难挨的日子都已经过去了。

那天晚上我详细地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向爸妈坦白了。

听完后,妈妈首先开口了:“我还是喜欢George多一点儿,人又活泼又开朗,你看你和宇文浩分分合合的,弄得人家多伤心啊,现在他离了婚,他母亲都还反对你,我就不看好他!”

爸爸摇摇头,表示反对:“我也蛮喜欢George的,但是他是大明星啊,你们俩在一起压力大不说,变数也大,毕竟娱乐圈里诱惑很多。反而是宇文浩,显得成熟稳重些,通过柳眉这事,就不难看出他是个有责任感的人。男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责任感!”

“George就没责任感吗?”妈妈反驳他,“男人是要有责任感没错,但也要看人来啊!我就觉得宇文浩不该把柳眉的孩子揽上身,要负责也是柳眉她男友的事!再说了,他当初为了能分套房子就闹着要跟我们可可分手,这也叫有责任感?!”

“话不能这么说,人家那是孝顺!虽然事情是做得过了点,但是父亲过世了,母亲身体又不好,做儿子的自然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孝顺母亲的!”爸爸急了。

我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得起劲,忍不住嚷道:“好了好了!谁让你们选了?他们俩也没说让我挑啊,George丢下我回北京了,宇文浩他妈妈又看不上我,没准他们谁都不要我了呢!”

“那怎么可能?!我女儿明明这么优秀!”不想两人竟异口同声。

眼看着跟他们谈不下去了,我只好丢下他们独自回了房。

打开手机,有好几条未读短信。

韩文馨:“宁可,替你领到毕业证和学位证了!真遗憾你没参加毕业聚餐,大家一个个都喝醉了,抱在一起痛哭,感动至极。PS.宇文老师喝得尤其醉。”

George:“什么时候回来?露台上的玫瑰都开了,有好几朵是粉红色的,很美。吴婶说好久没见你了,想你,她要我去机场接你回来。”

宇文浩:“别离开我,永远都别再离开我了,没有你,我的人生不再有意义了。”

张导:“宁可,剧本已经全部完工,近日剧组将奔赴敦煌,希望你以文学顾问的身份随行。收到消息请尽快返京。”

一一读完,我立刻着手收拾行囊,并告知爸妈明天一早我就要乘火车返回武汉,后天飞回北京。

他们俩本来还纠缠在选宇文浩还是选George的争论中,听我这么一说,又一致谴责我心思已经不在家里了,回来才住了没几天就又要往外跑。

6.

次日一早临出门前,妈妈又把我拉到一旁,悄声说:“可可,你可要想清楚啊,这婆媳之间的矛盾是个自古以来就解决不了的难题,宇文浩他妈妈这么固执,估计很难对你改变态度啊。相比之下George就没这个问题了,他妈妈在美国生活,你们一年也见不上几次面,更不会有矛盾了。妈妈以过来人的身份提醒你,要想清楚啊!”

我只能唯唯诺诺地点头答应。

谁知送我上了火车,爸爸又坐在我身旁,语重心长地说:“本来你们年轻人的事,爸爸不该干涉,我不是反对你和George在一起,不过以一个称职的丈夫和父亲的角度来看,我觉得一个男人要经历了一些事才能更成熟,才能给一个家庭提供稳定的保障。从这方面来说,宇文浩就更成熟稳重些。当然了,最后还得你自己来决定,爸爸想说的就是你要考虑清楚,不要仓促下结论,看人不要看表面,要看本质!”

我只能再次唯唯诺诺地点头答应。

回到武汉时韩文馨和康明勋到火车站来接我,然后我们一起打车回学校。

“今天怎么舍得丢下芒芒啊?”我打趣问韩文馨。

“唉,以后想接你都不一定有机会接了。这几天同学们一个个离校了,这天南地北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韩文馨说着说着竟伤感起来。

我忙搂着她安慰道:“傻瓜,现在交通这么便捷,想见面多容易啊!等我从敦煌回来,你们带上芒芒一起到北京来看我,好不好?”

