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百科知识 第二部分婚礼

第二部分婚礼

时间:2022-07-13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婚宴在子雨第一次来试吃湖南菜的大厅里举行,这是海景花园里最大的一个餐厅,客人多的把整个大厅都坐满了,比较尊贵的客人和新娘的家人都被安排在了两边的包间,林因说赵大老板是专门从新加坡赶回来举行婚礼的。但赵家的生意应该说已经成了规模,婚宴中聚集了来自各地的宾客,有赵大老板的客户,也有他们总公司的下属公司和各地办事处的负责人。通过第二次播音子雨已经能熟练地控制话筒,这次林因和丁凯都夸奖了她,说她一点就通。

第二部分婚礼

星期三上午九点,林因带着一辆红色面包车准时到机关来接子雨,车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袋子,林因递给她一份客人的名单和开场白的串词,他说:

“客人的名单要看熟,千万不能读错名字和头衔,开场白必须背过。”

下车的时候阿明守在酒店大堂的门口,有两个人跑到车前来提东西,林因递给她一个袋子说:“这是你的衣服。”步入大堂的时候子雨看了阿明一眼,阿明神色凝重,仿佛是一场演出的舞台总监,正在演员与观众之间寻找着切合点。他手里依然拿着那个灰色的巨大手机,一副呼风唤雨、指挥千军万马的架势。

子雨先是被一个服务员引到洗手间对面的化装间换衣服,然后又被带到酒店的美容中心去化装。她的衣服是一件中式的旗袍,胸前有一排排亮色的装饰物,子雨并不喜欢这套衣服,她的头发也被吹得向里卷着,像是一个被盘起来的发簪。化好妆的她对着镜子完全都认不出自己了,但她顾不上多欣赏自己,她必须得先把林因交代给自己的任务完成。

一长串一长串的名字和头衔,还有绝对不能露怯的开场白,子雨觉得她又在参加演出,只不过这实在是一场独特的演出,儿子为父亲这么尽心尽力地操办婚礼,时代的发展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婚宴在子雨第一次来试吃湖南菜的大厅里举行,这是海景花园里最大的一个餐厅,客人多的把整个大厅都坐满了,比较尊贵的客人和新娘的家人都被安排在了两边的包间,林因说赵大老板是专门从新加坡赶回来举行婚礼的。除了阿明,赵家几乎就没有别的直系亲属来参加了。但赵家的生意应该说已经成了规模,婚宴中聚集了来自各地的宾客,有赵大老板的客户,也有他们总公司的下属公司和各地办事处的负责人。

赵大老板看起来倒不像有一个像阿明这么大的儿子的年纪,说话行事老成持重很有风度,一看便知是商场老手,新娘很漂亮,有股歌剧院演员的风“范”,但是昂首挺胸的样子中很有几分冷眼看世人的味道。子雨听说她名字叫李丽,名字倒是挺俗的,但人一看就不一般。

子雨、林因和阿明以及阿明所负责的重要客户坐在同一个桌子上,整个桌子上的人几乎都是陌生的面孔,子雨一直没吃任何东西,下场以后就静静地坐在林因旁边等待这位领导的命令。坐在她左手边的一位客人主动为她倒了两次饮料,她依稀觉得这个人有些面熟。

“你在电台工作吗?”

那位客人看起来20几岁的样子,衣着讲究,长的也蛮帅的,子雨看了他一眼,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我是他们借来的。”

“借?你又不是东西怎么能借?”

他刚想给子雨掏名片,阿明从另一个酒桌上走了回来,他喝的有点多,也许是太累的原因他的眼珠看起来有点发红。

“林因,别忘了给我找那次节目的光盘,否则下次老子生气了揍那个鬼人妖,女里女气的,他妈的我看他就欠修理了。子雨,子雨呢?谢谢你,谢谢你啊!”

子雨刚端起杯子站起来,阿明一眼看到她旁边的那位客人,“好你个杨小光,我为了找你电话都打破了,从上个星期开始,你问子雨,你这个家伙,看完样品就不见影了!”

子雨这才记起自己身边的这位客人就是在阿明办公室看样品的杨总,旁边那位老一点的就是陈副总,她上次并没注意到这位杨总原来这么年轻。杨小光把掏出的名片又塞了回去,阿明当着那么多人说他,弄得他有些不好意思。

“阿明,少喝点吧!我们准备等你忙过了这一阵子再找你谈的。前几天我跟陈副总回了上海,我们是开车回来的,一路上电话不断、手机信号也不好,所以没跟你联系。”

阿明搅和的全桌的人都站了起来,自己却举着杯子招呼另外一桌客人去了。大家也不怪他,都笑着坐下了。

杨小光说:“你叫紫雨吗?是紫色的紫?紫色的雨。这个名字很浪漫。”

“不是,是子夜的子,因为我是子夜时出生的,当时天正在下雨,所以我就叫子雨了。”

子雨不知不觉跟这个杨总聊了起来,她对这个彬彬有礼的杨小光印象很好。

陈副总推了推杨小光,又指了指手表,他们好像有什么事情要急着回去。杨小光看了看子雨,有些意犹未尽地说:

“你现在走吗?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哦不!我还没换衣服呢!”子雨毫无准备地说,

“那……我们可以等你一会儿。”杨小光耐心地说。

子雨指指自己旁边的林因:

“我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安排,他是我的领导,我得听他安排。”

林因看了杨小光一眼,“您这么大的老板怎么敢劳您大驾,阿明会派车送我们的。”

没等杨小光回答,林因就站起来跟他握手:

“再见!”

杨小光有些不情愿地走了,林因有些愤愤地说:

“这种有钱的大少爷都是大色狼,要不是靠老子有钱凭什么他那么年轻就是老总。虚伪!少听他献殷勤。听说他从上海开回一辆法拉利,是半岛第一牛人!”

子雨看出林因看不惯杨小光也没跟他多费口舌。客人渐渐散去。林因和子雨又上场致了结束语才各自去换衣服。

临走前阿明喝得都有些东倒西歪了,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两个鼓鼓囊囊的红包。

“谢谢……谢……两位,老爷子说要花18万。花不完我都对不起他老人家,一千八百八十八,怎么样……子雨,子雨呢?这会儿你该要了吧!他妈的,你要是不要就给老子扔了……”

子雨怕阿明喝多了把那天晚上的事都说出去,急急地拉着林因逃也似的离开了海景花园。林因在出租车上拆开了红包,两个红包一模一样,果然是一千八百八十八块崭新的票子,但每个红包里还外加了1000元的半岛商场的购物券。子雨坚持不收,但林因说:

“大款的钱不值钱,他们花钱就是为了实现他们的价值,我们为什么不成全他呢?”

可最终子雨还是没收,下车的时候她说:

“送给你了,算是我的学费了。”

这一个星期子雨依然是在忙忙碌碌中度过的,和丁凯一起去采访,帮杨干事准备材料还经常被宋干事拽着下连队,几乎天天在外奔波。林因因为赶录《城市列车》的节目参加台里的评比,基本上没有介入丁凯和子雨的工作。有了像丁凯这样一个好朋友,林因好像对《我是一个兵》节目一百个放心,当然丁凯也知道他要忙些能赚钱的事好攒足娶老婆的本金。

通过第二次播音子雨已经能熟练地控制话筒,这次林因和丁凯都夸奖了她,说她一点就通。子雨感觉做节目的压力变轻了,心情也不像前一阵子那么忐忑不安了。星期四下午丁凯有课,机关组织开会,李科长没有通知子雨参加,难得空闲了下来,她信步走向俱乐部,王勇肯定去礼堂搞音响去了,子雨觉得自己好久都没拉过琴了,便自己拿钥匙打开了乐器室的门,电子琴的变压器没有插,可能是自己好久都没有来过的原因。小提琴的盖子上有两封信,一封是家里来的,另一封的落款上只写了“驻军海岛战士”几个字。子雨先打开了父母的来信,最近她经常能收到寄往电台的听众来信,有投稿的,也有示爱的,林因说这都均属正常,所以子雨也没太在意。她拉了一会儿琴,临走之前才拆开了来信,信叠得工工整整,展开后,子雨很快被一手漂亮的行楷和如诗一般的语言吸引住了。子雨,你好:

知道这样称呼你很冒昧,但在节目中其他主持人都这么叫你,我也便这么称呼你了,不妥之处还望见谅。

“子雨”这两个字是这么写吗?因为你姓夏,所以我想你的名字一定与水有关就又这么冒昧地写了。我想你一定出生在一个有雨的夏天吧!

我是驻军海岛上一名普通的战士,每天清晨都是由我拉响起床的号角,在海涛的呢喃声中海岛上仅有的一个连的官兵开始了一天的值勤、工作和训练,晚上还是由我为大家拉响熄灯的号角,在拉号之前我会不厌其烦地为大家播上一首《军港之夜》,当然我也是头枕着波涛,在海风的吹拂下进入梦乡。

在海的包围中,家乡显得那么遥远又那么温暖,透过潮汐,我仿佛能感觉到亲人的体温和母亲的低语。岛上的人都特别盼望下雨,因为水是岛上弥足珍贵的东西。战友们最高兴的两件事,一是看到送给养的登陆艇上岛;一是能痛痛快快地淋上一场雨。我们用保留下来的干净雨水洗衣服、洗菜甚至在大风天登陆艇无法靠岸的时候用它做饭,陆上的人是无法体会我们对水的那种渴望的。正像你无法体会你在直播间那一声习惯性的问候对我们这些守岛人意味着什么。你的声音能带给我们多大的鼓舞?这恐怕是你意想不到的。

夕阳西下的时候,战友们会经常坐在登陆坡上遥望着远方,四面都是海,分不清哪里是岸?对于我们来讲,我们的岸就是伸向海中央的大坝,和大坝尽头的灯塔,由它指示的航标在无垠的海面上是不允许有任何差错的。其实登陆坡只是一块由石头砌成的斜坡,是有备于登陆艇靠岸时用的。我们经常聚集在那里守候着陆上的人,但很多时候我们只能看着登陆艇在海岛四周徘徊而无法靠岸。

我们连的指导员结婚5天就上了岛,嫂子来探亲,在营部等了一个多月,风一直不停,她坚持要跟着赶送仪器的快艇上岛。那天我们全连的人都喊哑了嗓子,后来我们只能拿着望远镜让他俩通过旗语对话。快艇终于还是没能靠岸,但指导员顾不上冲远去的妻子再挥挥手就带领我们去抢救大坝了。

大坝是我们的命,因为大坝上的航向标牵动着千千万万船员、货轮的命运,我们就好像是他们在海上的眼睛。也许在他们胜利抵达彼岸的时候不会想起我们,但我们无论春夏秋冬都会在这个无人知道的海岛上为他们守候,为他们祝福。

你的声音使这个荒凉的小岛显得富庶而温馨,其实守岛战士在黝黑粗糙皮肤下包裹的是一颗极为脆弱、敏感的心。战士小张来半岛市当兵已经4年了,为抢救大坝和器材立过两次三等功,在他复员以前营部开会讨论说怎么也得让他到半岛城里去逛逛。他兴高采烈地进了趟城,很多战友等着他回来讲讲城里的故事,可他回来后却一言不发,直到他回家后在给我的来信中才提到:营长告诉他去半岛商城沿线逛一圈,下午4点前归队。他想为自己买双皮鞋,因为当兵4年来他从来都没有穿过皮鞋,他考虑再三决心一定要买一双名牌皮鞋穿着回家,可商城里的服务员看到他那双被海水泡的黑黢黢的黄胶鞋不但不让他试,还说我看你该买双水鞋吧。他说他没有勇气再逛下去了,他的梦想……他想为家人为战友买礼物的勇气都没有了。他在信中说,我们可以为一封家信,一个陆上亲人打来的电话而流泪,但不应该为那些无知人们的嘲笑而沮丧,他让我把这个故事告诉给战友们,告诉他们应该有自信有勇气去面对,因为我们连岛上的艰苦和寂寞都能经受,怎么就不能经受这一点打击呢?

