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浐灞三角洲的春天

时间:2022-07-13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日复一日,数以千万计的泥土和其他物质被浐河和灞河带到平原地带,将深陷的洼地填平,一片呈扇形的浐灞三角洲,就在渭河平原南缘形成了。直到浐河和灞河制造出浐灞三角洲之后,这片肥沃的土地上升起的袅袅炊烟和咿咿呀呀的话语声,才将这片平原从沉睡中唤醒。我们不知道这些最早在浐灞三角洲安家的半坡村人来自何方。半坡人将人类从丛林带到浐灞三角洲,进入定居时代后,生活方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浐灞三角洲的春天

丛林的影子越伸越长。从林梢上面沉向白鹿原的夕阳如果再向西沉落,那种灿若朝霞的光芒,就会被遍布终南山的莽莽丛林全部收藏。夕照映照下,浐河和灞河分别从终南山林海流了出来。林莽和丘壑还阻隔着她们的脚步,这两条最终将合二为一的河流在长安城南一片开阔的高地上,还只能一东一西,朝着白鹿原下渭河波光粼粼的地方流去。越接近渭河,浐河和灞河靠得越近,公王岭的身影也就被滔滔水声推得越远。

流下白鹿原,平坦的原野毫无遮拦,浐河和灞河这时才融为一体,继续向北,寻找进入渭河的方向。

流向渭河之际,浐河和灞河将白鹿原上深厚的黄土源源不断地带到塬下,堆积在长安城南的平坦地带。被河水冲刷的泥土、风化后尚在发育的沙粒、丛林里堆积的植物根茎,在浐河和灞河从白鹿原流下来的时候,也被湍急的水流带到了塬下。一旦水流变得平缓,这些富含腐殖质与松软泥土的冲积物就会在平坦开阔的塬下相继沉落,寻找到各自的安身之所。日复一日,数以千万计的泥土和其他物质被浐河和灞河带到平原地带,将深陷的洼地填平,一片呈扇形的浐灞三角洲,就在渭河平原南缘形成了。

长安城还要等待三四千年后才能在渭河南岸崛起。现在,关中平原还是一片空旷。沼泽、河汊、洼地、矮丘随处可见。浐河和灞河加入后水量变得更加汹涌的渭河,还在与白鹿原遥遥相望的北边流淌。渭河流水制造出的平原地带遍地丛莽,荒无人烟,各种野兽任意出没。直到浐河和灞河制造出浐灞三角洲之后,这片肥沃的土地上升起的袅袅炊烟和咿咿呀呀的话语声,才将这片平原从沉睡中唤醒。

这种情形,出现在距今六千多年前。由于渭河支流浐河和灞河开拓了关中大地上第一片适宜人类安身、生产、生活的沃土,沉寂已久的关中平原迎来了她的第一代居民——半坡人。

我们不知道这些最早在浐灞三角洲安家的半坡村人来自何方。但如果假设他们就是由曾经生活在灞河上游公王岭的蓝田人进化而来的话,那么一百多万年的创造与生活,已经使他们彻底脱胎换骨,他们的相貌、智力水平、生产水平、生活方式,已经与蓝田人及渭河流域的其他远古人类有了天壤之别。半坡人已经有了更为先进的生产工具,有了对生活和未来更多的憧憬和创造能力。有了温暖的家园、肥沃的土地,他们将从这里开始,创造一种前所未有的新生活。

首先,一座座呈方形或圆形的半地穴式房屋在浐河东岸的台地上出现。这房子有他们先祖教他们挖掘的地坑,也有高隆在地面上的形状如伞的屋顶,还有围墙、门槛。为了结实耐用、遮风挡雨,他们不仅掘地为室,还搭建了窝棚。建筑材料不仅用泥巴和土,还使用木料和草。这种半地穴式建筑,是当时人类生活的伟大创举。居住在这种宽敞、温暖、坚实、耐用房子里的半坡人,那时候已经学会了纺织、农耕和饲养家畜。

五六千年前,生活在浐灞三角洲的半坡人建造的房子可能不像图片上的房子这样精美,但却一样温暖。

白天,身穿麻线粗布一类纤维纺织衣物的男人们在河岸上钓鱼,或去身后白鹿原上的莽莽丛林围捕猎物,女人们则在茅草覆顶的房屋之间的空地上制作陶器、纺织、饲养刚刚驯服的狗和猪。儿童们在鳞次栉比的屋舍之间嬉戏撒欢,年轻的少女抱着色彩斑斓的尖底瓶去河边汲水。在村子的另外一些角落,更先进的生产工具石器、陶器、骨器开始批量生产。村外的平地上,刚刚种下的粟粒已经破土发芽。黄昏来临之际,袅袅上升的炊烟,满载而归的捕猎者的欢笑,弥漫在村子里的食物芳香,让这里恰似人间天堂。

一开始,半坡人如此真实、认真的生活与创造,仅仅是为了生存和种族延续。他们从未想到,六千多年后,当有人将他们居住过的房屋遗址、盛过水的陶罐、耕种过的石锄从黄土下发掘出来的时候,会给世人带来这么大的惊喜与震惊。

