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小手

春天悄悄地来到我住的小院。院子中央有棵小苹果树，不知不觉，枝上鼓起了叶芽，探出小小的嫩叶，温顺地趴在随着春风轻轻晃动的枝头，泛着柔和的光。

这一切，被我的孩子，你的黑眼睛一一收录。一天，我看见你从房子里挪出了椅子，我想，你要干什么呢？椅子比你高大一些，移动起来很费劲，但是你不屈不挠，一寸一寸地移动着，直到苹果树下。然后，你使劲地爬上去，扶着椅背直起身子，伸直柔软且短小的胳膊，张开白白的小手，摇摇晃晃地，一个一个地，触摸树枝上那些小小的叶子。我走过去，抱住你，问，“宝贝，在干什么呢？”你说：“妈妈，我想摸一摸春天”。我笑了：“你摸到春天了吗？”“摸到了，春天是软软的。”你的小眼睛里布满惊喜。

软软的，这是你的春天，小手与绿叶相触，感觉到的是柔软。这是你的春天，与绿叶一样，是我眼里最晶莹的生命和最完美的诗行。我沉醉在孩子软软的手掌里，像沉醉在茉莉花组成的天地里。千万遍，在我心里响过的声音，再次响起，宝贝，你是我手掌上最柔软的春天。

也是一个春天，我躺在产房里，另一个床上有你，我的刚出生的孩子。你总是咿咿呀呀地哭闹，眼角流着泪。你的外婆无论怎样安抚，你还是不能安静地睡觉。后来，她恍然大悟，把你放在我的臂弯下，你竟然踏实地睡着了。我摸着你的小脸、小手、小脚，感觉全是软软的。睡着了的你，浑身散发着特有的气味，像一个小甜瓜。

睡醒了的你，不知所措地挥舞着手脚，好像在探索这个陌生的空间。我摩挲你的小手时，你就紧紧攥住我的手指，不再松开，仿佛要我立即明白，你，就是我的孩子。我亲吻你的小脸，婴儿固有的特殊气息让我震颤。你是我的！布满在你肌肤上的每一个生命密码，只有我能翻译，只有我能读懂，没有第二个。你是弱小的，像刚刚发芽的小草一般。自从那天起，春天就住进我的内心，所有的花朵都在我心中次第开放。

由于肚子上有长长的伤口，我不能好好地抱抱你。此后，睡在我身边的你，总是把头侧向我，小小的鼻翼一张一翕，仿佛用嗅觉确定我是否在你的身边。柔软的婴孩，你不会自己翻转身体，被人抱起来时，你柔软的脖子托不起你的脑袋，可是，在睡觉时，执着地把你的小脸转向我。我担心这样会影响你的发育，一次次掉转你的小脸，但是，你还是把你的小脸转向我，千回千转，仿佛要我知道，你就是我身边最娇嫩的春天。

燕子回来了，在窗外自由地飞来飞去，带着热烈地呢喃声。我的孩子，两只明亮的眼睛看着燕子的翅膀，问我：“妈妈，我的翅膀哪儿去了？我什么时候才会飞？”你以为与走路一样，快乐地飞翔也是你的本能。我说，“宝贝，暂时你还不能飞。等你长大了，你就可以飞了。”你脸上失望的表情一闪即过。然后，伸出柔软的小手，抚摸小狗，给小狗喂水，给小狗“做饭”。小狗有时也直起身子，用前爪拍打你手中的玩具。风轻轻地拂过小院，苹果树上繁花簇簇，小狗在你的宠爱下很快乐，你在小狗的陪伴下也很快乐。

快乐有时和春天一样动人。我的孩子，喜欢用他小小的手指，在电话机上毫无差池地摁下爸爸的手机号码，然后，词不达句地说着，时而咯咯地笑着，在电话那一端，老公也快乐地笑着。我总是迷糊，分不清是你的笑声让你的爸爸快乐，还是你的爸爸的话语让你开心？我只清楚一点，你的每一次笑靥都有花香飘进我的心，你的每一次哭泣都有花儿在我心中碎落。

阳光斜下来时，我就去幼儿园接我的孩子。放学的铃声叮叮当当地响起来了，小孩子从教室摇摆出来，站在院子里做操。在老师的示范下，一个个摇着手臂，左一下啊，右一下，像春风春雨里的小树。我总是陶醉在这样的春景里。

放学回来，坐在桌前，我的孩子，握着笔，在小本子上写“春”字，还要画发芽的草、飘着的雨、飞着的燕子……柔软的小手画不出想要达到的标准。你打开电脑，借助金山画王，随意涂画春天，山脊的太阳、谷底的绿草、山洼洼里的山丹丹花，最后还要一丝不苟地写上老师教的“Spring”。

你作画的小手，让我的春天有了更丰富的色彩。你柔软的手臂，被我梦里梦外地牵着，被我一心一意地爱着。小小的手，柔弱的，没有词句可以相媲美，常常被我捏在手心，无数遍地吻过；软软的，像花朵一样，被我贴在面颊，贴在心间，贴在春天最美的地方，萦绕着最天然的亲情。

只要有孩子，心中就有了春天。只要有春天，一切都可以新鲜起来。牵住春天，从一双小手开始。春天是软软的，叶的活力，花的质地，飞的感觉，爱的开始。

每天，在幼儿园门前，我看见女人、男人的手里，牵着一个个柔软的春天。在我看来，春天不再是季节的划分、时间的长短，而是生命萌发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