夕阳西下的时候,战友们经常坐在登陆坡上遥望着远方

看了他的信,我哭了。如果敌人占领了小岛,半岛将在瞬间烟消云散,而我们所保卫的人民呀!你们怎么忍心这样伤害我们可爱的士兵!!

你知道吗?你写的那篇《昨夜梦中长发飘》被我们很多战友录了下来。一头男生式的短发,一身军装裹着单薄的身体,顶着风雪每一步踢出75公分的正步;冒着严寒重复着每一个匍匐前进的动作……岛上虽然艰苦,我们依然坚持共同课目的训练,不过,我们现在的共同科目中又增加了一条,就是在每个星期天下午四点恢复内务后集体收听《我是一个兵》。

繁琐地赘述了这么多,怕你会看烦了吧?忠心祝愿你们的节目越办越好,我们全岛官兵将是你们最忠实的听众,我将用最虔诚的目光关注你在节目中的发展。

秋吉!

海子

于×年×月×日

看着这封来自海中央的听众来信,子雨百感交集,她第一次感到作为一名播音员居然被那么多她所不知道的人关注着,而且她也没想到一名普通的海岛战士居然有如此高的书法功底和写作水平。信中诗一般的语言和真实动人的故事打动着她,震撼着她。她沉吟着缓步向宿舍走去,对于这样一封出色的听众来信,她不知道林因和丁凯会怎么看。

她翻来覆去地做着各种假设:一方面她想把这封信播出去,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这封信并没有寄到栏目组,写信人在信中针对的只是她个人。无论如何,这封有些神秘的听众来信激发了子雨作为一名主持人的责任心,如果对方能留下地址的话,她恨不得马上就能给他回信。毕竟在此之前她并没有深切地体会到这份新工作在风光的外衣下还笼罩着这样一份巨大的感召作用。

她思来想去,决定给丁凯先打个电话,她想跟他商量一下下一次节目能否调整一下,她希望能用另一种方式把信上的内容呈现给听众。因为无论从文笔还是内容上它都太出色了,这种激动的情绪缠绕着她,是她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

子雨一边写稿一边给丁凯打电话,可丁凯宿舍的电话一直都没人接,她并不知道此时的丁凯正在赶往医院的路上,因为林因在给阿明翻找资料盘的时候从两个摞在一起的凳子上摔了下来。

子雨还在梦中寻找着海子的时候,丁凯给她打来了电话。

“子雨,起床了吗?”

睡眼惺忪的子雨听说林因受伤的事骤然间就清醒了,她顾不上说来信的事就赶往了医院。好在丁凯说他伤的并不是很严重,但是他的脚被凳子砸伤了,腰也扭了,得在医院先观察一下。

林因躺在病床上还全然是下了节目以后那副乐天派的样子。他的右脚被吊在半空,上半身斜靠在被摇起的病床上。看起来虽然是狼狈之极,但嘴上却还是谈笑风生。

“打个电话把赵三公子给我找来,看看他把老朽害成什么样子了。”

“都是你赚了人家一千八百八十八,不义之财不可取啊!”

子雨煞有介事地说,她自始至终都坚持不要那个红包,她一直都认为那么多钱林因根本就不应该收。

“你别自己扶着自己过马路了,假装高风亮节。你实在不要我都要!”

“行,反正我本来就没打算要,都给你行了吧!”子雨有些生气了。

“好了,好了,都别贫嘴了!林因,你不是说要跟我们商量节目的事吗?”

丁凯在一边打圆场。

“好吧!先不提阿明的事了。”看到子雨有些不高兴,林因也让步了。

“我老人家的《城市列车》好不容易开动了,我又动不了了!”

他的话把子雨和丁凯都逗乐了。

原来林因最近一直都在忙于参加评选的《城市列车》栏目台里已经通过了,开播的时间也定在了后天,本来林因住院的这几天是可以拿参加评选的光盘录播的,但是这个节目需要现场的路况报道,因此开播的前几期需要子雨或是丁凯来帮他客串。丁凯的考试越来越临近,他们俩已经商量好让子雨再当一回嘉宾。

“台里刚调整人手紧,我们程主任又临时出差了,刚才我打电话跟我们副主任请示过了,在节目里就说我生病几天好了,我天天跟半岛人民说你好,还不是有很多人都不听收音机,医生越是不放我走,说不定我在听众中威信还更高了呢!”

“子雨,到时候就说他是为了筹备节目累病的,病的跟张生、张君瑞同志一样了。”

“张生?”子雨没有反应过来。

“相思病呗!”丁凯和林因瞅着单纯的夏子雨直乐,丁凯话里的意思子雨显然没有听明白,但病房里还充满了属于年轻人的笑声……

杨小光坐在一辆崭新的法拉利跑车上,这是父亲送他的29岁生日礼物,是他上星期刚从上海开回半岛来的。这辆车开到半岛也有显示他们杨氏集团实力的意思,因为酒店的初期投资需要跟政府和银行打交道的地方很多,该显示出实力,至少银行的人是很势利的!

他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方向盘,每天早晨的这个时候都会堵车,无论你是跑车还是小面在这里都是平等的。因为半岛沿海岸只有这一条路可以通向环线,但他喜欢环海公路上的一股大海的味道,他喜欢半岛不光是半岛有海,还因为半岛的事业是由他自己一手创建起来的,从心底里讲他不喜欢待在父母身边,虽然他知道自己是杨家唯一的儿子,三个姐夫虽然都在公司工作,但杨家的大业毕竟还是得由他来继承。关于他的终身大事,他在上星期回家过生日的时候已经领教过了,母亲的唠叨、亲戚的关注、还有父亲那些语重心长的话,让他不得不好好静下心来准备重新来安排自己的生活。

是该好好地谈一场恋爱了,自己已经29岁了,想想眼前的漂亮女孩子也不少,却怎么就没有一个来电的。特别是最近陈副总可能是接到了母亲的密旨,每天晚上不是拉着他去茶馆喝茶就是去歌厅唱歌,然后找来各种各样的漂亮女孩,不是外企的白领就是艺术学院的大学生,再不然就是文艺团体的年轻演员,事后陈副总还总是很关心地问他的看法,其实那些女孩子他觉得都没什么,虽然有的有些假、有些做作,这样的安排可能也是母亲为给杨家的后代找个好的基因吧!至少从表象来说她们还都算是上等女孩吧!

但细细品味,那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中有的过于花瓶根本没法多交流;有的貌似博学,根本经不起推敲。但他还是会偶尔请她们吃吃饭。虽然事后他也觉得有些无聊,可他的业余生活毕竟并不丰富,打打球,游游泳,他毕竟不能只跟男的待在一起,尤其是那个好像是母亲派来跟踪自己的陈副总。

陈副总是母亲的一个表弟,这种家族经营的模式有时候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陈副总的工作是全方位的为他服务,要摆脱他唯一的时间就是谈恋爱了。杨小光认为自己是真的需要一个女朋友了,他有时候简直看了陈副总就烦,但离开他又觉得自己很孤独,因为毕竟在半岛杨小光是没有别的亲人的,那些女孩子就像走马灯一样地出现在杨小光的业余生活中,但却丝毫没有给他的生活带来质的改变。他从来不连续地邀同一个女孩子,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爱上她们其中的某一个,这正是令他感到最为不快的,特别是从上海回来之后他甚至认为寻找一个合适的女朋友比做成一单生意更重要。

后面的一辆出租车在叭叭地叫,因为车子之间距离很近,他还能听到那个司机在用半岛特有的腔调骂着,叫又有什么用呢?又不是我要挡着你,开音响的时候车上的收音机轰轰地响着,他胡乱调了一个台。

“朋友们,你们好!此时的您可能正在堵车的煎熬之中吧?如果您还在焦急地等待着那盏您越是盯着它,它越是不变的红灯,您不妨让思绪乘上我们为您开出的这辆城市列车,可能在不知不觉中您想去的那个驿站已经到了。听众朋友们我是嘉宾主持小雨……”

音乐伴随着这个美妙的声音让杨小光几乎忽略了那个出租司机的无理,或许他需要的就是这种让他心动而又有些不可企及的感觉,唾手可得的东西总是让人不那么容易去珍惜。那些女孩子除了上班好像就是等着和他约会的,这当然和他不错的外表和显赫的家庭有关,其实他所需要的是一个这个年龄的大男孩都想去做的,就是找个女孩子来追,而他的境域又恰恰不是这样的。现在,他的神经不自觉地痉挛了,他几乎在这个声音中迷失了,正在他为这个声音而浮想联翩的时候,也许是离电台太近的原因,一阵刺耳的干扰声和手机声陆续响起:

“喂,是妈妈……”

那种熟悉的唠叨使小光既感到温暖又感到无奈,母亲几乎从不过问他工作上的事,但数不清一天要打多少通电话,他习惯地应付着,无非就是早上吃了什么,中午要按时吃饭等每天都要说一遍的话。其实杨小光依然还在继续着自己的遐思,母亲终于把电话挂断了,他的车也已经停在了公司的楼下,可他不想马上上楼,他还在等待那个声音的出现。一首歌终于结束,收音机里响起《城市列车》的栏目片头,是男声!杨小光不耐烦地等待着……另一首歌又响起,他看见陈副总在楼上冲他招了好几次手,关掉了收音机他愣愣地坐了几秒钟,除了上次在赵大老板的婚礼上见到的那个女孩让他有点心动以外,来到半岛之后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快就对某个女孩子不能自拔了,就是个地方台的小主持人罢了,自己需要的只是这种怪怪的情绪。杨小光了解自己,他对着后视镜整了整领带,工作还是要干的。

不出杨小光所料,陈副总果然又拿着一大摞的资料夹坐在了他对面的座位上,有时候杨小光觉得自己就像个被套在磨盘上的小驴子,每天早晨在母亲的电话声中上班,上班后陈副总又不负众望地永远比他早一步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是搞酒店的项目报告吧?”陈副总点点头。

“主要是地点和装修风格,董事长刚才打电话过来还说要早些定下来。”

陈副总所说的董事长当然是杨小光的父亲,其实小光对父亲是有几分敬畏的。

“嗷!今天路上有些堵车。”

他边翻看资料边说:“怎么又想起来开酒店的事了,我还以为老爸在我的生日聚会上只是为讨好妈妈一时高兴才信口说说的,或许是为买这辆车找个理由?我倒觉得搞酒店也应该在上海先搞,半岛这么小,五星级的酒店有多少人去!”

