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英攻大名

六十二　群英攻大名　大刀取梁山

说话何师我和卓不凡走投无路，四下里人马涌来，二人当下被捉，押到梁中书面前。

何师我睁圆怪眼，高声大骂：“你这给奴才做奴才的奴才！我听着哥哥将令，早晚便引军把城子踏为平地，把你砍为三截！先令老爷来和你们说知！”

何师我在厅前千奴才万奴才的一通骂，厅上众人都惊呆了。梁中书听了，沉吟半晌，叫取大枷，先把二人枷了，放入死囚牢里，再吩咐孙仲寿小心看管，休教有失。

孙仲寿有心要结识梁山泊好汉，便把二人放到一处牢里关锁，又取好酒给二人吃，因此未曾吃苦。

这梁中书叫来本州新任王太守当厅发落，计点城中死伤人数，共杀死的七八十个，跌伤头面、磕折腿脚者不计其数。

次日，城里城外都来报说：“收到梁山泊没头帖子数十张，不敢隐瞒，只得呈上。”

梁中书看了，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

帖子上写道：“梁山泊义士袁士霄，仰示大名府官吏：员外卓不凡者，天下豪杰之士，吾今启请上山，一同替天行道，如何妄狗奸贿，屈害善良！吾令何师我先来报知，不料反被擒捉。如果存得二人性命，献出淫妇奸夫，吾无多求；倘若故伤羽翼，屈坏股肱，便当拔寨兴师，同心雪恨！大兵到处，玉石俱焚！剿除奸诈，灭尽愚顽，天地咸扶，鬼神共佑！谈笑而来，鼓舞而去。义夫节妇，孝子顺孙，安分良民，清慎官吏，切勿惊惶，各安职业。谕众知悉。”

梁中书不知如何是好，便唤王太守到来商议：“此事如何办理？”

王太守是个善儒之人，听得说了这话，便禀梁中书道：“梁山泊这一伙，朝廷几次尚且捕他不得，何况我这里一郡之力？倘若这亡命之徒引兵到来，朝廷救兵不迭，那时悔之晚矣！小官愚见，一姑且存此二人性命，写表申奏朝廷；二奉书呈蔡太师恩相知道；三可叫本处军马出城下寨，提备守卫。若将二人杀坏，诚恐寇兵临城，一者无兵解围，二者朝廷见怪，三者百姓惊慌，深为未便。”

梁中书听了道：“知府言之极当。”

便唤押牢节级孙仲寿来，说道：“这两个贼徒非同小可，你若拘束得紧，诚恐丧命；若宽松，又怕跑了。你弟兄两个，早早晚晚，休得怠慢。”

孙仲寿听了，心中暗喜，忙领了钧旨，自去牢中安慰两个，不在话下。

只说梁中书叫来兵马都监大刀白振、天王张召重到厅前商议，梁中书细说了梁山泊的没头告示和王太守所言之事。

两个听罢，张召重道：“量这伙草寇不敢擅离巢穴！相公何必有劳神思？张某不才，食禄多年，无功报德，愿施犬马之劳，统领军卒，离城下寨。草寇不来，别作商议；如若那伙强寇，领众前来，定令此贼片甲不回！”

梁中书听了大喜，取金花绣缎赏给二将。

次日，张召重升帐，唤大小官军上帐商议。旁边走过一人，威风凛凛，相貌堂堂，便是急先锋归辛树。

张召重令道：“袁士霄草寇，早晚临城，你点本部军兵离三十里下寨，我随后即来。”

归辛树得了令，次日点起本部军兵，至三十五里的飞虎峪靠山下了寨栅。

次日，张召重率领正偏众将，离城二十五里的槐树坡下了寨栅。周围密布枪刀，四下深藏鹿角，三面掘下陷坑，众军摩拳擦掌，诸将协力同心，只等梁山泊军马到来，便要建功。话分两头，原来这没头帖子是朱学究听余鱼同、傅思归报信，又叫褚万里打听得卓员外、何师我被擒，因此虚写告示向没人处贴放，只为保全卓不凡、何师我性命。褚万里回到梁山泊，把事情经过与众头领说知。