顺着浐河、或者灞河河谷上白鹿原,到蓝田猿人生活过的公王岭和陈家窝的距离都并不遥远。但就是这短短的一段旅途,我们的先祖却走了将近一百万年。现在,我们还无从知道生活在浐灞三角洲的半坡人与蓝田人之间到底有多大联系,但如果假设半坡人就是从公王岭走下来的蓝田人的话,那么我们就可以理解为,在蓝田人沿着灞河从山林走向平原之际,是渭河南岸这块临近浐河与灞河、背靠白鹿原,平坦肥沃、通风向阳的土地,留住了他们的脚步。

从山林走向平原,是人类进化史上一次伟大创举。半坡人将人类从丛林带到浐灞三角洲,进入定居时代后,生活方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了高大宽敞的房屋遮风避雨,就可以建起炉灶,煮制熟食,半坡人就吃得更好,身体也更加强壮。起初,他们居住在半地穴式房子里;后来,他们干脆离开地下,直接在地面建起了更坚固实用、宽敞温暖的房子。为了防止猛兽侵袭和防水、排水,他们还在聚集了几十座房屋的村子周围开掘了巨大的沟堑。

半坡人一生的精力都用来生产和劳动。他们发明的用于生产的石斧、石锛、石锄、石铲、石刀,用于生活的石磨盘、石杵、石凿和用于渔猎的镞、矛、网坠、鱼钩等工具,是创造和劳动的馈赠,也是他们苦心经营温暖家园的必需品。

从山林走出的时候,半坡人已经获得了人类最早驯化的粮食作物种子——粟,还有一些现在已经无从考证的蔬菜籽种。这些可以给他们更多营养、又易于通过耕种获取的食物,让他们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一种真正的生活意识,让半坡人将整座村庄依照各自不同功能划分开来。环绕村庄的壕沟里面是居民区,壕沟北边是公共墓地,东边是陶器制作区,居民区还有饲养家畜的养殖区。那时候儿童死亡率很高,小孩和未成年人死后被装进瓮或罐子里埋葬,一方面防止野兽侵害小孩尸体,一方面也是严守未成年人死后不能像成人一样入土为安的葬俗。在半坡村遗址,有一个女孩却拥有和成人一样的土坑墓,而且陪葬品不仅多而丰富。这让我们意识到,半坡人处在母系氏族时期。

半坡村遗址

那时候,女人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力。

一座大房子出现在众多小房子围绕的半坡村中央。它的高大威武显示了它在村里的地位。大房子前厅是宽敞的部落首领议事厅,后面三间小房子则是全村儿童的家。围绕四周的小房子,一律都将门朝大房子敞开。这些小房子属于半坡村女人。她们独居一室的房子是她们的家产,也是她们与任何一位她所喜欢的男人幽会、交媾,然后繁衍更多后代的专有场所。入夜,村子一片寂静。那些敞开房门的房子,不时会有男人的身影闪现——那是来自其他氏族的男人在寻找爱的温床。这样的交合,男女双方也许一生只有一次,也许可以重复多次。一个男人来到这房子可以住多久,一切都由住在房子里的女人决定。如果女主人愿意,男人也可以在女人的小房子住下来,过一段类似后来婚姻生活里夫妻一样的生活。一旦女主人不再欢迎或者男人自己想离开,这个男人走后,紧接着就有另一个男人进来。

大部分精美的陶器是女人制造出来的。包括可以到河边汲水的尖底瓶和其他用以盛食物、存粮食用的红底黑陶,绘有人面、鱼、鹿、植物枝叶及几何纹样的各式彩陶,在当时既是半坡村主宰,又是劳动和生活主体的女人手中诞生。半坡村陶器上发现的其中二十几个被认为是文字雏形的刻画符号,也许就是这些制陶妇女对一场来去匆匆却又刻骨铭心爱情的记忆,或者独守空房的夜晚恍惚看到的某种事物的影子。

我们看到的粟粒已经炭化。但在六千年前,这些粟粒的发现,让半坡人有了享受人间最迷人春天的可能。

春天来临,南山一片葱茏。林梢上回荡着燕子和布谷鸟的鸣叫,让从严冬寒冷的房舍里走出的半坡人心情欢畅。勤于劳作的女人这时会放下手里的编织物和正在制作的陶器,转身走出村庄,来到也许已经耕种多年,也许才刚刚用一把山火烧掉杂草、用石斧砍倒树木后开垦出来的荒地上,用石铲、石锄将温暖的土地松开,然后从五彩缤纷的陶罐里取出珍藏一个冬天的种子,一粒一粒撒进泥土里,等待一场春雨之后的破土发芽。

秋天到了,浐河东岸一片金黄。人们用石镰和陶镰收割丰收的粟粒,然后运送到村子里,装进半坡村公有的贮藏室。如果到了南山积雪覆盖的冬天,获取食物的机会越来越少,再将贮藏的粟粒取出,用自己发明的碾盘脱皮碾碎。炊烟弥漫在整个半坡村上空的时候,一顿香喷喷的美餐已经摆放到全村人面前。

这时刻,浐河和灞河相拥相抱,还在赶往渭河的路上。

那时候,白鹿原还不叫霸上;几千年后,灞河才会迎来称霸渭河流域的秦穆公,并等待他将与半坡村遥遥相望的滋水改名为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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