“小光啊!别忘了,你和你父亲第一次到半岛来考察市场,就是想要做酒店的呀!后来因为你意外中标拿到了开发区的好几个大项目咱们才在这里一干就是3年。”

“半岛气候好,又是旅游城市,随着沿海一带的城市越来越开放,外资企业增多,外来人口也会增多,先在这里搞一家试试,你刚毕业就在这里干了不少事,其实你爸爸心里面挺高兴的。”

“我看老爸老妈是想在这里养老了吧!妈妈有哮喘住在海边刚好。”

小光把没有看完的资料夹合上。

“晚上我回去看吧,然后打电话跟爸爸商量一下。”

这也许就是家族式管理的不同。

“给赵新明打电话约个时间,我们要是搞酒店更得和他合作了,明亮灯饰可是半岛一块响当当的牌子。”

杨小光对赵新明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比如他居然能如此坦然地帮父亲办理婚事,居然能以一副俨然黑社会老大有些痞子的作风把事情都办得像模像样,还有他婚礼上请来的那个让他心仪不已的女主持人……

总之,杨小光在这么想的时候,并不知道这个让他在心底隐隐有些佩服的赵新明,终于痛打了那个被他称之为人妖的主持人而被关在拘留所里,他正经历着一个所谓“老大”人生中的滑铁卢。

赵新明毕竟只是赵新明,他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做得井井有条,也不可能内心毫无感触地操办一桩与自己息息相关的婚事。

电话已经响到第三声了,子雨还是磨磨蹭蹭地不想接。最近自己的电话突然多了起来,原先自己平静得有些无聊的日子也突然变得丰富起来,丰富得让子雨觉得有些应接不暇。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只一天的工夫她就认识了这座城市中鼎鼎大名的主持人林因和《半岛日报》上天天刊出的明亮灯饰总经理赵新明,继而又以主持人的身份参加了轰动半岛的赵大老板的婚礼。她还是属于一个踏实工作型的女孩子(即使她并没有意识到在现在这个时代,一个有些先天条件的女孩子有一颗平常心有多重要),自己突然间可以带领小张去半岛唯一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坐上小张所说的宝马。

“领导,这么一辆车子你们科长当兵20年的工资不吃不喝也买不起呀!”

虽然她不会像小张一样那么激动地溢于言表,但这一切对她心底里的触动也是很大的。

小张从外面急匆匆地跑进来拿起电话。

“喂……是阿明啊!”干过话务员的小张耳功极好,她对赵新明的称呼显得很亲热,同屋这么久了,子雨很了解小张的泼辣,她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子雨,子雨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回避一下,正要起身出门,小张有些不情愿地把电话递给她。

“夏干事,找您的。”

“子雨,我是阿明……”小张站在旁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弄得子雨有些尴尬。

“赵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哈哈哈,赵先生,叫得真他妈文明!哦,我应该叫您夏干事,夏干事,哈哈哈……”

阿明笑得很放肆,说话有点像婚礼上时候的口气,子雨觉得他一定是喝了酒。

“你在哪儿?有什么需要我的吗?”

“需要你,需要的他妈就是你!”

“您喝酒了吗?要不我给林因打手机,他能不能帮你什么?”

子雨顾不上跟他生气,她隐约能感觉到这个赵新明对自己的意思,虽然林因还在医院,可这会儿的她只有把他搬出来了。

“林因?你少跟我提他,他说的那个他妈的程主任根本就找不到……你……你知道我昨天晚上在哪过的?我在公安局,你知道我是怎么出来的吗?……我们公司给了那个人妖10万块赔偿费,我他妈的进班房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人家问我爸爸干嘛的?老爷子在度蜜月,哈哈哈!……”

阿明好像在一个风很大的地方跟她说话,电话里的声音时断时续,但断断续续中子雨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那个被阿明骂做人妖的主持人,阿明早就扬言要揍他了,林因为了给他找资料盘已经摔伤了,现在他居然又闯了这么大一个祸,子雨真的有些手足无措了。

“阿明,你先别急……喂?……喂?”

电话终于断了,子雨抬起头看到的是小张那张诧异的脸,她不知道该怎样向她解释。

电话响了又断,断了又响,重复了有十几次才算停止,子雨忍不住担心,让小张要外线,可阿明的手机就是不在服务区,快12点了,再这样折腾下去越来越离谱了。

“赶快洗漱睡觉吧!”

子雨还是第一次用这么生硬的口气命令小张,小张呆呆地坐在床上,突然跳起来说:

“我忘了有个急件要打,我去办公室了!”

小张走了,子雨盯着那个电话不知道该不该这么晚了还跟总机要外线,这个阿明实在可怜,做个有钱人的儿子也这么不开心,一个人的生存状态的确不是表象所能看出来的,还有小张,她对阿明有点意思吧!她今天怎么也怪怪的呢?

子雨在左思右想中沉沉睡去,她并不知道小张今晚的行动改变了她和她生活中太多的人和事……

林因经过一周的治疗终于可以伤愈出院了。丁凯和子雨凑钱给他买了一大束玫瑰花,林因高兴得手舞足蹈,他说子雨算是第一个给他送花的女孩子了。丁凯提议去林因家撮一顿,他所说的林因家当然指的是林因自己的家,是在电台后院一栋旧楼的一处两居室,因为林因拿了十佳主持人,电台作为奖励分给他的。由于林因还没有结婚,他大部分时间还是回他父母的家里,子雨虽然曾经听他们说起过这算是林因的狡兔一窟但从来都没有去过。

到了电台大门口林因突然踌躇起来,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冲着子雨说:“你先到旁边的菜市场转转,我让丁凯和我一起先收拾一下,待会儿让丁凯去找你。”

子雨有些不情愿地看着他俩,没等她说话,林因又说:

“你先转转,想好了吃什么,今天我请客……这个……我请客总要为大家营造良好的就餐环境,是不是?”

丁凯冲他挤了挤眼,子雨知道他俩的默契,假装不高兴似的转身走了,丁凯在她后面叫着:

“15分钟以后在第一个熟食摊上见,别走丢了。”

子雨一个人在喧闹的自由市场上瞎转,15分钟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正好是下班时间,市场上人很多,特别是熟食摊前还有些拥挤,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转来转去,她觉得应该买点什么,但她身上本来就没装多少钱,加上刚才和丁凯凑份子买鲜花,她感觉自己的包里最多还有二三十块钱了,如果待会再“打车”回大院恐怕就不够了,她在一个人少的摊后面正准备打开包数钱,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冲她说:“小姐,买馒头吧?刚出锅的。”

子雨抬起头,她不自觉地叫了一声:“嫂子!”

卖馒头的正是李科长的家属,她认出了子雨后的神情有些复杂,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又像是有些难以言说的苦衷。她的一只手上反套着一个塑料袋,另一只手捂着棉被的一角,那是一双很难看的手,原本就显得有些肥大的一双手由于常年的劳作已经变得粗糙、生硬,眼看冬天就要到了,海边的风到了傍晚特别大,她的手背上能明显地看到一道一道又粗又红的很深的掌纹。

她手脚麻利地为刚来的一个买主拿着馒头,因为天冷了,她必须在拿的同时将棉被盖上以保持温度。想起上次见面的情景,子雨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涌了上来,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嫂子,我帮你收钱吧!”

“哎,不用不用,你是大军官,我怎么用得起呢!”她从棉被里面挑了两个馒头包好了往子雨包里塞。

“下岗了,像我们这样的人,又到了这样的年纪,干什么都没人愿意要喽,现在连去饭店当个保洁工,人家都得挑形象好的,我干了好几家的钟点工,挣的那点辛苦费还不够往中介公司交的钱。想做点小买卖又没有本钱,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天天在家吃闲饭也吃不起呀!”

子雨把包里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

“哎,不用不用,自家人吃自家饭还要掏钱呀!”

她真诚地纂住子雨的手,子雨感觉那只大手结实而有力,像一把锉刀一样纂得她有些疼。她感觉自己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她转过脸去怕让她看到自己的失态,丁凯远远地正一边向她招手一边走过来。

“嫂子……那我先走了”,子雨说着把钱扔在了棉被上。

她拿着钱想还给子雨,可子雨已经走到了她对面,隔着两个大大的馒头筐,她用请求语气说:

“哎,小夏,别告诉你们科长啊!他以为我在做保洁工哩。他一天到晚忙工作,只知道工资一把交回家,哪知道这一家老小生活的不易啊!”

“好,嫂子你放心,我不会说的。”

子雨勉强笑了笑,心里感到说不出的难受。

迎面走过来的丁凯笑着说:

“你这小丫头还挺能聊,跟个卖馒头的侃半天。”

“你知道什么呀!”子雨都快哭出来了。

“什么事这么严重呀!”

“她讹你银子了?”

丁凯并不知道事情的缘由,还在跟子雨开玩笑。

子雨刚要说话听到身后在叫卖:

“买馒头了,刚出锅的大馒头,手工大馒头喽!”

子雨顾不上丁凯了,她急急地往前跑了几步,她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虽然她并不认为叫卖有什么丢人,但此时的她一时间无法接受自己所尊敬的领导的家属,居然以这样的方式与自己巧遇。

丁凯跟在她身后,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的眼泪。

“你哭了?你……没事吧!”