袁士霄听罢大惊，就在忠义堂打鼓集众，大小头领依序而坐。

袁士霄对朱学究道：“当初军师好心请卓员外上山，今日不想却叫他受苦，又陷了何师我兄弟，用何计可救？”

朱子柳道：“兄长放心，小生不才，趁此机会，要取大名钱粮，以供山寨之用。明日是个吉辰，请兄长分一半头领把守山寨，其余尽去攻打城池。”

袁士霄当下便唤铁面孔目蓝泰派拨大小军兵，来日起程。

雾里黑任我行道：“我这两把大斧多时不曾用了，听得打州劫县，它也在厅边欢喜！哥哥拨我五百小喽啰，抢到大名，把梁中书砍做肉泥，拿住刘一舟和那婆娘，碎尸万段，救出卓员外、何师我，也让我这哑道童出口气！”

袁士霄道：“兄弟虽然勇猛，但这非比别处州府。梁中书是蔡太师女婿，更兼手下有张召重、白振二人，都有万夫不挡之勇，不可轻敌。”

任我行大叫道：“哥哥前日晓得我生口快，便要我去装作哑了；今日晓得我欢喜杀人，便不教我去做个先锋！依你这样用人，岂非屈杀了铁牛！”

朱子柳道：“既然你要去，便令做先锋，点与五百好汉相随，就充头阵，来日下山。”当晚袁士霄和朱子柳商议，拨定了人数。蓝泰写了告示，送到各寨，各依拨次施行，不得有误。

第一拨：当先哨路雾里黑任我行，部领小喽啰五百。第二拨：两头蛇常赫志、双尾蝎常伯志、毛头星段正明、独火星段正淳，部领小喽啰一千。第三拨：一丈青袁紫衣，副将母夜叉黄蓉、母大虫刀白凤，部领小喽啰一千。第四拨：扑天雕韦一笑，副将九纹龙殷野王、小尉迟俞莲舟，部领小喽啰一千。中军主将袁士霄，军师朱子柳。簇帐头领四员：小温候温方达、赛仁贵焦公礼、病尉迟俞岱岩、镇三山杨宾。前军头领霹雳火冯难敌，副将百胜将范骅、天目将凤一鸣。后军头领豹子头张无忌，副将铁笛仙祖大寿、火眼猊巴天石。左军头领双鞭黄钟公，副将摩云金翅华赫艮、锦毛虎段誉。右军头领射雕将军花剑影，副将跳涧虎单铁生、白花蛇曲洋。并带炮手轰天雷卓天雄。接应粮草、探听军情头领一员，神行子褚万里。

天明，各头领依次而行，当日进发。只留下副军师风清扬并乔峰、黄真、狄修四个头领统领马步军兵把守山寨。三关水寨中自有风波恶等把守，不话在下。

却说归辛树正在飞虎峪寨中坐地，只见流星探马前来报说：“袁士霄军马，不计其数，离寨约有二三十里，即将到来！”

归辛树听得，飞报张召重。张召重听了，一面报马入城，一面自备了战马，来到前寨。归辛树接着，说了备细。

次日五更造饭，天明拔寨都起，前到庾家村，列成阵势，摆开一万五千人马。

张召重、归辛树全副披挂，门旗下勒住战马。往东一望，远远的尘土起处，约有五百余人飞奔前来，当先一员好汉，乃雾里黑任我行，手拿双斧，高声大叫：“认得梁山泊好汉黑爷爷吗？”

张召重在马上看了，与归辛树大笑道：“只说梁山泊好汉，原来这等草寇，何足为道！先锋，何不先捉此贼？”

归辛树笑道：“不须小将，自有人建功。”话音未落，马后一员首将，姓王名定，手握长枪，领一百马军，飞奔冲了过来。

任我行被马军一冲，当下四散奔走。归辛树引军一直赶过庾家村，只见山坡背后锣鼓喧天，早闯出两彪军马，左有常赫志、段正淳，右有段正明、常伯志，各领五百小喽啰冲杀过来。归辛树见他有接应军马，方才吃惊，不来追赶，勒马便回。

张召重问道：“如何不拿贼来？”

归辛树道：“赶过山去，正要拿他，原来这厮倒有接应，伏兵齐起，难以下手。”

