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一盏明灯在夜里

文_潘枟迪

曾有个夏天，我在莫干山住了十多天。白天爬山，看植物，看昆虫，看林鸟，花开花落，鸟叫虫鸣，是很自在的日子。偶尔也看云，多是发呆的时候。山上的云变化大，早起能起云海，遮住了连片的山头，仿佛面对的是另一个世界。

到了晚上，就只能读书了。就着窗外风打竹林的声音，读沈从文的文字，最好。

关于夜，他曾写过这样一段话：

月光如银子，无处不可照及，山上竹篁在月光下变成一片黑色。身边草丛中虫声繁密如落雨，间或不知从什么地方，忽然有一只草莺“落落落落嘘！”啭着它的喉咙，不久之间，这小鸟儿又好像明白这是半夜，不应当那么吵闹，便仍然闭着那小小眼儿安睡了。

这是《边城》里的句子，竟和江浙的山里一样，月光，竹海，虫鸣如落雨，孩子倚在膝盖上听往辈人的故事，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讲故事的人倒是睡不着了，得喝一口灯心草煮的水，去了心火，方可安榻。灯心草在山里容易寻到，溪畔，或者旷野，很多老房子前面也有，一长一大丛，根根挺立着，很精神。有的长在水里，翠竹一般。

现在农村渐渐远去，人们造庭园，还会挖一大丛种在瓦盆里，然后浸入水池，也能长得很好，四季都绿着，仿佛把竹林搬回了家。灯心草真能做灯芯，是从《儒林外史》里看见的。书里有个严监生，弥留之际从被窝里伸出两根手指，怎么都不肯闭眼。

众人不解，问他何故也说不出话来，不是为了出门未归的二舅爷，也不是为了藏在两处的银子，最后只有侧室赵氏明白他的心思，挑掉了一根灯心草，才放心的撒手而去。

灯心草做灯芯，我没有体验过。小时候在农村，隔三差五停电，家里也点煤油灯，都是用棉线做灯芯，没见过用灯心草的。

倒是孩子喜欢它，因为易得，尤其是水边上，一丛丛的，长得很粗壮。孩子们常常割下一把，用绳子扎起来，绑在一小截竹棍上，作太上老君的拂尘。

它属于灯心草科灯心草属多年生草本，植株高度在六七十厘米左右，也有更高的。地下根状茎粗壮横走，具黄褐色稍粗的须根。平常看见的直立丛生的那部分是它的茎，圆柱形，淡绿色，俱纵条纹，茎内有白色的髓心，剥开外面绿色的皮就可以看见，细长柔软，洁白似棉，做灯芯的就是这个部分。而它的叶子退化为刺芒状，为低出叶，呈鞘状或鳞片状，包围在茎的基部，不为人所注意。

除了做灯芯，灯心草还可入药，最大的功效是清心火。婴儿晚上睡不安稳，夜啼，可以用灯心草泡水洗澡，虽是土法子，也有效果，药店里都有成品在卖。取一小把煮水喝，也有清热解毒的功效，咽喉肿痛的可以试一试。

茎呈不规则结节状条块，有细纵皱纹，顶端有茎痕或茎残基，质坚硬，不易折断。叶多卷曲，具柄；叶片展开后呈宽卵形或椭圆形。生于山地林缘、路旁阴湿地，也是一味中草药。