“有事?有事又怎么样,你能解决吗?”

丁凯直愣愣地望着她,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子雨哭,有些不知所措。

“我走了,我……我先走了!”

子雨感觉到了自己太失态,而且自己一旦有些情绪变化的时候,嘴巴就会变得特别厉害,虽然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对待丁凯。

她一个人悻悻地走到了车站才想起来身上连坐公车的钱都没有了,她发现丁凯还在不远处望着,她跑过去。

“借我一块钱,我没钱买票了。”

丁凯看了她几秒钟,突然大笑起来。

“好了,发够神经了,快回去吧!林因还在家等我们呢!”

子雨这才发现丁凯手上已经提着买好的东西。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表,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跟在丁凯后面,好在丁凯并没有追问她什么。

爬了6层才到了林因那个子雨从来都没去过的家。上楼的时候丁凯说,林因是电台唯一一个未婚分房的,只有天天锻炼身体了。

林因有些不耐烦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的腿刚好自然不能多爬楼。

“你们俩那些菜是从地里刚摘回来的吧!”

他显然是等急了。子雨环顾了一下四周,果然收拾的干干静静,只是她并不知道在她被支走的那15分钟,丁凯已经帮林因把客厅里一大堆像垃圾一样的书和稿子统统搬到了阳台。

丁凯买的几乎都是切好的熟食,林因正在帮他往盘子里装。子雨坐在沙发上回味着刚才的情景,她没有注意到丁凯和林因都在诧异地看着自己,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怀里还抱着那个鼓鼓囊囊的手提包。

“拿出来吧!”丁凯冲子雨说。

“什么?”子雨莫名其妙。

“馒头呀!我们家没人会偷你的包。”林因乘机取笑子雨说。

“偷就偷呗,反正里面分文没有!”

“这个小丫头,今天怎么跟掉了魂似的。”丁凯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林因和丁凯喝啤酒,给子雨倒的却是可乐。因为子雨显得有些没精打采所以气氛也热闹不起来,但他俩依然相见恨晚似的聊个没完。林因骂赵新明不够意思,整个一星期都没有消息。子雨悻悻地在一边听着,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阿明昨天晚上给自己打电话的事情告诉林因和丁凯。

转眼9点多了,他俩喝得有些面红耳赤,子雨说要走,林因也没有留他,可能是感觉她今天的状态有些不对,丁凯把她送出了电台大院,还为她打了一辆车。回去的时候出租车走的还是环海公路,子雨看到海中间立起了一块明亮灯具的广告牌,在夜空中,那几个字像是漂浮在海面上的火球在海浪的翻卷中和海水的映衬下忽明忽暗。子雨知道其实自己早就决定不把阿明打电话的事告诉他们了,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她和这个半岛赫赫有名的赵三公子之间有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子雨回到宿舍后发现小张并没有回来过,她昨晚临走前的神情有些怪怪的,会不会跟赵新明的那个电话有关呢?小张的胆子虽然大,但她也从来都没有夜不归营过。屋子里漆黑一片,只有子雨那个明亮牌的台灯在角落里孤零零地闪着微弱的光,子雨突然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预感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即使发生了什么又怎么样呢?

天越来越冷了,子雨裹着被子缩在床角,她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一种理不出头绪的混乱,她的生活原本像是一盘没有新意的跳棋,她知道走完这一步该是哪一步,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她感觉自己是个盲目的操棋手,整盘棋都没有按照规则在往前跳着。阿明、小张、林因、丁凯及那个署名海子的来信者,李科长和嫂子还有那个赵大老板和他那场奇特的婚礼,而他又是阿明的父亲……

子雨在这样一个深秋的夜里失眠着,回味着……此时的她还并不知道在自己人生的棋盘上还会出现一颗更为重要的棋子,那将带给她更大的变化和冲击。

林因一个人在办公桌前闷闷地数着钱,因为是周末,有的人就偷偷先走,办公室里出奇的静。那还是参加赵大老板的婚礼时赵新明给他和子雨的红包。

“这个夏子雨还真有个性,说不要还真的不要。”林因自言自语。

其实林因早就知道自己喜欢子雨了,子雨第一次进直播室那副紧张的样子让林因想起来有些心疼。本来他在开播前对子雨装作不闻不问是特意想看一看她的现场感觉,没想到只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当林因觉得她拿稿的手应该还有些发抖的时候,她居然能从容地和自己进行现场对话了。这个聪明绝顶的夏子雨在第二次主持的时候而且是没有任何人教她的情况下就能帮自己切换音乐。想想自己第一次进直播室的时候紧张得根本就没注意过稿子以外的任何事,而这个夏子雨居然能利用短短45分钟的时间一边看着稿子,一边和自己做着现场交流,一边还注意着自己对机器的操作。他和丁凯曾经私下谈到过夏子雨的业务能力,虽然自己在丁凯面前不愿承认,但他俩毕竟是莫逆之交,他知道丁凯有心想撮合自己和子雨,可自己面对子雨的时候总觉得好像找不到那种谈恋爱的感觉。

也许单身的人在周末的时候就会感觉特别孤独,他想给丁凯打个电话,一是想让他和自己一起打发这个无聊的周末,二是想让他把钱带给子雨。可是丁凯要复习考试,自己这时候叫他出来合适吗?

林因正在思前想后的时候,听到对面的同事在议论:

“今天的晚报来了没有?看看那个赵三公子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医院里待着呗!”

“这人没钱烦,有钱还烦,你说他打了小李陪上10万块也就算了,怎么又跑去把自己家的广告牌给撞了,这酒后驾车可是要判刑的。”

林因刚要跟他们问个清楚,面前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我想找一下《城市列车》的主持人小雨。”

“小雨?”林因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噢,你说的是夏……是小雨啊!你是哪位,找她有什么事吗?”林因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我们公司的产品特别需要在这种节目中宣传,所以我想跟她谈一谈。”

聪明的杨小光特别懂得如何使用外交辞令。

林因的脑子在飞快的打着转,子雨到电台以来,虽然有不少部队那边寄来的听众来信但从来都没有人打过电话。而且这个打电话的人要找的是《城市列车》的主持人小雨,而不是《我是一个兵》栏目的子雨。因为住院,子雨只帮自己主持了这么几次的节目,而且子雨主持的只是开场的部分,其他是录播,怎么就有听众打电话来了?当主持人的林因反应很快,通过这个人的说法他根本不可能是这个节目的忠实听众。

“请问你是哪个单位的?”

“噢,我们是上海的一家上市公司。”对方显然是在搪塞。

林因迟疑了一下,“噢,那个女孩是部里安排来学播音的,已经走了,现在由我负责这个栏目,如果您对我们的节目有兴趣可以跟我谈。”

“噢!……”杨小光聪明反被聪明误,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林因听出对方显然不是对节目感兴趣,便说:“你考虑好了还打这个电话让总机转广告部,直接跟他们谈吧!”

对于这个电话,林因有种说不出的反感,他怎么可能把子雨的电话告诉给一个这样的人呢?但无论如何他还是有点沮丧。

挂断了这个让林因感到很不快的电话,他发觉办公室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他回想起同事们刚才的议论,他迅速地翻找着那堆杂乱的报纸,在昨天的晚报一版上有一条不是很长的新闻,但题目做得很醒目:

打人之后又撞车,醉酒人撞翻自家的广告牌———明亮灯饰总经理赵新明又出奇闻

林因看完报纸顾不上给丁凯打电话就冲出了办公室,报纸上写着阿明伤势很重,这让林因感觉自己很对不起他,因为毕竟阿明赞助的那个栏目是由自己介绍的。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给子雨打电话,他觉得这时候自己一个人又是记者的身份去医院最好把子雨也叫上。

可子雨宿舍的电话一直没人接,他没想到此时的夏子雨也已经在办公室看到了昨天的报纸,她也正在赶往半岛市立医院的路上。她的心情比林因复杂得多,她知道如果赵新明真的要面临什么可怕后果的话,最自责和内疚的人就应该是自己,毕竟阿明在最紧要的关头曾给自己打过电话。

杨小光一个人闷闷地坐在办公室里,整个下午他都在这张老板椅上晃来晃去的,又是周末了,已经快6点了,他纂着手中那个功能强大的的商务手机,一遍一遍地翻弄着电话簿却不知该约谁,他漫不经心地琢磨着不知自己是该约哪个靓女一起共进晚餐,还是再晚点去海边的酒吧泡一泡。第一次来到半岛他就喜欢上了这里,这里空气清新,街道干净而且连街上的女孩子看起来都是清清爽爽的。

最近他一直都特别想念那个叫小雨的女主持人,却总是错过那天那个听节目的时间。其实平时他是几乎不听什么收音机的,好不容易下决心往广播电台打了个电话,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结果。自己不但没有找到那个小雨,以后连那个声音都听不到了。在这个世界上要为自己找一份牵挂原来也那么难!

他正惆怅着,陈副总敲门进来,他手里还拿着一张报纸。

“小光,你注意到这两天的晚报了吗?”

“晚报?有什么消息跟我们有关吗?”

他顺手接过陈副总递过来的报纸。

“怪不得跟这个赵三公子联系不上了呢!原来出了这么大的事。”

“你看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报上说的那家医院去看一看他,在这样的时候,我们也应该表示一下想继续跟他们公司合作的诚意。”

“行,去就去吧!”

杨小光看了看表。

“就今天去吧!反正你介绍的那些靓女也不会等到6点钟还没人约。今天是周末,我一个人回去也是落单,不如我们先去医院,回来再找地方吃饭,顺便在路上转转,看看半岛沿海还有什么好地角适合搞酒店。”

杨小光一边说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其实他用了整个下午来决定是否要往电台打那通电话,几乎什么都没干,桌上的图纸都是用来摆样子的。他经常都会觉得自己特别无聊,干嘛自己对自己还那么不真诚呢?这其实也是很多人经常犯的错。

寂静的医院因为有了像阿明这样的特殊病号而显得热闹了很多,子雨按照报纸上所说的直接就找到了这里,她发现阿明的加护室外站了很多人,其中有两个人在海景花园吃饭的时候曾经见过,另外几个都很陌生。走廊上明明有椅子可他们偏偏却都站着,走近的时候子雨从他们的谈话中听出另外几个人都是记者,气氛明显有些紧张。她没有往前凑,找了边上一个不显眼的椅子坐下来,想等到那些记者走了以后再去问那两个人中曾经送过她和小张的那个司机。

陈副总提着一堆礼品跟在杨小光的后面从走廊的那头走了过来,那两个人看到杨小光乘机摆脱了那几个记者迎了上去:

“杨总,您也听说了。”

“怎么样了,伤到了哪里?”