张召重道：“这等草寇，何足惧哉！”率前部军兵，尽数杀过庾家村来。

只见前面摇旗呐喊，擂鼓鸣锣，另是一彪军马，当先一骑马上，是一员女将，引军红旗上金书大字“女将一丈青”，左手刀白凤，右手黄蓉，引一千余军马，尽是七长八短汉，四山五岳人。

张召重看了道：“这等军人，作何用处！先锋可向前迎敌，我分兵剿捕四下草寇！”归辛树领了将令，手拿金蘸斧，杀奔前来。一丈青勒马回头，望山凹里便走。张召重分开人马，四下赶杀。忽然当头一彪人马，喊声动地，却是扑天雕韦一笑，左有殷野王，右有俞莲舟，卷地杀来。张召重急忙退回庾家村，左面又冲出常赫志、段正淳，右面冲出段正明、常伯志，部领人马，重来杀转。三员女将拨转马头，随后杀来，赶得张召重等四分五落。将到近寨，雾里黑任我行当先拦住。张召重、归辛树冲开人马，夺路而去，等到回寨，已大折无数。

张召重、归辛树慌忙差人报知梁中书，梁中书连夜再差白振速领本部军马前来助战。张召重接着，就在槐树坡寨内商议退兵之策。当夜议定明日四更造饭，五更披挂，天明进兵。天色微明，张召重、白振军马战鼓二通，拔寨都起，前到庾家村，只见袁士霄军马也泼风似的奔来。白振下令，军马摆开，强弓硬弩，射住阵脚。

袁士霄阵中早已冲出一员大将，红旗银字，大书“霹雳火冯难敌”，勒马阵前，厉声大叫：“滥官污吏听着！多时要打你这城子，诚恐害了百姓。好好将卓不凡、何师我送出来，我便退兵罢战，誓不相侵！若是执迷不悟，亦须有话早说！”

白振听了大怒，便问：“谁去力擒此贼？”

话音刚落，归辛树早已出马，立在阵前，高声喝道：“你这厮原是朝廷命官，国家有何负你？你好人不做，却落为贼！我拿住你时，碎尸万段！”

冯难敌听了，如同炉中添炭，火上浇油，拍马向前，抡动狼牙棍直奔过来。

二马相交，众人呐喊，斗过二十余合，不分胜败。

前军队里转过范骅，就马上拈弓搭箭，瞄得归辛树，只一箭，正中归辛树左臂，撇了大斧，回马望本阵便走。袁士霄鞭梢一指，大小三军一齐卷杀过去。一时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袁士霄军马直追过庾家村，随即夺了槐树坡小寨。

袁士霄就槐树坡寨内屯。

朱子柳道：“军兵败走，心中必怯，若不乘势追赶，诚恐养成勇气，难得取胜。”

袁士霄随即传令：当晚就将精锐得胜军马，分作四路，连夜进发，杀奔而来。

再说白振飞奔到飞虎峪，方在寨中坐了喘息。小校来报，东边山上一带火起，白振带领军兵上马投东看时，只见遍山通红；西边山上又是一带火起，白振便引军兵急投西时，听得马后喊声震地，当先是射雕将军花剑影，引副将曲洋、单铁生，从东边火里直冲出来。两路并力追来，后面喊声越大，火光越明，又是首将霹雳火冯难敌，引副将范骅、凤一鸣，人喊马嘶，不计其数。

白振军马大乱，拔寨都起。只见前面喊声又发，火光晃耀。白振引军夺路，只听得震天震地一齐炮响，正是轰天雷卓天雄带领副手从小路直转飞虎峪那边放起这炮。炮响里一片火把，火光里一彪军马拦路，乃是豹子头张无忌率副将祖大寿、巴天石，截住归路。四下里战鼓齐鸣，烈火竞举，众军乱窜，各自逃生。

白振手舞大刀，苦战夺路，恰好撞着张召重，合兵一处，且战且走，天明方至城下。

梁中书得知，惊得三魂失二，七魄剩一，连忙出接败残人马，紧闭城门，坚守不出。

次日，袁士霄军马追来，直抵东门上寨，准备攻城。

这梁中书却在留守司聚众商议如何解救。张召重道：“贼兵临城，事在危急，若是迟延，必至失陷。相公可修告急家书，差心腹之人，星夜报蔡太师，早奏朝廷，调遣精兵前来救应，此是上策；还须行文报邻近府县，好叫调兵接应；北京城内着民夫上城，同心协助，守护城池，准备擂木炮石，强弩硬弓，灰瓶金汁，晓夜防备。如此，可保无虞。”