上次回家前已经把所有行李都打包带走,想再去320室小住是不可能了,于是我到酒店开了一间房,好在也只待一晚了。

中午我在韩文馨家吃了韩妈妈做的美味佳肴,又替小芒芒拍了很多张照片,打算留作纪念。

下午,我约了宇文浩在酒店见面,无论如何我们也该谈谈了。

“你母亲……最近好吗?”我问。

“还好,就是柳眉走了以后,她哭了几天。”宇文浩说,“这些天我反反复复地把事情从头到尾地讲给她听,她总算弄明白了……不过她毕竟和柳眉相处了那么久,还是有感情的,你也知道。”

“那是自然,换了我也会难过的。”我轻轻地说。

“我不想留在学校里了,已经和一家出版集团达成了协议,等W大这边的工作交接完毕,我就要正式过去上班了。”

“这样啊,恭喜你!”

“谢谢。”他说,然后加了一句,“是在北京。”

我沉默一会儿,才问:“你母亲愿意过去吗?”

“其实去哪里都一样,最重要是我会一直在她身边。”

“对!”

“你愿意吗?”

“什么?”

“我去北京。”

“啊,这轮不到我……”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宇文浩打断我,抬起头来直视我的眼睛。

那双我熟悉的眼睛,它们曾经那么明亮、聪慧,那么扣动我的心弦,如今却盛满了忧伤和孤独,看着我,带着疑问和希冀。这疑问和希冀也只是细细的一缕,仿佛随时会被忧伤所吞没。

我低头不忍再看。

“让我想想好吗?是这样的,我明天回北京之后,就要随剧组前往敦煌了,一切都等我从敦煌回来再说,好吗?”我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说。

“好,我在北京等你。”他眼里那细细的希冀忽闪了一下,好在终于缓了过来,没有灭,像风中的蜡烛。

7.

第二天上午飞机在北京落地,我在接机的人里左看右看,就是没找到George和吴婶。

正犹豫着要不要自己出去叫辆出租车,身后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头一看,差点没惊得把下巴掉在地上!George戴了一头怪里怪气的金色假发,身上穿着那种要到夏威夷去穿才不会显得变态的花布衬衣和花布大裤衩,鼻子上还架了副瓶底一样厚的眼镜,难怪我完全认不出他来!

“你这是?”我问。

“还不是为了躲避记者!走吧!”他说着提起我的箱子,大踏步往前走去。

“我还以为你嫌自己不够扎眼呢。”

在车上,我们都没怎么说话,我能感觉到,他有好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又止住了。

进家门就听到一阵欢呼:“Surprise!”

这一惊非同小可,吓得我差点把手里的手机直接甩了出去。

定睛一看,客厅站了好多人,韩予冰、David、张导、吴子华、欧阳苏菲,还有公司里的好多同事,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大厅里竟然塞得下这么多的人!

吴婶从人群里挤出来说:“可可,我本来是要去接你的,都怪George,非让我留在家里招待客人不可!”

韩予冰也挤上前来说:“我啊,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在家生孩子安心,爸爸妈妈可以在身边照顾嘛,所以就和David回北京来了,听George说你这次回去不太开心,连毕业典礼都没参加,我们就集体筹划着,给你来场毕业Party,弥补一下你的遗憾。”

我感动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正欲开口,欧阳苏菲也上来说:“哎,哎,先别太感动,保留点情绪——一会儿还有更精彩的呢!”

这时,George不知从哪儿捧出一束粉红色的玫瑰,站在我面前。

“你不会是把我露台上的玫瑰给摘了吧?”我大惊失色。

“没有,没有,你放心,是买来的!买来的!”George连忙解释,“咳,被你这么一打岔,我酝酿好的情绪都消失了!”

众人哄堂大笑。张导大声吼他:“又不是演戏,还酝酿什么情绪啊?!男子汉大丈夫,有话就快说!”

“你——愿——意——嫁——给——我——吗?”

George半跪了下去,一手是粉红色的玫瑰,另一手举着红色的锦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钻戒。

我再次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韩予冰凑到我耳旁,悄悄地说:“卡地亚三克拉粉钻哦,我帮忙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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