杨小光问的话正是子雨想知道的,她从座位上下意识的弹了起来,那个司机刚才就看到了子雨,见她站起身走过来也迎上去说。

“夏干事你也来了。”

杨小光见到子雨愣了一下,他一时间还无法把面前这个穿着军装的夏干事和婚礼上那个身着旗袍的夏子雨联系到一起。

那人正要介绍,子雨就抢先说:

“这位杨总我们见过,阿明的伤怎么样了?”

子雨最担心的是阿明,她现在还顾不上正在上下打量她的杨小光。说实话,杨小光对和子雨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已经很淡了,如果不是林因在此时也出现在他面前的话,他可能还回忆不起在半岛商场和子雨那匆匆一见,可能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这个穿着军装的夏子雨,就是婚礼上那个曾让自己体验了失眠经历的女主持人。

林因气喘吁吁地从走廊上跑过来。

“子雨,正好你也来了,我还给你打电话呢!哎,越急越乱,我打的那辆出租车被警察扣了。”

正在这时,不知谁说了句:

“病人家属来了。”

这句话像集合的口令一样,大家都迅速地围了上去。

“小张?”

子雨在惊奇之下声音喊得特别大,惹得大家把目光都投向了她。

“你还认识阿明家的人呀!”

林因并不认识小张,他在一边悄悄地问子雨。

小张穿得还是那天晚上离开宿舍时穿的那套便装,手里拿的也还是那个她平时总爱随身带着的小手包,她的样子看起来憔悴了很多,一向整齐的头发乱蓬蓬的,衣服看起来也有些脏了,她现在这副样子倒还真像个陪床的病人家属。

听到子雨在叫她,她脸上流露出一副难以表述的神情,她看了看大家,以家属的身份说:

“已经脱离危险了,但还得再观察两天,谢谢大家的关心,现在除了我以外还不允许其他人探视,所以请你们先回去吧!”

“老张!”她冲那个司机说。

“你把大家的名片收好,等阿明好一些了让他直接跟大家联系吧!”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有点像演讲,刚好有个护士推了一个大大的车子从这里经过,记者们听了小张那番话觉得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新收获了,便都没精打采地走了。

小张冲子雨说:

“夏干事,我……”

她把子雨拉到了一边。

“我刚才才顾上给打字室的高助理请假,我说我妈病了做手术,我赶着回家了。你……我说了他不一定会信,但你说了他一定会信的,你就帮我去撒个谎吧!快到年终总结的时候了,活特别多,我怕……哎,反正你们看着办吧!”

看到子雨紧锁着眉头,小张有点想破罐子破摔了。

其实子雨并不是没想过小张的夜不归营会和阿明出事前的那个电话有关,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却演变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小张要以家属的身份留下来继续照顾阿明,她居然还要求自己帮她撒谎。

“我……要不我看看吧!”

子雨不知道应该怎么马上回答她,她看见杨小光正冲自己招手,她乘机说:“我碰上一个熟人,过去打个招呼。”

杨小光见子雨冲自己走过来有些不能自己的激动。

“唉!你做主持人和穿军装我差点有些认不出来了!”

“噢,他们有没有告诉你阿明具体伤到哪里了?”

其实这个问题子雨可以问小张的,但她却不想跟小张多说话。

“你不是认识阿明家的人吗?她刚才没告诉你呀!”

子雨也觉得自己有点不可理喻。

“我,我刚才在跟她说别的事情。”

“这是我的名片,你能给我留个电话吗?”

杨小光不想再放弃这个跟子雨进一步交往的机会了。

“我没有名片。”

“写在这儿吧!”

陈副总好像明白杨小光的心思一样,及时地把自己的通信录和笔递了上去。

林因正在跟那两个人讲他为了给阿明找播出盘砸伤了脚的事,他显然也有些自责,觉得自己应该让阿明早一点跟程主任联系上,毕竟阿明是打了人以后才撞车的,这两件事之间肯定是有关系的。

杨小光又要求送子雨回去,但林因坚持说自己找子雨还有事,杨小光恨不得把面前这个比自己矮一头的林因打个鼻青脸肿,虽然他还不知道让自己郁闷了一下午的那个电话也是他接的。

送大家走的时候小张深深地看了子雨一眼,子雨决定帮她撒谎,因为她感觉无论如何小张照顾了阿明,也算是让自己对阿明打给自己的那个电话少了一点内疚。

阿明的事让大家担心寂寞的周末丰富了起来,特别是杨小光,他的心情简直好到了极点,能再见到夏子雨这足以弥补自己整个下午的沮丧了。他好不容易等到了第二天上午,虽然电话打了很长时间才通,但他还是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

接电话的正是子雨,

“是夏子雨吗?”

杨小光的声音听起来充满阳光。

“喂,是杨总啊!”

“今天是周六,如果你们单位也休息的话我想大家能一起吃顿饭,说起来我们也应该算是老朋友了。”

杨小光把自己排练了一夜的话统统倒了出来。

其实子雨也不否认自己对杨小光的好感,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只是礼节性地握了握手,他并没有留给子雨很深的印象,但第二次在婚礼上,如果不是林因对他不友好的话,她一定会答应小光送自己的。昨天见面他让子雨留电话的时候,子雨把办公室和宿舍的电话都写给了陈副总,这一切子雨自己心里都清楚,她在写电话的时候隐隐地也在盼望着杨小光的电话,只能说她和杨小光一样都度过了一个难眠的夜,只是子雨在对杨小光充满期待的同时也在为小张和阿明的事忧虑着。人的思维是永远也跟不上事态的发展的,要不然人们总感叹:世事变化无常呢!可现在杨小光的电话如期而至,让子雨在经过一夜的辗转之后也感觉到了一丝轻松。

“我今天下午要去做个录音采访,不知道晚上采访单位会有什么安排,我看……”

“那明天,要不然你在哪里采访,完了之后你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接你,晚一点也没关系,反正明天是星期天。”

杨小光不愧是杨小光,他在面对女孩子的时候总能游刃有余。

“那好吧!但如果太晚的话,我就明天再给你打吧!”

“好,我等你电话,再见!”

杨小光放下电话就迫不及待地去洗澡,刮胡子。对着衣柜半天也没决定穿什么衣服好,可他折腾了半天也是白费,因为子雨的电话是第二天下午从电台直播室的导播线打过来的。

“杨总,对不起,现在才给你打电话。”

“没关系,没关系。”

他当然不能把自己焦躁的心情表露出来。

“昨天的采访不太顺利,我临时赶了一份稿子,我们科李科长早晨打电话到宿舍通知我说晚上有一个任务,所以……我本来想今天下了节目以后给你打电话的,可是……”

林因隔着直播间的玻璃向子雨招手。

“对不起,我要进直播室了,明天下了班我再给你打电话,再见!”

子雨草草挂断了电话。直播室?杨小光的脑子不停地打着转,他飞奔到车上,收音机还定格在他寻找小雨的那个位置上,里面响着的正是《我是一个兵》的音乐,从收音机里传来的那个声音告诉他,夏子雨不但是婚礼上的那个女主持,她还是自己忍不住打电话去广播电台要找的那个小雨。

将近两天的等待并没有使杨小光感到不快,相反他更加庆幸自己在医院碰到了真正的夏子雨,在她所给杨小光播撒下的这么多光环中,还有一个更加让杨小光心动的就是她那个特殊的职业。一个女军官、一个女主持人、一个女播音员,高高的个子、白皙的皮肤、大大的眼睛,高雅的气质。杨小光一边听着收音机一边开车往电台奔去,广播电台就在环海公路的旁边,杨小光天天上班都能路过,这个夏子雨实在太让自己满意了,虽然这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夏子雨还能拉一手漂亮的小提琴,她还有一副倔强的个性……在未来的很多日子里杨小光都在回味着那天他去电台接子雨的情景,对于他来说那真是美好的一个晚上,可对于子雨来说就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与子雨相聚的时间只有不到两个小时,但杨小光依然很快乐。

对于杨小光突然到电台门口来等自己,子雨也感到有些意外。

“好在没有被林因撞见。”

她在心里嘀咕着,不知为什么子雨有些怕林因。因为李科长跟子雨说的是七点半,因此她和杨小光的第一次约会就只能在七点钟以前结束了,但子雨也很开心,因为自己原本也是不想拒绝杨小光的。可是接下来的约会让子雨觉得有些难堪,她没想到科长居然给自己安排了一个这么特殊的任务。

宣传科的车准时地等在了2号门门口,着装整齐的李科长让子雨以为他们要去某个连队参加文艺活动,可李科长告诉她只是去看望一个首长,很快就能回来。

李科长显然很重视这次探望,他让司机先去了趟半岛商城,自己跑下去买了两盒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礼品,在李科长的指挥下,车子没有停在子雨所想象的医院门前而是停在了一栋2层小楼的门口。

下车前李科长还特意整了整帽子,这更让子雨感到有些诧异,但她的情绪还沉浸在刚才和杨小光那场意外的约会之中,好在自己也回宿舍换了军装,这个周末对于子雨来说可谓是太富有戏剧性了。

子雨和李科长下车的时候,丁凯正从拐弯处走了过来。其实他在家门口已经徘徊了很久,他不知道应该怎么把自己有女朋友的事情告诉给家人。特别是她的妈妈,总用一个职业医生的眼光去看待身边的任何事。他害怕万一母亲过早地干预了自己的事会影响到自己和女朋友的发展。

丁凯最讨厌的是经常在别人介绍自己的时候被人省略掉名字,大家似乎更重视的是他是丁司令的儿子而不是他本身。最近他总以复习考试的名义不回家,已经2个星期了。自从妈妈说托人给他介绍女朋友的事情之后他就更不想回家了,他希望事情能拖到他考完试以后再说,没想到今天中午爸爸居然亲自给自己打了电话,说自己明天上午要出发,命令他必须在今天晚上把拖了这么长时间的任务完成。他已经在家门口转了快一个小时了,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看来,他必须得厚着脸皮回家了。

他做梦也想不到,那个要介绍给他的女朋友居然会是子雨;而子雨也想不到,李科长那个思来想去要打出去的电话会和自己有关,而且电话刚好是丁凯的母亲接的。在那天她离开办公室的同时,李科长已经投其所好地在跟丁凯母亲的“聊天”中约定了这次见面,只是因为丁凯的推脱才使这次会面迟了两个星期而已。在这两个星期里李科长以这样一个由头盘算着如何见这位他有些敬畏的将军,怎么才能用最好的方式实现自己又一个人生目标……

丁凯几乎是跟子雨和李科长同时到的家门口,在门铃响起的同时子雨和丁凯互相惊喜地叫着对方的名字,连开门的丁母都看出他们俩早就互相认识了。

丁凯的父亲像是也刚刚回家,冬装的上衣还放在客厅的沙发上。丁凯没有告诉过父亲自己去电台做主持的事,因为行伍出身的父亲会认为他不好好教学,是不务正业。

李科长见到丁司令的时候有些激动,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弄得子雨也不得不跟着敬礼。

“在家里就用不着这么多礼节了,老丁也没穿军装吗!”