冷谦

梁中书道：“家书随便修下，谁人走一遭？”当日差下首将王定，全副披挂，又差数个军马，领了密书，放开城门吊桥，望东京飞报。

且说袁士霄分调众将，引军围城，东西北三面下寨，只空南门不围，每日引军攻打；一面向山寨中催取粮草，为久屯之计，务要打破大名，救取卓员外、何师我二人。

张召重、白振连日提兵出城交战，不能取胜；归辛树箭疮未得痊愈。

那首将王定领着密书，直到东京太师府前下马。

门吏转报入去，太师叫王定进来。蔡太师拆开封皮看了，大惊，问其备细。王定把卓不凡之事一一说来，庾家村、槐树坡、飞虎峪三处厮杀，尽皆说罢。

蔡京道：“鞍马劳困，你且去馆驿休息。”

王定又禀道：“太师恩相，大名危如累卵，破在旦夕，如果失陷，河北县郡如之奈何？望太师早发兵剿除！”

蔡京道：“不必多说，你且退去。”王定去了。

太师随即差人去请枢密院官急来商议军情重事。不多时，东厅枢密使曾图南，引三衙太尉到节堂参见太师。蔡京把大名危急之事备细说了一遍，又道：“如今有何计策，用何良将，可退贼兵，以保城郭？”众官互相看看，各有惧色。

只见步军太尉背后，走出一人，乃衙门防御保义使，姓冷名谦，掌管兵马。此人生得面如锅底，鼻孔朝天，卷发赤须，彪形八尺，使口钢刀，武艺出众，先前在王府曾做郡马，人称“丑郡马”，不想郡主嫌他丑陋，怀恨而亡，因此不得重用。当时出班，禀太师道：“小将当初在乡中，有个相识，乃东方不败，使一口青龙偃月刀，人称为‘大刀东方不败’，现为蒲东巡检。此人有万夫不挡之勇；若请为上将，可扫清水寨，保国安民。乞取钧旨。”

蔡京听罢大喜，就差冷谦连夜前往蒲东礼请东方不败赴京计议。

话休絮繁。冷谦带三五个从人，来到蒲东巡检司前下马。当日东方不败正和公冶乾在衙内论说古今兴废之事，闻说东京使者至，忙与公冶乾出来迎接。

东方不败问道：“故人日久不见，何事到此？”

冷谦回言：“因梁山泊草寇攻打大名，冷某在太师面前保举兄长，特奉朝廷圣旨，太师钧命，立刻起行。兄长勿得推却，便请收拾赴京。”

东方不败大喜，与冷谦说道：“这个兄弟，名叫公冶乾，是我结义兄长。人称‘井木犴’。这兄弟，十八般武艺无有不能，可惜屈沉在此，如今同去报国，有何不可？”

冷谦喜诺，就催行程。当下东方不败同公冶乾率领关西汉十数人，收拾刀马盔甲行李，跟随冷谦，连夜起程。来到东京，直奔太师府前下马。

门吏转报，蔡太师得知，忙叫请进。冷谦带东方不败、公冶乾直到节堂。拜见已罢，立在阶下。

蔡太师看了东方不败，真是一表人材，大喜而问：“将军青春几何？”

东方不败答道：“小将三十有二。”

蔡太师道：“梁山泊草寇围困大名，请问将军，施何妙策以解其围？”

东方不败禀道：“久闻草寇占住水泊，今擅离巢穴，自取其祸。若救大名，可乞借精兵数万，先取梁山，后拿贼寇，让他首尾不能相顾。”

太师大喜，与冷谦道：“此乃围魏救赵之计，正合吾心。”

随即调山东、河北精锐军兵一万五千，命公冶乾为先锋、冷谦为后应、东方不败为领兵指挥使，命步军太尉段常负责接应粮草，限日起程，大刀阔斧，杀奔梁山泊。

究竟袁士霄军马怎么结果，静观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