丁凯的妈妈帮着打圆场。

丁凯乘机对子雨说。

“到楼上我的房间坐会儿吧!”

“怎么来串门还带这么多东西。”

丁凯看了看母亲手中的东西有些不屑一顾的看了一眼李科长。

“小李呀,这边坐,孩子们让他们上楼去聊吧!东西待会儿还得带回去,就算是我又送给你的,礼尚往来吗!”

“原来你爸爸是个大司令呀!怪不得我们科长这么重视,还带着我跑来给你家送礼。”

子雨开玩笑地说,她发现丁凯的房间比他的宿舍大了一倍,窗外就是半岛公园。

“这么好的居住环境,你们学院不允许单身干部天天回家吗?”

丁凯在一边闷闷地坐着,对子雨的话像是没听见似的。

“你怎么了?没听见我说话呀!”

“听见了,你们科长不愧是宣传科长,连送礼都精神物质两手抓。”

丁凯说话的语气有些愤愤的。

“你怎么了,今天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是不大对劲,你们科长来我家送礼跟你有什么关系。”

子雨以为自己不应该跟丁凯开这样的玩笑,毕竟他爸爸是位领导,她这么想着跟丁凯解释说:

“我是跟你开玩笑的,什么送礼不送礼的,我们科长只是说带我来看一位首长,一会儿就回去。”

“看一位首长?他就跟你说看一位首长?”

“是啊!怎么啦,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看着丁凯的表情,子雨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行吧,既然你不知道就算了。”

“什么叫我不知道就算了?”

丁凯越这么说子雨越着急。

“来,是小夏吧!喝点儿茶。”丁凯的妈妈走了进来。

“妈,我来吧!你去招呼客人吧!”

丁凯的妈妈刚坐下,丁凯就下逐客令,

“小夏不是客人呀!这孩子,真是的。”

子雨从说话间能听得出丁凯的家教很严,他母亲的话在温和中透着一股威严。

丁凯在一边默不作声地随手翻着桌上的书,跟丁凯妈妈谈话的时候子雨也有些紧张,好在只坐了一会儿,丁司令就在楼下叫她倒茶。

她刚走出去,丁凯就按耐不住地站起来。

“这都是什么成人玩的游戏呀!”

子雨奇怪地望着他。

“说,到底怎么回事!”

……

下楼的时候,他俩听到丁司令在跟李科长说:

“团级干部的调动不算小事,又是跨军兵种,你还是先安心工作……”

看到子雨和丁凯走下来,李科长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丁凯也觉得有些尴尬。

“要不我先送夏干事回去吧,反正我也要回单位,明天一早还有课。”

“好,好,我已经让司机回去了,你送她回去正好。一会儿我也可以直接回家了。”

李科长随声附和着。

丁司令看了丁凯一眼,自嘲地说:

“养儿子还是不如女儿呀!我那个女儿要是在家一天到晚缠着我,我这个儿子到好,一天到晚在家待不住。”

听到丁凯叫自己夏干事,子雨有些不习惯,虽然丁凯妈妈热情地把他们送出了门,子雨还是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一路上她和丁凯谁都没有先说话,公共汽车开起来的声音特别大,他们俩都沉浸在各自的思虑之中。

又回到了2号门,丁凯叹了口气说:

“子雨,你千万别误会,我……”

“我知道,你还是早一点把你的情况告诉给他们吧!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丁伯母她也是关心你。”

子雨知道丁凯的意思,但她还是觉得有一种被人愚弄的感觉。这个李科长,他怎么能拿自己当精神礼物一样去公关呢?可无论怎样她对李科长却恨不起来,想起他家属在菜市场卖馒头的情景,子雨就无法让自己去恨他。

夏子雨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丁凯一人诧异地站立在瑟瑟的晚风中

丁凯已经走出了很远,子雨气喘吁吁地追上去说:

“丁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希望你爸爸能帮帮李科长,他……他肯定是太需要你爸爸的帮助才会这样的。”

“子雨,你……哎,帮不帮他是我爸的事,我管不着。”

“那好吧!反正你只要别去帮倒忙就行,而且,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你们还是尽量能多帮帮他。”

说完,子雨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丁凯一人诧异地站在瑟瑟的晚风中,回味着这个难以言说的晚上。

阿明感觉总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在自己,他挣扎在疼痛与迷茫之中,有两个小人儿一直都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它们两个好像在吵架,一个从窗台上跳到了自己身上,另一个在地上不停的蹦蹦跳跳。阿明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那两个像灵魂一样的东西一直都在缠着他。有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也总是在面前晃来晃去的,他想睁大眼睛却没有力气,他能感到那张脸经常拿一个冰凉的毛巾在为自己擦拭着全身,偶尔当那条毛巾掀起他整个眼帘的时候,他看到的却是同一块天花板和好像永远都在亮着的一盏灯。

他腿上的剧痛经常让他从刚刚恢复的知觉中迷失过去,直到他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面前的这张脸才开始变得清晰,是……是子雨,不是子雨……是小张?

阿明整理不出出事前的思绪。他希望自己能多躺一会儿,他累了,需要时间来好好回忆那些凌乱的往事。3天了,在潜意识里阿明不敢睁开眼,他怕面对小张,怕面对警察和所有他不想面对的事情。

小张每天都在他身边忙碌着,已经清醒了的阿明由于身上到处都插着管子依然不能动。每次检查他能听见医生跟小张说:“现在情况一切正常,就看他自己愿不愿意醒了。”小张表现的冷静而沉默,她忠实地守在自己的身边,几乎寸步不离。寂静的医院一天就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当一个护士来给他抽血的时候,阿明再也忍无可忍的发作了。

“滚!给我滚!”

他扯掉了手上的吊针,由于力气太大连架子都被他打翻了,因为有一条腿还被固定着,他无法下床,但他几乎扔掉了自己手边所有能拿到的东西。沉重的回忆让他越来越受伤。那个护士吓得大叫着跑了出去,小张从门外闻讯赶来。

“我知道你已经醒了,我给你擦拭的时候能感觉出来。医生说你随时都能醒过来,只要你愿意。”

“你走,我用不着你管!把王强给我叫来。”

王强是他的副总,这几天小张已经对阿明的情况很了解了。

小张没有回答他,自己捡起被阿明扔在地上的小手包。

“我走了,你多保重!”

阿明一时间不知应该说什么好,他发现自己身旁还放着一个小张没有织完的毛线活。

“你的毛衣,别忘了。”他说话的时候自觉理亏,语气上已经柔和了很多。

“那不是毛衣,是给你织的毛线筒,你的小腿可以拿它裹一裹。你不要就扔了吧!”

小张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自从阿明出事,她连回机关拿趟东西都不舍得地陪着他,因为超假她还可能被处分,幸亏子雨帮她撒了谎。年底报名去文化队的机会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即使自己知道去了也肯定考不上,但那也毕竟是最后一次机会呀!

阿明拿起面前的毛线活,那果然是一条已经织了一半的毛线活,在他的记忆里连自己的母亲好像也没有亲手为自己织过毛线活。“谢谢你!……”他一时语塞。

小张夺门而出,迎面正碰上被护士叫来的主治医生。

“哎呀!你发什么神经呀!能捡回一条命已经万幸了,这个人都是冲着那个对自己好的人有本事,要不是你有这么个未婚妻,你那条腿早就没了。好,能摔东西了是不是?这说明你的体力已经恢复了嘛!”

阿明被医生说得哭笑不得,冲着刚才那个护士大喊:

“快,把她给我找回来!快!”

阿明挥动着双手从病床上跌了下来,他一时还适应不了一条失去了知觉的腿。

小张坐在窗前静静地织着毛线活,经过刚才的折腾阿明被注射了镇静剂,正昏昏地睡在床上,医生认为阿明不再需要打吊针了,经过小张的一翻收拾,病房里显得清爽了很多。

6点多的时候,阿明醒了过来,他的情绪比刚才稳定了很多,小张没有开灯,因为光线的原因阿明看不清小张的表情。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阿明挣扎着坐起来,他看到桌上有给他准备好的饭。由于医生给他注射了营养针加上他急切的心情,他并不觉得很饿。其实经过这几天的修养和小张无微不至的照顾,除了腿伤之外阿明的身体状态已经基本恢复了。

阿明一边说一边不能自已地哭了起来,小张走过来用一只手紧紧地抱着阿明的头

“你给子雨打的电话断了之后,我们一直都在给你往回拨,但一直到12点多,你的手机一直都不在服务区。后来我跟子雨说我去办公室加班,办公室有直播,其实我还是用我的手机打通了你的电话,但电话通了就1点多钟了,没人接。我锲而不舍地打,直到有一个医院的人接了电话,你是被海边的巡逻队送到医院的。我赶到的时候他们告诉我说你撞翻了你们公司在环海公路上刚立起来的一个灯箱,玻璃片伤到了你右腿的神经,因为你喝了太多的酒,心脏和肝脏都受到了影响,为了全力保住你的命,他们要把你的腿锯掉。我哭着求他们,我想即使是你的父母在场,也不会允许他们不做任何尝试就锯掉你的腿啊!

后来今天你看到的那个主治医生来了,他答应给你做手术,但必须要有家人签字,我说是你女朋友,他们说不行。我到处求医院的领导,我说是你的未婚妻,说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后来王强来了,他给你爸爸打了电话,医院才允许我在手术通知书上签了字。如果手术不成功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因为有很多玻璃屑扎在肉里,手术风险很大……别再想那么多了,通过你这件事,我也明白了很多道理。”

“那,我现在是不是已经全好了?”

“算是吧!但医生说你走路的时候可能会有一点瘸,随着科学的发展,经过一段时间的物理治疗应该能恢复。”

“我走路的时候会有点瘸?也就是说我要变成瘸子了……我要变成瘸子了?”

阿明一边说一边不能自已地哭了起来。小张走过去用一只手紧紧地抱着阿明的头。

“以后别再喝酒了,这个教训够大了。能够这样应该算是幸运的了。”

阿明撕扯着小张手里的毛线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一个人像小张这样对他,自己从小就生活在父母的争执和猜疑之中。也许男人的眼泪流下来特别让人辛酸,小张紧紧地抱着他,他俩就在医院这样一个无菌环境中纠缠着,他们都想抓住这个夜里的每一个瞬间。天已经完全黑了,整夜他们都没有开灯,可能他们都在害怕天亮吧!

是啊!黑暗中人们可以暂时卸掉很多包袱,而天亮的时候大家依然要去面对那些昨天无法解决的问题。

阿明出院了,好在撞的是自己公司的广告牌,虽然这曾经一度成为新闻媒体炒作的焦点,但同时由于没有涉及到起诉和赔偿,对阿明也算是一件幸事。关于他的酒后驾车,因为伤到的是自己而不是他人,所以应该也算是被从轻发落了。因为伤的是右腿,阿明短期内甚至更长时间都不能再开车了,那些吊销驾照之类的处罚对他也已无足轻重了。

总之,媒体没有再继续关注这件事,大概他们公司也出面做了不少的工作,关于赵家的新闻只不过又是让半岛人茶余饭后品茗的一道小肴而已。人们依然都在按照自己原来的方式继续生活着,大家的烦事都很多,没有谁会永远记住它。但对于阿明来说,这次意外却改变了他人生太多太多的选择。

阿明是出院后的第二个星期给子雨打的电话,他约子雨在海景花园顶层的旋转咖啡厅见面,那是一个可以俯瞰半岛全景的地方,因为票价昂贵本来客人就不多。阿明约的是下午2点半,子雨进去的时候阿明是唯一一个客人,他坐在离吧台最远的一个位置上,旋转的玻璃窗下是一个渺小而多情的半岛,冬天的大海显得寂静荒凉,整个半岛好像都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中。

其实子雨早就想给阿明打电话了,无论如何她都想跟阿明说声抱歉,阿明在最需要朋友的时候给自己打了电话但她居然没有把它当回事。

阿明对子雨的歉意有些不以为然,他说:

“我那天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只是因为心里太苦闷,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会发生撞车的事。其实开始我陪客户吃饭的时候也没喝太多酒,后来我停在海边打电话给你,电话断了。又到了一个地下酒吧,在撞车的时候其实我也是清醒的。那些烈酒能伤到我的胃和肝,但伤不到我的脑子……”

阿明的话让子雨大吃一惊。阿明毫不掩饰地说:

“我给你打电话是因为我喜欢你,虽然我知道自己没什么文化,配不上你。你可能也瞧不起我这样的人,至少是看不惯吧!”

他苦笑了一下:

“我打了那个人妖主持,因为赔了他钱只被关了1天,放出来以后我给我爸爸打电话,他一句关心我的话都没有,还告诉我说,我那个三妈旅游回来以后要辞去剧院的工作到公司来当副总。我妈说,女人重前夫,男人重后妇。这话一点也不错。这些年我风里来雨里去的,守这点家业不容易,这女人胃口可真大!我以为,老爷子最多给她开个文化公司出出唱片什么的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说要她到公司来开发欧洲市场,一个唱歌剧的不就会几句洋话嘛?真说的利不利索都不知道呢?!

其实,经营我们这样的私营企业也是很不容易的,虽然我们这些所谓大款在人前都是大手大脚的,可我们私底下要承受的压力也是很大的。

我对赵家忠心耿耿,天天也是累死累活地泡在生意场上。这个女演员要是来当了副总,我算什么?

现在这些漂亮女孩张口闭口搞什么“爱踢”!(IT),搞什么投资,这老爷子都没边了,养她娶她还得给她一个女强人的光荣称号。

这几年我几乎天天泡在酒缸里,‘量’早就练出来了。我他妈的撞的就是明亮这块牌子!”

阿明激动起来还是本性难改。子雨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他。他复杂的家事似乎也能折射出一些现代有钱人的悲哀。

“我要和小张结婚了!”

这是阿明带给子雨的又一个惊人的消息。虽然经过这件事大家都知道阿明肯定会和小张有所发展,但这么快就结婚听起来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小张她为了照顾你没有报名去文化队,她确实对你很好。”

阿明听说愣了一下。

“我这条狗命算是她救的了,她不同意马上结婚,她说她知道我喜欢的是你!我跟她说我会带她离开半岛,但她要求从你们那复员到我们集团工作,现在的女人真的都对工作更感兴趣啊!”

“小张拒绝结婚?离开半岛?”他带给子雨的意外实在是太多了。子雨看了他半天,不知道应该跟他说什么:

“我……我会想念你们的。”

“会想我吗?”阿明激动地拉住子雨的手。

“子雨,我真的……喜……喜欢你!”

阿明忍不住亲吻子雨的手

阿明忍不住去亲吻子雨的手指,子雨无法将手抽回来,因为她感觉到了阿明的眼泪,那是一种属于一个像阿明这样的男人的无可奈何。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到底什么时候才应该是他们流泪的时候呢?

半岛是个很怪的地方,虽然位于北方但它却经常在冬天的时候下雨,比起夏天的时候半岛的冬天可谓冷清而凄凉。天空中飘起了小雨,在你心情好的时候这也许也是一幅美景,但是现在一切都是徒劳的了。

“你和杨小光发展的怎么样了?”

恢复了常态的阿明转换了话题。

“杨小光?”子雨有些不相信阿明竟然是如此消息灵通人士,她跟杨小光只不过是最近一段时间才经常在一起的,住院的阿明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个杨小光的女朋友比我们家在半岛的广告牌还多,那个陈副总一天到晚帮他拉皮条,专找那些漂亮的有些特色的女孩子,什么女演员了,艺术学院的女学生了。圈里人都说陈副总在帮他们杨家选妃,我一出院就听说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女军人,还是广播电台的客座主持不是你还有谁?”

“子雨,你别生气,我这人……这事话糙理不糙,你现在属于杨小光要找的特殊分子。可你不同,你不在乎跟林因他们一起挤公车,你也不是多想要漂亮衣服,你还热爱你的本职工作,你不一定要找像杨小光这样的人。你可能觉得我这个人不怎么样,我也知道你不是那种俗气的人,但我既然喜欢你我就要告诉你,如果你不想要杨小光的家私就不要找他。钱这个东西越弄越不够的,而且当它变成人与人斗争的由头就更没有价值了。”

“我当然不是……”

阿明对子雨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我知道你怎么想。如果你把我当朋友的话,千万别让他占你什么便宜,他这种人,得到了就不会珍惜了。”

子雨被他的诚恳弄得无话可说。

“阿明,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阿明看了看表。

“我到点了,今天的话出了门就当我没说过,待会儿我就要去跟杨小光签合同,好自为之。”

阿明紧紧地握了握子雨的手,还有些吃力地站起来。

“走,我让司机送你。”

“对了,最后求你件事,我结婚那天把那套衣服穿上给我看看。其实你那天试假发的时候我就看见你了……”

说到那个假发子雨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羞怯的表情让阿明不由得心动,又拉了她的手,“不管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你都可以打电话找我,知道吗?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太好了……没办法!”

说完,他冲着门口喊:

“王强,王强……走了啊!”

他的声音大得有些夸张,在寂静的咖啡厅里回荡着。

阿明说的三妈李丽是只比小张和夏子雨大了4岁的歌剧演员,决定嫁给赵文广她也是思前想后了好一阵子。她曾经很投入地去唱过,但她终于发现她再认真地唱也不如她嫁给赵文广那么快就能一夜成名。

能够打动年近60、阅女人无数的赵文广,她的魅力也是可想而知的。

赵文广倒不是因为她才跟阿明的母亲离婚的,认识李丽是在为半岛市赞助的一个晚会上,离婚几年的赵文广突然找到了想要恋爱的感觉,之后便很快不能自拔地每天去李丽学意大利语的外国语学校接她。李丽还真是个有追求和理想的漂亮女孩,而且她的超乎年龄的成熟和自信很让赵文广销魂,他的胃口一直被吊得很高,高到不得不不顾一切地跟她结婚。

其实对于那场婚礼他着实是花了很多的心思去做儿女们的工作,尤其是阿明,他唯一的儿子,他在心底里还是很介意他们的看法的。而这个李丽,她最大的与众不同就是她从来不会事先让你知道她的真正想法,赵文广为了求婚在带李丽去欧洲的一路上都制造着浪漫和惊喜,直到到奥地利的时候他出其不意地花了大价钱为李丽购得一个swarovski水晶灯才算是真正赢得了芳心。李丽的聪明之处也恰恰就在这里,她想做的事永远都让赵文广先替她想到,那个价值近20万的水晶灯是他们之间的信物也成了李丽要进入明亮开拓欧洲市场的星星之火……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阿明与小张的婚礼在请柬发出后的现场突然演绎成了订婚宴,消息当然是林因最先被通知的,主持人是林因和李丽。小张已经准备去明亮集团报到了,职务是李丽的副总经理助理,极其戏剧性的变化!

和几个月前赵大老板的婚礼比起来,阿明的婚礼确实显得有些仓促,但小张还是洋溢着一脸的幸福,穿了一身过于华丽的礼服,她的伴娘是原来在通信连时已经复员的战友。婚礼依然是在海景花园的大宴会厅举行的,只是客人比上次少了很多,阿明显得有些疲惫,也许是经历了一个接着一个的打击,虽然一身新郎的装束却看上去一脸的疲倦和无奈。还是在那个湖南菜的宴会厅,两个新娘都是来自一个喜欢吃辣椒的故乡,让小张给李丽做助理也算是天意!

新郎新娘来敬酒的时候,子雨喝的特别痛快……

子雨穿着阿明送给她的那套衣服坐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却依然光彩照人,林因似乎是特意从她身边走过似的,酸溜溜地扔下一句话:

“不一样了啊?要不然现在女孩儿怎么都要找有钱人。”

子雨只是默默地看着林因,她不想解释什么,特别是在今天这样的场合,自己又不当主持人,这一身崭新的装扮确实是有些喧宾夺主。林因似乎也并不想和她多说什么,丢下这么一句不阴不阳的话就走了,子雨觉得自己和林因的关系越来越有些微妙了。丁凯全力复习考试早就退出了节目,最近的几次节目都是由子雨和林因两个人主持的,可他俩除了工作基本上就没有谈过别的,包括丁凯,从那次自己被李科长当成精神礼物安排了那场尴尬的见面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林因也决口不提他,好像知道了那次的事一样,加上《我是一个兵》节目都是在星期天播出,节目一结束,杨小光的车会提前等在电台门口。有一次本来和林因说好要节目结束后一起讨论下一次的串词,可见了杨小光的车,林因马上就说自己忘记约了一个听众见面,那次子雨忍不住又和杨小光吵了起来:

“我不是告诉你没跟我约好就不要来接我吗?”

杨小光说:“我怎么跟你约,手机给了你多少次你都不要,只有这个时间是固定的,你要是有事我可以等你呀!”

子雨:“又是手机,我为什么非得要那个破手机?”

小光:“因为我要随时能找到你。”

子雨:“凭什么?我又不是你的员工……”

小光:“我不知道怎么跟一个没有手机的女孩交往。”

子雨:“那就不要交往好了……”

小光:“你……”

就这样,为了那个手机他俩已经不是第一次吵架了,虽然最终子雨都能被杨小光哄好,可她依然会坚持自己的立场,她总觉得杨小光太自我太狂傲,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彬彬有礼,在别人面前对自己细致周到,可真正跟他相处起来却让她有种失去自我的感觉。子雨的个性也很强,她决不允许自己时时处处被别人左右。

每当她和杨小光分别,杨小光要求吻她的时候她都牢记阿明的话,这让她觉得自己有些病态,但毕竟子雨并不希望阿明的话能真的灵验,她觉得还是越慎重越好。

宴会厅里人渐渐多了起来,她胡思乱想着,没注意到杨小光已经坐在了自己身旁。

“你今天比新娘还漂亮!你可真是一鸣惊人啊!怪不得不让我去接你,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穿这么合适的一套衣服。”

子雨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这就是杨小光,他把高档说成了合适,他永远能用一种体面的方式去叙述一件事。

“你不是早就有心为我置办行头了吗?”

说完子雨又觉得自己说话太苛刻了,她发现杨小光穿了一件和上次赵大老板婚礼上一样的西装,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一切都改变了。说起来自己还算是小张和阿明的介绍人呢?以前和小张住一个宿舍,晚上和小张聊天,小张还说自己将来结婚要请子雨当伴娘,因为自己比子雨还大几个月,她说自己将来的孩子要认子雨当干妈。可是现在的小张是绝对不可能请自己当伴娘了,她又不自觉地回想起和小张同宿舍的最后一个晚上。

“领导,我以后不用叫你领导了,以后我可以自己领导自己了……我知道阿明他喜欢的是你那样的女孩子,可是我要跟他结婚了,我是他的老婆了,不管他以后怎么样,他都是我的,就是他跟我离婚我也是他的前妻……”

那天晚上小张睡得并不安稳,子雨能听到她不停地翻身,不停地叹气,难道这就是小张未来人生的开始吗?一个男人和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应该说是自己不够爱的女人(大部分男人都会对爱自己的女性产生一种不够爱的感情或许也是爱情)结婚就是这样子吗?子雨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想,自己与周围人的关系突然间都从有点不正常变得滑稽,滑稽得让她的心越来越凉。

在林因和李丽的主持声中大家都惊讶地得知婚礼被改成了订婚礼!但掌声还是时断时续,还不停有人叫好,估计都是李丽提前安排的托,这话是后来林因告诉子雨的。子雨主动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她想她是需要喝点酒了。

杨小光并没有注意到子雨复杂的情绪,她今天突然装扮一新,跟平时的感觉有些不同,他的目光一直不舍得离开她左右。

新郎新娘来敬酒的时候子雨喝的特别痛快,几杯酒下去,有些微醉的子雨就不知不觉地靠在杨小光的怀里了,她根本没有注意到丁凯就在不远处盯着自己和杨小光。

“我们结婚的时候去新西兰怎么样,乘一艘像泰坦尼克一样的游船,要不就坐我们自己家的飞机,我们策划开一家酒店,准备买一架真的飞机放在酒店门口的广场上做装饰。”

杨小光觉得阿明的婚宴还不够气派,他向子雨阐述着对他俩未来婚礼的打算。

“结婚?我们才在一起这么短的时间就天天吵架,结婚还远着呢!”

子雨是打心眼儿里这么说的。她对用什么形式没有过多的要求,杨小光的宏伟计划根本就没有打动她,这在无形中应验了阿明的话。

子雨对小光的感情一直都是矛盾的。她喜欢他彬彬有礼的样子,但不喜欢他过分的自以为是;她欣赏他受过良好的教育做起事来井井有条,但不能接受他什么都希望自己听他安排,特别是他经常想当然地认为自己想做的事子雨都没有理由拒绝。

林因走过来敬酒:

“杨总,什么时候喝你们的喜酒呀!您好像对《城市列车》很感兴趣嘛!要不要支持一下我和子雨这个穷节目。”

林因还特意看了看子雨的表情。

“这会儿杨总可找对人了,我看你也快变成军属了,拥拥军是应该的嘛!”

林因的话里带有明显的挑衅。杨小光听他说起《城市列车》的事马上就明白了一切,他对电台关注的并不多,知道那天接电话的人又是林因,对他更加恨之入骨。这个林因就像是自己的克星,老是给自己钉子碰,而且自己就像个傻瓜一样,这个林因天天在子雨身边晃来晃去,自己居然没有想到那个电话原来就是他接的,真是一个标准的弱智。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还是客气地说:

“这个……我听子雨的,看她怎么说吧!”

其实,林因原本不能确定那个电话就是杨小光打的,但杨小光避重就轻,把话题转到了子雨身上,这更证实了他的猜测。

“我没什么好说的,喝酒!”

子雨不知道他俩话中有话,但她隐约感到自己好像又被林因当了一回精神礼物,心里更加难受。

好在杨小光把啤酒给她倒在了葡萄酒的杯子里,连干了这么多杯,对子雨这样从不喝酒的人来说也已经超量了。

林因又到下一个桌敬酒去了,子雨再也待不住了。

“走吧!我实在不想再待在这儿了。”

杨小光被林因揭穿了他打电话的事觉得很懊恼。在他的人生履历里似乎还从来没有过一件让他这么大为沮丧的事情,他正在暗地为这事窝火,子雨说要走,他二话没说就站了起来。

一路上他俩谁都没先开口说话,彼此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天气冷得让人感觉今年冬天好像来的特别早,到了机关大门口,子雨本来就喝了酒,被车上的暖风一吹更是满脸通红。杨小光提出要把她送上楼,这次子雨没有拒绝,她觉得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杨小光还是第一次到子雨的宿舍,子雨也是第一次带人到宿舍里来,中午的时间走廊里很静,他们谁都不想弄出太大的声音。开开门,子雨本想转身跟小光说再见的,谁知杨小光从后面把她推进了门,关门的时候顺势把她抱到了小张的床上。

“你干什么?”

“要你!”

杨小光紧紧拥着子雨,整个人都压在了她身上。他细致地吻着她,想让她感受到他特有的表达方式。

子雨想拒绝他,但双手却下意识地揽住了他的脖子。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慢慢地滑了下来,她真瞧不起自己,自己就快从精神礼物变成物质礼物了。她不想再想任何事了,随他去吧!在这样的时刻她又能做什么呢?

电话在他俩的耳旁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杨小光腾出一只手挂断了它。

“别接,子雨……不接了……”

他在子雨的耳旁呢喃着。可铃声却又响了起来,子雨突然推开小光,拿起了听筒:

“子雨,刚回来吧!”

“是丁凯?”

一时之间,夏子雨有些摸不着头脑。

“刚才你走的时候我看见了,你喝了不少酒,我猜你现在应该到房间了。”

“噢!你……婚礼……你也去参加了?”

子雨结结巴巴地说。

“子雨,我想跟你好好谈谈。”

“好好谈谈?”

子雨看了看坐在床上的杨小光,他正在整理着西装和领带。

“好!谈谈……”

她无法使自己镇静。

“子雨,你边上有人吗?”

“没有没有,我喝的有点多,昏昏沉沉的。”

“那你先休息会儿,晚上我去找你,我必须得跟你谈谈。”

丁凯说的很坚决。

“好吧!你快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子雨糊里糊涂地挂了电话,整理妥当的杨小光像个绅士一样站在子雨面前。

“怎么,谁找你?”

子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你走吧!我想睡会儿。”

“去我那儿吧!”

他的情绪还沉浸在刚才的温存之中,他抚弄着子雨的头发想把她拉进怀里,可子雨只是僵直地坐着。

“去……你那儿?”

所有的事都给子雨一种说不出的难堪,她现在没有心思跟杨小光吵架,她已经筋疲力尽了。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子雨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衣服,她不敢抬头看杨小光,那种尴尬让她一时间找不出自己该说点什么。

“今天……今天我喝多了……”

杨小光有些生气地盯着子雨,自己唯一一次没有被拒绝还是因为她喝多了。她的意思是说我乘人之危吧!他心里这么想,可这些日子总是跟子雨闹得不痛快,杨小光也学会让步了。

“那好吧!就算你喝醉了,你先睡吧,待会儿我来接你去吃饭。”

杨小光越想越气,呯的一声摔门而去。空旷的走廊里传来他远去的脚步声

“什么叫就算?”

子雨心里也有些生气,但现在她只想快点能一个人待着,看都没看他一眼。杨小光悻悻地打开门,突然又回头说:

“噢,有件事你必须得听我的,别再去那个鬼广播电台了,我讨厌那个林因,看他长得跟个武大郎似的……我不准你老是跟他在一块儿。”

“凭什么?”

子雨并不懂得吵架,她生气的时候只会问这么一句。虽然林因今天表现得让子雨很难堪,但是子雨觉得这跟她去不去广播电台是两码事。

“去电台是我的工作,你这个人也太小心眼儿了。”

“我小心眼儿?要不是他,说不定咱俩早就在一起了。”

“那又怎么样?在一起还不是吵架?再说,不就是阿明爸爸结婚的时候他没让你送我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被人家贬的跟孙子似的,有什么大不了的?”

杨小光没法跟子雨说清楚,他不想让子雨知道自己曾经往电台打电话的事。

“说来说去还不都为了你,反正叫你不去你就不要去了。”

“这是我的工作,去不去我也不能决定。”

“你可以要求不去嘛!”

“凭什么?”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你整天就知道问凭什么!”

杨小光越想越气,砰的一声摔门而去。空旷的走廊传来他远去时匆匆的脚步声。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